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間,沉醉在與元神合一的快感中的凌釋感到一陣難受,他覺得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往自己的身體里鑽,正當他想找出是什麼的時候,一個聲音從他的心底傳來︰「給我,給我!」
「你是誰?你要什麼?」凌釋艱難地問道,此時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在不停的膨脹,仿佛要炸開一般。
「我就是你,我要的是我自己。」那個聲音冰冷而無情,不同于元神,元神只是理智,而這個聲音充斥著冷漠,對生命的冷漠。仿佛他是天地間的君主,一切的眾生都應當順從他,「我命令你給我!」那個聲音的對他下了命令。
凌釋听到此處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冷漠的聲音就是自己的天魂。人有天地命三魂,三魂當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獨住身。天地命三魂並不常相聚首。天魂和地魂既能依附與肉身而顯化萬象,也能月兌離肉身而自由存在。平日里天魂與天合一,地魂歸于地府,命魂執掌肉身,當修行者元神與識神合一的時候,天魂與地魂就會趕來與命魂合一,在此期間三魂會爭奪身體的掌控權,可是天地二魂是不可以作命魂的主的,所以如果命魂喪失了控制權,那麼這個修行人就會因為命魂被奪舍而身死道消。
「此處不是天道,我也不是天道中的天人,你不能做我的主,我是人道的修士,你是我的天魂,你只能夠作為我的身外化身而存在!」凌釋通過命魂向天魂說道。
「我才是真正的主人!我才是一切的領袖!我才是!」天魂暴躁起來,凌釋感覺自己更加的難過,自己的身體仿佛要被撕裂了,但是他卻很開心,因為天魂失去了理智。
「還怕你不怒呢,既然你已經這樣了,我也好下手!」凌釋忍著痛哈哈一笑,催動命魂與天魂打了起來。
「你竟然敢打我!」天魂被打了一拳後變得更加狂暴,揮舞著拳頭向命魂打來。晃身躲過天魂的拳頭,凌釋回手向天魂的小月復打去,卻被天魂接住。兩方就像街頭的混混一樣廝打起來……
「我讓你搶,我讓你搶……」凌釋突然抓住天魂的頭發,狠狠地向地上磕去,那樣子仿佛是一個潑皮無賴在欺負一個善良的小伙子一樣。
「你服了沒有?」凌釋裝出一副凶狠的樣子。「哼!你瞞不了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天魂絲毫不理凌釋的凶狠。
松開已經被打得半死的天魂,凌釋將他與命魂糾纏在一起,漸漸地凌釋感覺自己身體的膨脹停止了,天魂與命魂也已經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出來吧,你還要看多久?」凌釋向一個方向看去。「你發現了啊!」一個驚奇的聲音傳來。從黑暗中又走出一個凌釋。
「你就是地魂?」凌釋開口問道。
「是啊,你放心,我不會像天魂那麼讓人頭痛,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
且不說識海里地魂與凌釋的對話,卻說千欲子在外面等了良久,他本來想給凌釋一個希望然後再將其狠狠打破,徹底讓凌釋的精神崩潰,最後慢慢享受。可讓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的法術居然被破,投入凌釋幻境的殘魂也被滅了。
「這小子難道已經恢復了?」千欲子的眼楮滴溜亂轉,「不會啊,我的六欲惑心法沒這麼脆弱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正想著凌釋究竟做了什麼,卻忽然感覺頭頂有一個強橫的精神掃過,他嚇了一跳,連忙向上看去,只見上方的烏雲不知什麼時候被撕了一個大口子,一道月光從中透出,正射在凌釋身上。
此時的凌釋端坐在玄氣之中,月光環繞在他身邊,襯得他的英俊面貌更加出塵,仿佛是天仙履塵,謫仙在世。
「咕嚕」千欲子吞了一口口水,「這小子真敢吶,在這樣的關頭竟然敢三魂合一,妄圖入那幽隱之境,我玩兒他祖宗十八代,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他突然跳起腳罵開了街,「看我他媽的不把你玩兒死!」
說完狠狠晃了一下厭勝幡,口唱道︰「幽幽兮黃泉,萬鬼之府。煌煌兮九天,眾神所居。邪氣行兮群仙滅,悲歌哀號兮怨氣沖天。萬鬼噬天歌第一章九幽冥魂調。」
他的歌聲悲戚陰慘,在這寒冷的雨夜中更顯得充滿絕望。高空中大幡高懸,狂風吹得幡面獵獵作響,厭勝幡的幡面隨著他悲愴的歌聲而浮起了一層黑氣。
遠遠望去,這黑氣並不很自然,起伏不一,從近處看,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黑氣,而是密密麻麻的人頭,因為夏國人頭發是黑色的所以看上去像是一片黑氣。這些人頭漂浮在幡面上,互相撕咬,相互吞噬,但被吞噬了的又不斷重新出現,被囚禁的冤魂不斷地發出悲號。
這萬鬼噬天歌本是正道中萬歸真人度鬼之法,後被邪道學去改成了煉魂的法術。雖然這法門威力強大,但是無論正邪都不願意學習。一來這法門看上去邪氣森森,二來此法若要大成需要收集萬鬼,倘若不到萬鬼之數,那修為就要永遠止步不前。當年萬歸真人用了足足百年,行遍千山萬水才度了萬鬼,可最後他不是因為此法成仙,而是因為功德飛升,這成了修行界中的一個教訓,最終萬鬼噬天歌被當成了一種煉鬼的手段,再也沒有人把它當作一條大道來修行。
陰風慘慘,厭勝幡中源源不斷涌出的厲鬼哀嚎著向凌釋沖去,一個個張大了嘴,眼楮慘白,頭發飛散,瘋狂地沖進玄氣之中。
「」當眾鬼沖到玄氣中立刻引得玄氣激烈地翻滾起來,仿佛熱油中進了水,「啊!」一陣陣痛苦的鬼嚎從玄氣中傳來,這北方玄氣是鬼魂一類的克星,這些鬼魂撞進去自然會引起反噬。
「哼!就憑這點玄氣就想抵抗我的法術?你當我是吃素的?」千欲子失笑,「看我把你的玄氣耗光!」說罷伸手一指,從厭勝幡中又伸出一只大手,千欲子右手向前一探,那大手隨之向前,「 」的一聲撞在懸崖上,頓時凌釋身邊的玄氣便少了一層,而那懸崖上則沾滿了各種污穢的東西。
「呦 !還挺頑強。」千欲子將手一招,那撞散在懸崖上的大手又重新凝聚成形,「我看你還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右手猛然向下一揮,那大手又一次狠狠的撞到了玄氣所做的護罩上,這一次本就已經稀薄了的玄氣又被削弱,整個護罩搖搖欲墜。
「哎呀,小美人兒,這次我看你還怎麼扛。」千欲子見玄氣越來越少,高興得手舞足蹈,隨著他的動作所有的鬼魂和污穢的東西再次聚在一起,成了一個巨大的錐子,「大錐子過去就該是小兄弟了!」他狂笑著,意念一動,整個錐子就砸了下去。
正當這錐子要扎破護罩的時候,凌釋忽然開口道︰「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夫唯不可識,故強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儼兮其若客;渙兮其若冰之將釋;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濁。孰能濁以止?靜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這是《道德經》第十五章里的話,也是凌釋名字的由來,凌釋本不叫凌釋,他姓羽,名叫羽郊。上善子撿到他後為他改名凌釋,希望他變成像古代的賢士一樣有才華的人。而今天,他將這段話念了出來,這不僅代表他已經達成了老師的期望,還標志著他已經邁入了幽隱之境,了悟了妙有之門。
「轟」那由厲鬼和穢物組成的錐子隨著凌釋聲音的響起而崩潰,「好小子!看來你是成功了啊!」千欲子一臉難以置信,但他看見凌釋突破並沒有慌亂,反而雙眼充滿了**,「哎呀,這幽隱真人的滋味我可沒嘗過,看來今天可以嘗嘗鮮了!」雖然這樣說,但是千欲子還是做好了逃跑的準備,他在邪道很多年,見多了陰溝翻船。
「前輩,小子承您的情了,若不是前輩的六欲惑心法,恐怕小子還要好久才能入妄境,繼而進入那妙有之門,成就幽隱之境。」凌釋一身輕松的站了起來,現在他也算是和千欲子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了。
「哼,小子別狂,境界上去了真元可不是那麼容易長的,更何況我比你早入人魔那麼多年,種種妙用我比你清楚得多,我還是那句話,老老實實把自己洗干淨,跟大爺去快活快活,省得受皮肉之苦。」
「前輩大可試試,看到底是誰受皮肉之苦。」凌釋挺立在懸崖之上,傲然地看著千欲子。「小子張狂,看來我今天確實是要嘗嘗幽隱真人的味道了。」千欲子被凌釋的態度激怒了,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那里容得別人瞧不起他。雖然氣急,但他反而開口笑道︰「小子,你知道我這寶貝為什麼叫厭勝麼?」
「‘厭勝’意即‘厭而勝之’,系用法術詛咒或祈禱以達到制勝所厭惡的人、物或魔怪的目的。這本是人間的巫術,後來有人修改了此術,後來厭勝變成了用鬼怪害人這類法術的統稱。既然前輩的幡叫厭勝幡,那說明秀山村人的魂魄恐怕都已經被煉入此幡之中了。」凌釋雖然語氣客氣,但是眼中已經閃過了一絲厲色,他開口譏諷道,「前輩,剛剛我在妄境中承蒙您照顧,那個叫錢玉的變態恐怕就是前輩的化身吧?看來前輩的魂魄之中到處都存在著下流的意識啊。」
「果然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看我待會兒怎麼玩兒你的!」千欲子听到凌釋的話,氣得眼眉發抖。
「前輩罵人可真是單一啊,就這麼句話說了半天了,怎麼不見前輩的動作啊?難道前輩是個銀樣蠟槍頭?」凌釋搖著頭說道,「不過前輩還真是一個懷舊的人啊,不僅學習萬鬼噬天歌,還煉制四煞陰兵,這既費力又不討好的事也只有像傻子才會干吧?前輩說是不是?」
「你,很好!」千欲子用手指著凌釋,氣得渾身發抖,他再也不能容忍,「我一定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瘋狂的咆哮,伸手一拋把壓勝幡祭在空中,自己則從袍中召出一把十二節的銅鞭,向凌釋兜頭打來。
「來的好!」凌釋揚起泰阿劍,架住銅鞭,劍尖一偏,將銅鞭導向右邊,劍身卻從左邊斜削而上直逼近千欲子的脖頸。千欲子一見忙將銅鞭向下壓去,將凌釋的劍身擋下,飛身而退。
「前輩的鞭法稀松的很啊。」「哼,你別想擾亂我的心境,就這點小把戲還不能把我怎麼樣!」千欲子將鞭頭指向凌釋,那鞭頭上射出一道紅光,在空中化作一只火鳥,盤旋一陣向凌釋飛來。
凌釋忽覺一股危險的氣息襲來,不敢怠慢忙將泰阿劍樹立身前,手中掐起訣印,口誦道︰「上善離情,萬法不沾。六九之數,陰陽之緣。穿弦而過,不在五行。」這是離情劍法中的躲劫之法,只見凌釋身形漸漸虛化,立在身前的泰阿劍則變得半黑半百。
「嘀」那火鳥鳴叫一聲直沖凌釋飛了過來,飛近了凌釋才看清楚這火鳥的面貌,這是一只有九個人頭,長得像鴨子,渾身赤紅的火鳥。「九鳳?」凌釋瞪大了雙眼,「千欲子,你竟敢拘禁山神之魂!」
「哼!這有什麼,不過是小小的一只鳥,你還是先顧你自己吧!」千欲子一指厭勝幡其上垂下千條黑氣,牢牢將千欲子護住,「你再嘗嘗這個!」從厭勝幡中發出了嬰兒啼哭的聲音「哇哇」,伴隨著這個聲音,黑氣中出現了一只怪獸,形狀像是一只金雕,頭上長著長長的角。
「嘿嘿,這只蠱雕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我都沒辦法完全控制,今天便宜你了。哈哈!」千欲子瘋狂的笑著。
「這……」凌釋皺起了眉,以一人之力獨斗山海經中有名的兩只怪獸,其中還有像九鳳這樣的山神,他感到了極大的壓力,他也不知道離情劍的躲劫之法有多大的威力,只能咬牙頂住。
九鳳搖著九個頭向凌釋撲來,眼見撲到了泰阿劍前。當九鳳的爪子踫到了泰阿劍時,奇異的一幕發生了,只見九鳳穿過泰阿劍而凌釋也在同時穿過九鳳,兩方的位置瞬間調換。
「什麼?」凌釋感到詫異,但他沒來得及多想,回收將泰阿劍抓住,轉身對著九鳳狠狠的砍了下去,泰阿劍頓時劍氣縱橫一劍就砍下了九鳳的三個頭,九鳳吃痛,連忙回身卻不料凌釋飛身離開,讓過了撲來的蠱雕,兩只大鳥就這樣撞在了一起。
「哈哈」凌釋一見大笑,「千欲子,你這兩只鳥可真靈啊!」
「兩個蠢貨!」千欲子睚眥欲裂,將手中銅鞭揮起,引導兩只鳥向凌釋撲去。九鳳最先反應過來,振開了蠱雕,口中噴出黑色的火焰向凌釋席卷而去。
那滔天的火勢讓凌釋多無可躲,他只能倚仗泰阿劍氣沖開一條路,而蠱雕卻早已等待在火海之外,張開大嘴,一陣腥風涌出,正將剛剛沖出來的凌釋困住。「啊!」凌釋猝不及防,被腥風吹個正著,又見蠱雕向回一吸,凌釋便不由自主地向蠱雕的大嘴飛去。
身在風中的凌釋焦急萬分,想用法術但身體動彈不得,眼見得凌釋便要喪生在蠱雕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