「不與你這小輩一般見識。」王憐花一甩袖,冷笑一聲,「今日我來也不是為了尋你們。李大探花,可還記得你把我那憐花寶典給了誰去?我收的傳人,怎麼也該同我見一面。」
王憐花自然知道,憐花寶典如今仍在林詩音手上,就連多年前那三人之間的糾葛,他也是一清二楚。有人讓他不舒服了,他便要還了回去,只可惜他幾番查探,也不知曲歡此人有何來歷。
憐花寶典這個名字直白得很,里面記載的是王憐花所習的千百般奇詭之術,也只有王憐花才有這個自信,直接拿自己的名字給這書冠了名,還加上了寶典二字。
「莫非那林詩音林姑娘……龍夫人,還未告知你此事?」王憐花露出個惡意的笑容,他在海外待了十幾年,卻仍未磨去他的稜角,極惡里開出的花,並沒有因為時間而減損一星半點的美麗。
這人也遷怒遷得光明正大,毫不遮掩。曲歡跺了跺腳,更看不下去王憐花打量阿飛和龍小雲的樣子,當即冷哼一聲,「又不是什麼寶貝,也值得你這麼看重?難道上面的東西,你自己都沒學全不成?」
王憐花幽幽的目光終于又落在曲歡身上,那紫色衣裙的少女坦坦蕩蕩地對視回去,正巧擋在了李尋歡身前。王憐花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就對著阿飛和龍小雲問道,「要不要跟我走?」
「阿飛和小雲才不會和你走呢!」曲歡揚手一揮,便見幽光乍現,阿青阿白也沖著想拐走它們好伙伴的王憐花虎視眈眈。
「他們會。」王憐花哈哈一笑,眼底卻快速掩下異樣的情緒,「阿飛當然要和我這個舅舅去見一見他的父親,而這孩子,我正缺一個徒弟。」
即便只是笑言,王憐花也能說得和真的一樣,只因為他說的玩笑話,總讓人希望那是真的,潛意識里就想要相信他。一個從未見過爹的人,又乍然知道自己的爹是個大豪杰大英雄,怎麼可能不想去見一見那個人?一個眼底藏著野心執著的孩子,怎麼可能不渴望變強?
可惜,龍小雲是個聰明的小孩,還是個比不少大人都看得清楚的小孩。誰對他好,他是明白的,而且,一個才拜了師就叛出師門的人,誰說王憐花就願意接收呢?更別說就算曲歡和王憐花之間的關系還不甚明了,龍小雲卻也可以看出他們不會徹底為敵,看清楚形勢是很重要的。
阿飛的答案卻沒有任何意義,曲歡想留下的人,誰也別想帶走。何況曲歡壓根沒給阿飛說話的機會,她美目顧盼,臉上硬是帶出三分羞赧七分自豪,「阿飛最親近的人,可是飛飛和我呢。」
這話單著听沒什麼關系,聯系上王憐花要帶阿飛去找爹的話來琢磨琢磨,就讓人如鯁在喉了。
「你知道的,我是個苗疆人……」
阿飛只听了這半句,心里就是咯 一下,他可是被曲歡這麼一句話坑了不少次了,果然,下半句話就讓所有人都覺得不好了,「我擅使蠱,蠱之一道,玄妙異常,阿飛……就是我和飛飛的孩子啊!」
「……」他真的要和這麼個逗比站在一邊麼?阿飛默默地往後退了兩步,就好像曲歡說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王憐花先是愣了一下,轉而撫掌大笑,「有趣,不知我那姐姐可知道這說法?」
「……」那必須是不知道啊,曲歡擦了擦汗,深恨自己的嘴快,可是輸人不輸陣,她勾唇一笑,「還有更有趣的呢,莫說女子與女子,就是男子與男子之間想要個孩子,我自然也有辦法,你可要試上一試?」
說謊話時三分真七分假,這便是最能唬人的了,王憐花是深諳此道的,他當然也知道阿飛到底是誰的孩子,然而在他看來曲歡在巫蠱之術方面是沒有說謊的,他可不願去試驗一下什麼生子蠱,所以他也不說話了,卻跟著這群人上了馬車。
實際上,曲歡這回嘴里的話就沒有一句是真的!曲歡的得意在王憐花擠上馬車的時候就收斂了,她不高興地瞪著對面的紅衣男人,沒好氣地抱怨起來,「這馬車難道很大嗎?」
飛飛倒是提起過自己有個弟弟,然而那感情一定也沒多好,曲歡可不認為自己把這麼個麻煩帶去林下樓會有人開心——這個叫王憐花的男人說是來幫忙的,曲歡卻沒發現他有多大的善意。
千面公子王憐花本就是個走在正邪之間的人物,不說李尋歡,就連龍小雲都听了不少他的故事,所以哪怕仍對他有著防備之心,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很有魅力的人。他能隨意指點龍小雲一些雜學技藝,也能和李尋歡這個探花郎一起談論風雅。
王憐花不僅是個奇才,還是個全才,他也一向很為這些而自得,而讓他驚訝的是,之前表現出一副「我不是中原人什麼都不懂」的曲歡,也很能夠接的上話。琴棋書畫,絲竹彈唱,曲歡都是信手拈來,她骨子里帶著大唐的風流雅致,那種風采,十分的引人注目。
曲歡並沒有意識到,車上這幾個人都對她刮目相看了,她只是更加興致勃勃地直起身來,「我唱歌比彈琴要好,吹笛要比唱歌好,不過我跳舞跳得最好。」
秀坊劍舞驚艷天下,曲歡小時候便是在那里長大的,即便是到了苗疆,也有昔日昭秀曲雲和天資聰穎的孫飛亮教授她。再者,苗疆歌舞也是別有風姿的,更別提大五仙教補天心法下的各種招式本就絕類舞蹈了,曲歡抿抿嘴,伸了個懶腰,舒展開縴細的腰肢,整個身子彎折出誘人的弧度。
然後又是 的一聲,曲歡揉著額頭,哀怨地撩開簾子,「每次倒霉的都是我!」
馬車吱呀一聲停了下來,而曲歡一不注意,又是一個前仰,整個人砸到了對面的車壁上,若不是李尋歡伸手扶了一把,她便不只要撞著腦袋,更是要來個五體投地了。
「少爺,客棧到了。」鐵傳甲眼里也透出些許笑意,對曲歡又點了點頭,「下回我提醒你。」
自打李尋歡認識了曲歡和阿飛之後,笑容也多了不少,鐵傳甲都看在眼里,也記在了心里。
「下回,讓你家少爺同我一起騎馬吧,馬車坐久了,骨頭都軟了~」曲歡偷眼瞧了一下李尋歡,覺得很有必要讓某個有心事的人好好體驗一番逐風策馬的滋味,再沒有比里飛沙跑得快的馬啦,連阿飛都羨慕得很呢。
李尋歡的心情不好,自從王憐花提起那個人,提起那樁往事之後……人這一輩子總會有那麼一些不能釋懷的事情,李尋歡坐在院子里,月光像是水銀一樣傾瀉下來,無端地讓人生出涼意,這樣的寂寞,是李尋歡早已熟悉的。
「我請你喝過酒,你要不要請我一回?」曲歡也沒有睡著,她對人的情緒一向敏感,在自己的朋友不開心的時候,她當然應該坐在旁邊,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青蔥玉指,皎皎白瓷,曲歡對月舉杯,眼也不眨地一飲而盡,還舌忝了舌忝那潤澤的嘴唇。李尋歡無奈地笑了笑,也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個一干二淨,「不如你那酒好。」
「那是當然。」曲歡自傲地抬起下巴,又默默喝了好幾杯酒,終于按捺不住,「我們要一直喝酒喝到天亮嗎?」
她是來安慰人的,一直喝酒有用的話,對面那人也不會時不時就露出那樣的情緒了。情傷這種東西,還是得掰開了來說,說清楚了,斷干淨了,這才能郁結盡去。
難道又要拿自己的悲劇來烘托一下氣氛?曲歡數了數她長這麼大以來遇上的事,毅然決定再讓師兄和某個唐萌躺一次槍。
「你想說什麼?」李尋歡很快就發現了曲歡的欲言又止,于是心里一陣好笑,怎麼要安慰人的,看起來倒比他這個借酒消愁的還要苦惱一些?
曲歡聯想了一下近日得知的消息,腦補了好一出‘為了親情毅然退讓,把自己的愛意深埋心底’的狗血劇,深呼吸之後才緩緩出聲,「我曾經看上過一個男人,他是個唐門殺手。當殺手的,總免不了受傷,所以有一日,我自小一起長大的師兄救了他……」
她喜歡的人,因為救命之恩,要把她讓給她的師兄?
倒也真是巧合的相似,李尋歡暗自苦笑,若不是看著對面女子眼底真切的悲憤,他就該認為這故事是曲歡特意編出來開解他的了。小歡這模樣,怕是也深恨那個自己曾經愛過的男人吧,就連一向樂觀的小歡都是這樣,詩音怎麼可能不怨自己?
「日久生情什麼的最討厭了!他居然看上了沒我軟乎沒我胸大腰細的師兄!不能忍,居然敢拐走我家師兄!滾犢子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啊,我家師兄有的是人倒貼要他以身相許?嗯,阿歡,你要小心啊!」曲歡憤憤不平地嚷嚷著,酒後吐真言這話不假,當初覺得那個唐門人模人樣的,現在……作為娘家人總是看那拐走自家師兄的混蛋不順眼啊。
每一個高冷的背後,都有可能是二皮臉!
實際上,曲歡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搶男人沒搶過男人而不開心呢,還是因為怕師兄吃虧才總是抱怨。不過這都沒關系,曲歡現在滿腦子都是——龍嘯雲那個家伙又高又壯,真在一起了吃虧的肯定是阿歡你啊!何況人家都有家室了,你這麼好的條件何必單戀一根草呢?曲歡酸溜溜地想著,那個家伙有什麼好的?救命之恩有的是法子報嘛!
不知道李尋歡听沒听明白曲歡隱含的意思,總之他的手是抖了一下,半杯子的酒都灑在了桌上,暈染出一片深色的印記。他的臉上帶著些酒醉的紅暈,嘴角還是漾著春風一樣溫和的笑意,「小歡,你喝醉了。」
「……」曲歡總覺得李尋歡的臉色不怎麼對勁!
李尋歡咳嗽兩聲,又恢復了略嫌蒼白的面色,只是笑意不改。雖然心結沒有解開,但是他突然就不願再想某個問題了……
作者有話要說︰阿歡安慰人的時候一如既往的簡單粗暴!還有探花,讓你之前隨便接阿歡的話,被誤會了吧……
另外,阿歡你這麼胡扯飛飛知道麼?
哈哈哈,三更完成~
最後,雷霆夜深丟了一個地雷~麼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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