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祥旺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一睜眼就看到了一雙兒女倉皇失措的淒楚表情,心中一陣抽搐。伸手分別模了模高俊杰跟高瑩瑩的腦袋,眼神中恢復了幾絲神采。
「乖,爹爹沒事了。幫爹爹去叫高升進來。」高祥旺拒絕了高俊杰的攙扶,手肘一撐,就從棲身的榻上直起了身子。
「喏。」高俊杰雖然還是有些驚慌,但是看到父親又恢復往日的威嚴,腦海里緊繃的那根弦就不禁放松了許多。
「爹爹可要吃點兒什麼東西?」高瑩瑩見高祥旺雖然醒了過來,可臉色還是蒼白的嚇人,有些怯怯地出聲問到。
「不用了。」高祥旺揉揉發痛的眉心,不在意地揮揮手,「瑩瑩你跟著李媽媽先回你屋里去吧。家里現在有些亂,當心讓別人給沖撞了。」
「喏。」高瑩瑩有些不情願地應是,一步三回頭地跟著李媽媽出去了。
「唉。」打發了屋里的其他下人,高祥旺無意識地撫模著腰間的同心結玉佩,悲從中來。可復又想到高俊杰跟高瑩瑩兄妹二人,又強打起精神。
「老爺!老爺!」高升得了高俊杰的通傳,火急火燎地就奔了過來,還沒等進了屋,就大聲叫著回稟。
「有啥話,等站穩了再說,這樣冒冒失失的,像什麼樣子?!」高祥旺在自己的下屬面前,一向是賞罰有度,公正嚴明。
「回老爺的話,剛才去蘇家老宅報信的人回來了,說,說……」事到臨頭,高升反而有些踟躕,話都說不利索了。
「說什麼了?你吞吞吐吐的作甚。」高祥旺板起臉來,低聲呵斥。
「說蘇老爺子听了夫人病重的消息,一口氣兒沒上來,當即就人事不省的昏死過去了。」高升深吸了口氣,這才接著說到,「蘇家幾兄弟等不及請郎中,直接抬著蘇老爺上玄妙觀找法師求救去了。」
「啊!岳丈大人不是一向身子硬朗麼?!」高祥旺不敢置信的質問高升。
「據高青說,夫人的二哥蘇純忠,因為欠了賭債,被人扣在賭坊里了。」高升一五一十地解釋著,「鴻星的人放出話來,三天內不還清欠款的話,就要把人賣到采石場去。蘇老爺子連續得了這兩個信兒,再結實的身子骨也受不住啊。」
「……」高祥旺以手撫額,沉默半晌。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開口說道,「夫人的情況如何了?可醒了?」
「還……沒……」高升不敢看高祥旺的臉色,有些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老爺,老爺!夫人醒了!夫人又活了!」高升的話音未落,就听李媽媽喜極而泣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什麼!春田醒了?!」高祥旺一瞬間覺得自己出現了幻听,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話,「 」的一聲就站了起來,抓著高升的胳膊大聲問到。
「是的!是的!老爺,夫人醒了,鐘郎中說夫人這回闖過了鬼門關,撿了條命回來了!」高升也被這個奇跡般的消息轟得有些懵,腦袋還暈著就看到李媽媽夾著勁風闖進了屋里,對著高祥旺就是一通話,「老爺快去看看吧,夫人正找您呢!」
「是,是,找我呢,找我呢。」高祥旺順著李媽媽的話,看都不看路抬腳就往外走,差點一個跟頭栽到地上,還好高升手快,拉了一把,這才勉強站穩了。「高升,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老爺,真的,真真兒的。快走吧!夫人等著呢!」高升也忍不住濕了眼眶,緊緊拉著高祥旺,連聲承諾。
「春田真的活了!我得趕緊去!」高祥旺掙月兌高升的攙扶,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蘇春田的臥房跑去。
與此同時,玄妙觀。
「吱呀」一聲,緊閉的門扉再一次敞開,凌真法師領著一眾弟子,一臉疲憊的魚貫走了出來。
「法師,法師,我父親怎麼樣了?」蘇純生一直守在門外,此刻見凌真法師終于出來了,迫不及待地一個箭步就沖了上去。
「無量天尊。」凌真法師面帶微笑對著蘇純生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令尊的命是保住了,蘇檀越一家跟道家果然有緣。」
「真的?!我父親救過來了?!」蘇純義听完凌真法師的話,下意識地追問。心里頭的高興跟失落說不清楚哪個更多一些。
「嗯。天尊道尊庇佑。令尊此次生死大劫,算是平安度過了。」凌真法師把眾人的微妙神情都收入眼中,不緊不慢得繼續說到,「但是,以後估計要勞煩各位檀越在病床前多盡些孝心了。」
「啊?!法師這話的意思是?」蘇純生本來沉浸在劫後余生的感慨之中,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像是踩在雲彩上,听了凌真法師的話,又一下子回到了地上。
「雖然貧道與小徒已經盡力施救,但是由于令尊在路上耽擱的時間過長,所以,性命雖然無憂,但是,以後只怕大半時間要臥床休養了。」凌真法師有些惋惜地解釋到。
「法師,法師你是說,我爹他,癱了?」蘇純義把凌真發生的話在腦字里轉了一圈,目瞪口呆地說出了自己的分析。
「嗯。」凌真法師點點頭,眼底閃過復雜的神色。
「那,那,我爹他可還認得人?可還能說話?」蘇純義急忙追問。
「現在還不知道,具體這些情況還要等令尊醒了之後,才能確定。」凌真法師話到此處,突然感覺有些頭暈,「看情況,應該是沒有受到什麼大的影響。」
「師父。」妙語見凌真法師有些不適,連忙過去攙扶。
「無事。徒兒莫要擔心,只是有些累了。」凌真法師話雖如此說,卻沒有拒絕妙語伸過來的手,反而順勢把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妙語肩上。
「各位檀越,情況我師父已經跟各位交代清楚了,令尊差不多也該蘇醒了。還請允許我們師徒先行告退。」妙語見凌真法師虛弱成這樣還繼續撐著跟蘇家人寒暄,就當仁不讓地率先開了口。
「多謝法師救命之恩,蘇家上下感激不盡,還請受我們兄弟一拜!」蘇純財在旁沉默了半晌,這個時候卻突然跳出來要對凌真法師行大禮。
「對,對!還請法師受了我們這一禮!」蘇純生這時候也回過味兒來,話說著就把身子彎成了九十度。
「快快請起。各位檀越能在危難時刻找到我們玄妙觀,又恰巧貧道正好有幾招對癥的法子,才能救了令尊性命,都這是緣法所致,無需多禮。」凌真法師做著虛扶的動作,語氣真誠。
「法師辛苦了,還是快去歇息吧。」蘇純義對著凌真法師拱拱手,「再次感謝法師救命之恩。」
妙語懶得跟蘇家人再這樣纏磨,稍微抬了下下巴,算是打過招呼,扶著凌真法師徑直就出了偏殿,一路朝後殿靜室去了。
老辛頭看著蘇家兄弟幾個前後腳的進了偏殿,盯著又關上的殿門有些發呆。心里終于做了某個決定。
高府跟玄妙觀里是上演著劫後余生的戲碼,而蘇雪晴這邊,會不會也是一場他鄉遇故知的驚喜呢?
「敢問老板娘,可還做生意麼?」蘇雪晴盯著扶著掃帚喘氣的蘇瑞娘,眨巴著自己天真的眼楮。
「小姑娘可是口渴了?等著,姨姨給你沖碗甜水喝,不要錢。」蘇瑞隨手整理著自己有些散亂的衣襟,扭頭看到蘇雪晴的萌樣,剛才那點兒火氣一下子就消了大半,語氣溫柔的讓蘇雪晴稍等。
「不用,老板娘,晴兒姐我有銀子,你看。」蘇雪晴伸出手掌,上面有剛從竹青那邊拿來的幾個銅板。
「喲~你叫晴兒麼?名字真好听。」蘇瑞娘俯子,戳了一下蘇雪晴的小臉,「來,跟姨姨到里面坐。」
「嗯。」蘇雪晴乖巧的點頭,朝後面跟著的竹青跟柳綠揮揮手,用手勢吩咐她們回車上等著,不要跟過來。這才拉著蘇瑞娘的袖子,抬腳跨進了浮雲閣的大門。
「柳綠,就這樣讓姑娘一個人進去,成不成啊?」竹青望著蘇雪晴的小小的背影消失在視野里,有些擔心的找柳綠搭話,「萬一出點啥事,我們回去可怎麼交代啊?」
「你不是常以包打听自居麼?這時候怎麼腦子就不轉圈了?」柳綠難得逮著機會數落竹青幾句,「這蘇瑞娘也是個苦命的,比我們三小姐還不如,三小姐好歹還有個時兒哥,可這蘇瑞娘,膝下卻是一男半女的也無。又為了生計如此拋頭露面的開茶館,這以後怕也難再嫁了。」
「唉。」竹青听罷,想起杜三姐的遭遇,也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做女人,真難。」
「好了。別在這兒唉聲嘆氣的了。」柳綠輕輕推了竹青一下,「我看姑娘是和這蘇瑞娘是看對眼了,如果能結下這段善緣,倒也是好的。蘇瑞娘是個喜歡孩子的,姑娘又那麼乖巧懂事,想來應該是不難。」
事實也正如柳綠所說,沖上兩碗桂花甜水,一大一小兩個人分別落座之後,蘇雪晴跟蘇瑞娘再次互通了姓名之後,一種難言的默契,就開始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