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純生你好大的威風!要把我杜府的房頂都揭了麼?!」從外面回來的杜老爺身影一閃,就站到了蘇純生跟蘇雪晴中間,把蘇雪晴嚴嚴實實地擋在了自己身後。
「呃,岳父大人什麼時候來的?」蘇純生被杜老爺的突然出現打了個措手不及,才提起來的氣勢頓時蕩然無存。
「你沒忘了這里是哪里吧?我什麼時候回自己的家,還需要跟你匯報不成?!」杜老爺雙眼一瞪,把蘇純生嚇得退了一步。
「岳父大人這說的什麼話。當然不用,不用。」蘇純生連連擺手,目光繞過杜老爺,追逐著蘇雪晴的身影,「這個,小婿還有些話跟晴兒姐說,岳父可否行個方便?」
「有啥話當著我的面還不能說的?」杜老爺板著一張臉,說出的話也不客氣,「除非是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沒有,沒有。就是說幾句家常。」蘇純生斟酌著語句,「我們父女兩個好久未見,也許久沒有好好地說話了。」
「哼。」杜老爺輕哼一聲,對蘇純生這種粉飾太平的行為,也不願再說什麼。有些擔心地轉過身去查看從剛才就一直沒有什麼動靜的蘇雪晴。
蘇雪晴這時候低著頭默默地拿帕子擦眼淚。詭異的是,雖然怎麼擦都還是會有眼淚流出來,可蘇雪晴的眼楮里卻沒有一點傷心委屈的神色,黑葡萄似的的眼珠被眼淚洗過亮晶晶的,反而比之前看著更加精神。
蘇雪晴知道,這肯定又是本尊的意識在作祟,所以也沒故意去壓制。根據前幾次的經驗,蘇雪晴發現,越是壓制那麼積攢後的爆發就越是嚴重,她寧願這個時候悄悄地流幾滴眼淚,也不想像上次一般,大庭廣眾之下哭得跟個猴子似的。
杜老爺看到背著自己抹淚的晴兒姐,怒火一下子就上升了到了一個新的台階。當下就陰沉著臉吩咐竹青跟柳綠扶著蘇雪晴回上房去。
「這,晴兒姐你給我站住。」蘇純生一見蘇雪晴要走,立馬就慌了神。忙不迭地大聲呵斥起來。
蘇純生費了這麼大的勁兒,就是為了讓蘇雪晴吐口把嫁妝拿出來。剛才本來在自己的威壓之下,蘇雪晴就要妥協地認了,可被杜老爺這麼一打岔,先前的一番努力,算是白搭了。
這回可倒好,蘇雪晴直接準備回內院去了,這事兒還沒說清楚,蘇純生怎麼可能願意就這麼放蘇雪晴走。
蘇雪晴聞言腳下頓都沒頓,直接當蘇純生是空氣,被竹青跟柳綠護著,一溜煙地就出了客廳,朝杜老夫人的上房去了。
「蘇純生,你給我站住!」杜老爺見蘇純生竟然撩起前襟,就要尾隨著追出去,當下大喝一聲,「這內院也是你想去就去的地方?!這可是在我們杜府,不是你們蘇家!你給我老實點!」
「可是,這,這。」蘇純生艱難地收回邁出去的一只腳,扭過頭看著一臉怒氣地杜老爺,一張臉皺成了苦瓜,「岳父大人,小婿真的還有話跟晴兒姐說。你可否讓丫鬟再去把她叫回來?」
「有什麼話,明日再說也不遲。」杜老爺雖然心中納悶兒為何蘇純生今日表現得如此一反常態,但也打定主意是不會讓他們父女倆再談下去了,「晴兒姐到該吃藥的時辰了,吃了藥還要換脖子上的敷料,麻煩得緊,你明日再來吧。」
「小婿可以在這里先等一會兒,等晴兒姐收拾妥當了,再來敘話。」蘇純生幾乎想也沒想地就接話道。
「那你就等著吧。誤了回村的時辰,可別怪我們杜府院子小,沒你住的地方。」杜老爺說完,也不看蘇純生的反應,一甩袖子也離開了。
「唉。」蘇純生追了兩步,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可見杜老爺頭也不回地走遠了,千言萬語都化作了一聲長嘆。
蘇純生退回客廳重新坐下,環視一周,突然貌似很痛苦的,雙手抱頭地蹲在了地上,久久地沒有起身。
蘇雪晴在上房跟杜老夫人和杜三姐打了照面,就一言不發地帶著竹青跟柳綠回秋棠居去了。杜老夫人得了信兒,見蘇雪晴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也沒留她,隨她去了。只是悄悄地給柳綠遞了眼神,讓好生照料著。
蘇雪晴剛走沒一會兒,杜老爺也到了上房。一眼望過去沒見著蘇雪晴的人影,嘆了口氣,也沒繼續追問,自顧自地坐下喝茶。
「爹,那姓蘇的跟晴兒姐說了什麼?你是沒見著,那眼楮都紅成兔子了,走的時候還一抽一抽地。」杜三姐剛才見著蘇雪晴那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就憂心地很,可偏偏又不能問。這見了杜老爺,就一刻也等不了地張口就問。
「我也沒听全,但是就听了那幾句,我也想得出蘇家這又打的什麼算盤。」杜老爺重重地把茶盞往桌上一放,「找晴兒姐一個孩子能有什麼事?最後還不是為了嫁妝!」
「蘇家怎麼眼皮子就這樣淺,就那麼點嫁妝,用得著這麼不依不饒的麼?!」杜三姐憤憤地說著,把手里的帕子當成蘇家人擰成了麻花。
「我以為經過上次的事情,這蘇家人應該就歇了這個心思了。」杜老夫人也有些頭疼,早知如此,當初她就真該听杜老爺的話,「沒想到這蘇家人,真是……」
「且不說這個,我覺得,今天蘇純生的做派也反常的很。」杜老爺說出了自己的疑惑,「平日里我雖然看不上他那個愚孝的樣子,可其他方面,卻也是好的。可像剛才那樣不知進度,言語無狀的。叫人都有些懷疑是不是他了。」
「嗯?有這樣的事?」杜老夫人听杜老爺這樣說,也有些驚訝。先前朱紅來報,說是客廳里蘇純生跟蘇雪晴兩個人談得很不愉快。杜老夫人還以為是蘇雪晴許久不見蘇純生,對他有些怨懟,惹了蘇純生不高興,沒想到事實卻是蘇純生出了問題。
「蘇純生此人,也算是讀過兩年書的,在接人待物方面很是有些章法。」杜三姐听到此處,反而冷靜了下來,「如果真的如爹爹所說,那必然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迫使他做出這樣的反常的舉動。」
「嗯,我也這樣想的。」杜老爺模著下巴,「我剛才已經讓方管事去打听了,估計過些時候就會有消息的。且等等看。」
「嗯。」杜三姐點頭應是,「蘇純生可走了?」
「沒呢。還在客廳等著,說是還要跟晴兒姐談談。」杜老爺沒好氣地回答。
「要等就讓他等著吧。橫豎不在我眼前礙眼就成。」杜三姐跟趕蒼蠅似的甩了下手中的帕子,「我去晴兒姐那兒瞧瞧。過會兒再過來。」
「去吧。」杜老夫人說完又不放心的叮囑,「要是晴兒姐不想說話,你也別強她,安靜地陪著就是。」
「這我自然是省得的。」不等話音落下,杜三姐就不見了人影。
杜老爺跟杜老夫人兩個見狀有些無奈的相視一笑,又接著轉換了話題,說著作坊跟鋪子里的事情。
卻說蘇純生一個人被晾在客廳里半天,等到天擦黑了,都沒個人來點燈,更別提端茶倒水了。蘇純生靜靜地坐在椅子上,覺得自己這段時間跟活在一個噩夢里似的,不知道啥時候才能醒。
先是自己的兒子被人拐了,生死不明,然後緊接著老婆也差點沒了,閨女又上吊了,好不容易都救回來了,一個半瘋,一個跟換了個人似的,都不認自己了。自家的事情還沒過去,又因為嫁妝的事情,被杜家找上門去大鬧一場。
還沒等喘口氣兒呢,這蘇鵬棟又出了意外,摔了腿,為了保命又欠下了巨額的醫藥費。為了還醫藥費,自家二哥又折騰出了一攤子事。唉。想到此處,蘇純生變得更加煩躁起來,也夾雜些迷茫。
其實,昨日蘇純義提議借嫁妝還藥費的時候,蘇純生後來是咬緊了牙關沒有松口的。因為只有他自己知道,寫了那張契書,蘇雪晴現在已經不是他蘇家人了,于情于理,都沒有再拿嫁妝還賬的道理。
蘇純義見自己勸了半天,蘇純生也不同意,心中很是不甘,可也沒什麼辦法。蘇老爺也只是在旁邊默默看著不發話,蘇純忠知道靠自己的力量是沒辦法達成目的了,主意一轉就想到了蘇純忠身上,自己這個二弟,平日里就那張嘴最厲害,如果讓他出馬,很大的可能能讓蘇純生就範。
于是當下蘇純義就找了個由頭,寫了封信說明了原委,暗示了自己的意圖,讓蘇純生帶去給鎮上的蘇純忠。蘇純生見大哥不再拿嫁妝說事,也暗自送了一口氣,當下就拿了信到鎮上來了。
可沒想到的是,一進蘇宅的門,就看到李淑華跟蘇青娘兩個人蜷縮在院子里抱頭痛哭,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蘇二哥因為欠了賭債被人給扣在賭場里了。
就在他來之前沒多久,賭場的打手來送信兒,要是三天後不籌夠七十五兩銀子送過去,不僅蘇二哥要被賣去做西邊兒的采石場做苦力,就連李淑華跟蘇青娘也都要被賣了抵債,當然還有蘇家的這座宅子。何去何從,讓蘇家人自己掂量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