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葫蘆瓢不夠了
正想著，就看見方小四兒拎著個木頭桌子進來了，直接把桌子放地上，不知道哪兒變出個灰不拉幾的抹布，上上下下的把桌子擦了一遍，活兒干的認認真真，一絲不苟的，不過看看他始終僵硬著脖子，眼楮就跟掉到桌子上似的，直勾勾的不敢隨便轉動的樣子，李青青可不認為他一向就是如此的，估模著是因為自己在的原因。
擦完了又走過去把牆角摞的幾個凳子拎過來圍著桌子擺好。
李青青數了數，一二三四。
沒有自己的。
估計小四兒也是想到了，抬手撓了撓頭，拿眼楮瞄了瞄炕上的李青青，轉身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又一個人端著一個大木盆進來了，直接把木盆放在了剛擦好的桌子上，盆里頭黏膩膩稀糊糊的看著像粥的東西，抬頭看了李青青一眼，見李青青也剛好正打量著自己，目光不覺地凌厲了幾分，臉色也沉了沉。猶豫了一下才說道，「下地收拾收拾，吃飯了。」
李青青自是感覺到了他對自己的冷淡甚至可以說是敵意，也隱約覺得他其實本來要跟自己說的並不是這一句話。
李青青好玩的琢磨著，這應該是方家的老二或者老三。
剛剛方老大給自己拿衣服的時候有簡單的跟自己說了一下，這家里一共就是兄弟四個，父母已經沒了好幾年了，留下這幾個孩子相依為命，听著雖然簡單，但其中的艱辛之處怕是只有當事人自己最清楚吧。
李青青想下地，看看自己因為光腳走夜路弄的烏漆墨黑的兩個腳丫子，趴著炕沿兒只看到一雙破損的舊草鞋，無比安慰的想著這幫小子們還算體貼吧，活動活動坐的有點發麻的兩條腿，站了起來。
剛剛坐著還好點，一站起來，看到自己比炕沿兒高不哪去的身形，李青青直皺眉。
磨蹭著去到門邊，往外探了探頭，正好沒人。
這外面的結構也是一目了然，門口是連著屋里炕的一方土灶台，灶台上一口大鍋現在正借著剛剛燒飯的余熱溫著水，邊兒上有一個大葫蘆瓢加上幾個小葫蘆瓢，角落里一個石頭案板上躺著兩把菜刀。
靠里頭的牆角堆著幾捆柴火，柴火堆旁邊有一口裝水的大皮缸，挨著缸摞著放著幾只嶄新的木桶木盆兒倒是讓人眼前一亮。
李青青正合計著那木盆里有沒有一只是洗臉盆的時候，就看見方老大滿頭大汗的走了進來，看到門口站著的李青青，似乎是愣了一下，隨即就明白了什麼，大步走進來，迅速的拿起個木盆，用大葫蘆瓢舀了鍋里溫著的水倒進盆里，雙手端著遞到李青青面前，動作一氣喝成。
「青青姑娘，先洗洗手臉，準備吃飯吧。早上老三去山上陷阱看看有啥活物沒有？老二做完飯不放心去迎他一下，我剛到外面砍了些柴回來，這小四兒想是貪玩，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怠慢之處，姑娘莫怪。」
李青青趕忙的接過了水盆子，「方大哥客氣了，我這麼冒失的打擾，還得你家照顧收留我一晚，心里感激的很，哪里有怠慢之說。」
雖然心理年齡偏大，但李青青還是決定根據生理年齡來應對當前的情況，所以也就很自然的叫了聲大哥。
方大魁也沒有多說什麼，只轉身又拽了一只盆子，跟剛才一樣裝了些水出去了。
李青青猜測是去外面洗臉了，這男人還是很懂規矩的，知道當著自己一個女眷要避嫌，忐忑的心不由得又放了放。
李青青簡單的洗了洗手臉，瞄了一圈，沒找到類似像毛巾、汗巾啥的能用來擦臉的東西，估計根本也是沒有，無奈只好臉沖著門，嘗試著做自然風干。
方老大洗了臉回來，看到的就是李青青貌似很享受的閉著眼楮站在門口的樣子，剛剛洗過的小臉兒，粉白粉白的，泛著亮光。有幾縷被沾濕的頭發貼在臉上，還有幾滴水珠兒晶瑩的掛在上面，小巧可愛的鼻子隨著呼吸淺淺翕動著，長長的睫毛微卷，一顫一顫的，身上粗陋的衣物絲毫遮擋不住那一身的輕靈之氣，反而更襯得這人兒的嬌媚月兌俗。
心里一個角落被眼前的美景撞的微微的疼，還絲絲的甜，從未有過的酥酥麻麻的感覺迅速的蔓延全身，方老大仿若被人施了定身法術，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的看著，連呼吸也放的輕輕的幾不可聞，生怕驚擾了小娘子，直想就這樣子看著她一輩子。
感覺臉上的水分干的差不多了，李青青慢慢的睜開眼楮，看到木頭人一樣的方老大著實嚇了一跳，隨即想到正是自己阻了人家進屋的路，連忙退後幾步，囁嚅著說著對不起。
方老大也回了神，白淨的臉上染上淡淡的紅，卻沒有說話，只越過了李青青，隨手拿了灶台上幾個小葫蘆瓢進了里屋。
這時候，剛跑出去的方小四兒，抱著個小木墩兒進了院子，剛進來的時候歡蹦亂跳的跟個兔子沒兩樣，等進門看到了李青青，就立刻安靜下來，僵硬著脖子，眼楮直視前方的快速也進了里屋。
早早就看見了他的李青青，看到他這一系列的變化，覺得有趣的緊，這孩子是害羞了吧，還挺有意思的，他手里抱著的木墩兒估模是補那缺一個的小凳子，別說，還蠻細心的。
微微笑了笑，李青青跟在方小四兒後面進到里屋。
方大魁已經先坐在剛剛擺好的小凳子上，小四兒把木墩兒放在挨著自家大哥的地方，就手坐在了上面。
看到李青青跟了進來，方大魁表情沒怎麼變化，只伸手抓一只剛放桌子上的小葫蘆瓢，伸到裝糊糊粥的盆子里舀了一瓢，放到自己對面的位置，這才招呼道「青青姑娘，且過來先吃飯吧。」
李青青從善如流的過來坐好，「不等一等方二哥和方三哥了嗎？」心里卻想著咋也沒個勺子羹匙？
「他們馬上就過來了，咱們先吃著。」方老大照著剛才的樣子，又舀了兩瓢糊糊粥，一瓢給了小四兒，一瓢自己吃著。
李青青是確實感覺到餓了，但看著這品相極差的糊糊粥還是忍不住的想皺眉頭，端起葫蘆瓢就著邊上沾著的粥小心的先舌忝了舌忝，沒啥異味，有點像小時候跟農村外婆家吃過的苞米面的糊糊，李青青這才放心的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
邊喝邊偷瞄對面的兩個，小四兒滋溜滋溜喝的倒快，方大魁卻比他斯文許多。
正想著，外頭有沉重的腳步聲傳來，已經是進到了院子里。
「大哥，今兒個好運氣，快來看看俺抗了啥回來了？」一個大嗓門的聲音從院子里傳來，也不等屋里人回答，就自顧自的接著說，「一個又大又肥的野豬哩，這野豬老沉，也多虧了二哥過來接了俺一把，要俺自個兒還回不了這麼快呢。」
小四兒听得野豬兩字兒，眼楮「刷」的亮起來，放下手里的葫蘆瓢，就跑了出去。
邊跑邊嚷嚷，「給俺看看多大個兒的野豬，連俺三哥都說重了。」
方大魁雖然沒有小四兒那麼明顯，但顯然也是高興的，臉上也帶了笑意，眼楮盯著李青青，「還是你的運氣好，能踫到俺家正好有肉吃。」
李青青因為之前的物質生活很富足，倒是沒有他想像的那麼想吃肉，但看著一家人興奮的樣兒，心里還是很替他們高興的，就回了他一個甜甜的笑。
沒一會兒外面的哥三個陸續走了進來，第一個是剛剛李青青見過的端糊糊粥來的男子，現在心里基本有譜這是方老二。
看他的氣質就不可能是會如剛才那個聲音那樣爽朗的大著嗓門兒說話，既然小四兒說那個是老三，那他就必是老二了。
他進來先掃了一圈，才走到了青青左手邊的位置坐了下來。很隨意的拿起最後一個葫蘆瓢舀了糊糊粥開始喝，眼楮沒在青青身上停留過一秒。
李青青明白他這是直接當自己隱形的，可以確定他不待見自己，至于為什麼，有待考證。
三兒是跟四兒一起進來的，四兒自然還坐剛才的位置，邊吃著嘴也沒閑著，「大哥，那可真是頭大豬，呆會你去看看，三哥給綁好了就放在院子里，說等會兒就殺了吃肉。」
老三樂呵呵的挨在李青青右手邊坐好，眼珠子落在桌子上，表情僵了一僵，李青青這才注意到葫蘆瓢沒了
是呀，這家里明顯的什麼也不會有多余的，凳子是，葫蘆瓢也是。
心里不免尷尬，臉上有點發熱。
自己這是佔了人家老三的吃飯家伙了。
方大魁從剛剛就沒說話，也沒抬頭，只是埋頭喝粥了，就見他仰頭把葫蘆瓢里最後一口粥喝了，直接把手里剛剛用過的葫蘆瓢送到老三面前，「我吃完了，你用我這個。」
老三倒爽快，接過了照著粥盆子一瓢下去，滿滿的舀了一下子粥。
李青青傻呆呆的看著這哥倆的互動，這樣也可以？也不用洗洗涮涮的嗎？
低頭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葫蘆瓢，想問問它平時也是這麼用的嗎？
突然就覺得，好像吃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