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街那邊的工程進行的很順利,秦隊正手底下都是經驗豐富的老伙計了,配合起來很是默契。
再加上蘇雪晴在飯食上很大方,雖然不能每頓都保證有肉,但是骨頭湯那是每天都管夠的。
所以這進度推進的比秦隊正之前預計的要更快一點,眼瞅著圍牆上的洞就挖好了,周圍也快修整好了,那邊門廳的改造也有條不紊的擺開了架勢。
蘇雪晴繞著工地轉了一圈,發自內心的贊美讓那些不習慣听人如此直白夸獎的糙漢子們一個個都紅了臉,手下的動作又快了幾分。
「晴姑娘,你快別說了。再說,他們這泥鏟子都要鏟到自己腦門兒上去了。」秦隊正笑呵呵地打趣道,隨手一巴掌就拍在了小鬼的頭上。
「我說的這可都是實話,大叔們做的活計,就是俊啊~」模著像模像樣的櫃台跟操作台,蘇雪晴的震驚跟喜悅溢于言表。
剛開始她對古代的泥瓦工可沒抱多大的期望,覺得能把自己的圖紙還原個百分之五十就不錯了,可沒想到,事實再次向她證明,古人的智慧不能小覷,特別是手藝人的手藝。
「好了,好了。你再說,秦大叔也要臊的逃走了。」秦隊正搓著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那個,饅頭的事情,晴姑娘你考慮的咋樣了?」
「這個啊。事情比我想的要麻煩一些,秦大叔你再耐心等等。」說到這個問題,就輪到蘇雪晴尷尬了,「不過,秦大叔你別擔心,給你們做這個生意是沒問題的,只是這個工具,還有方式,我要計劃一下。」
「沒事。沒事。不著急。」前幾天葉家發的喜餅,讓許多人都喜歡的不行,秦隊長看到眼里,自然有些坐不住了。今天好不容易等到蘇雪晴來視察進度。就忍不住問了出來。
「大叔不著急,我還著急呢。」蘇雪晴想到和安後來反饋回來的信息,半真半假地道,「這耽誤的可不時間,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時間就是金錢啊~」
「嘿嘿。」听蘇雪晴說的好笑,秦隊正憨笑兩聲接道,「這著急也沒辦法,現在這里的人手不夠呢。」
「這些事以後再說,現在手頭有個事兒,需要秦大叔幫個忙呢。」昨天上山看著那一片火紅。蘇雪晴可偷偷吞了好幾口口水,「不知道秦大叔認識什麼可靠的短工麼?山上的果子這今天就熟透了,采摘可不是個輕省的活兒。」
「晴姑娘要是想招人,小的平日里倒有幾個靠的住的工友。」正好路過的王樂山聞言,隨口插了句話。「都是好幾年的交情了。」
「咦,我倒是忘記了,王大叔跟樂山之前都是做短工的。」听到樂山自告奮勇的攬下差事,蘇雪晴也樂得開心,這王嬤嬤一家人,似乎已經適應了新的身份。
「就只是摘果子麼?還需要干別的麼?」樂山見蘇雪晴同意了,繼續追問道。「大概要幾個人幾天干完的活兒?」
「這個,你問我,我也說不清楚。」並樂山問的一愣一愣的,蘇雪晴本來只準備讓秦隊正隨便找兩個人去,根本沒想那麼多。「這樣吧,你現在收拾一下。就跟我到地方去看看,估計一下,然後去找人,怎麼樣?」
「好 。」樂山問完也反應過來,蘇雪晴這種不事生產的小姑娘估計是不知道這些的。
有些時候。來點意外的感覺也不錯。蘇雪晴如是想著,高高興興地招呼著樂山一起出了黎山鎮,往山楂坡那邊去了。
可對于此刻的廖正信來說,他所遇到的這意外,可就讓人怎麼也開心不起來了。
今天是開元錢莊三年一度的對賬換屆的大日子,九月八日,取的是「就發」的諧音。
開元錢莊一個分部共六個大掌櫃,十二個二掌櫃,這天齊聚黎山鎮的分部總辦事處,每個人臉上都一副喜氣洋洋,可這暗地里,到底是幾家歡喜幾家仇,那就不為人所知了。
江湖中流傳,這開元錢莊背後的大東家姓「皇」,跟宮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就是跟龍椅上的那位,也親密的很。
所以,這麼多年來,任由各種大大小小的錢莊前僕後繼不知折了多少,開元錢莊一直是這行里數得著的頭三個其中之一,屹立不倒。
可奇怪的是,從沒有人見過開元錢莊最神秘的那位大東家,這個頗具傳奇性質的人,自開元錢莊創立以來,就只在某次生死危機的關鍵時刻被人看到了一封手書,其他的,就再也沒有關于此人的任何消息了。
開元錢莊的運轉依靠的是大東家親自制定下來的一套規則,有什麼突發情況,也只是一級一級的上報,結構之嚴密,也許只有帝都最精密的密探機構方可媲美。
在這樣一個錢莊做到分部大掌櫃統領的位置,而且一做還是連任六年,高祥旺有那個資格挺直了腰板受別人尊稱那一聲「高大掌櫃的」。
從一窮二白到現在,盡管蘇春田在背後出了不少的力,可要是高祥旺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草包一個,也走不到今天。
跟錢打交道的地方,就不可能有什麼簡單的事情。雖然大家都說高祥旺這次連任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可不到最後一刻,高祥旺都不會放松警惕。
謹慎,穩重,這兩點一直是高祥旺取勝的法寶。這次,當然也不例外。當廖正信當著其他大掌櫃跟二掌櫃的面,提出要查細賬的時候,高祥旺還有心情撫平自己有些褶皺的衣角。
「廖管事你可想好了,這查細賬,可是要寫保書的。」高祥旺好整以暇地看著廖正信,聲音里一點也听不出被挑戰權威後的慍怒。
「這保書,六年前高大掌櫃的寫的,今天,我廖正信自然也寫的。」沒有看到高祥旺慌亂的神色,讓廖正信覺得有些遺憾,「金山,拿筆墨來。」
其他在場的掌櫃們看到兩人這架勢,出于不同的原因,都一致保持了沉默,沒有一人上前勸阻。
這保書,在開元錢莊里,有個更貼切的名字叫「不回頭」。是為下級檢舉揭發上級而專門設立的「綠色通道」,寫了保書,證明你有那個向上的勇氣跟信心,更重要的是,要保證你說的都是實話。
寫過保書,被檢舉之人跟檢舉人就要被暫停一切職務,接受最詳細的審查。如果最後的結果確實如檢舉人所說,那麼檢舉人就可自動連升兩級。
但,如果審查後與檢舉人所說不符,那麼,檢舉人就會被廢掉一只手,並逐出開元錢莊,永不再錄用。為了防止有人利用該規則,以「舍小贏大」的方式來排除異己。
又特別規定,檢舉人只能檢舉比自身高兩級以內的上級。越級則不適用該規則。因此,廖正信為了扳道高祥旺,只有自己挺身而出。
「既然廖管事主意已定,那就請各位掌櫃們這次多留幾日了。」高祥旺看也不看廖正信一眼,站起身來對在場的各位行了個羅圈揖,「正好最近玄妙觀秋色初現,鎮上新開的一家點心店所出的點心也別具一格,這幾日高某邀諸位登高品茗,不知可否賞光?」
「大掌櫃的客氣了~」「正好一路趕來,旅途勞頓的很,多歇息幾日倒也正中下懷。」「家中幼女最是喜歡吃點心,不知道高掌櫃說的具體是哪一家啊?」
剛剛還嚴肅壓抑的氣氛,在高祥旺跟幾個掌櫃的對話聲漸漸瓦解的一絲都不剩了。不對,還剩了一絲,在廖正信陰沉的眼眸里。
「保書在此,審查賬房可在?」等墨跡干透,廖正信一邊舉起保書來讓眾人看個分明,一邊揚聲說道。
「審查賬房現在當然還在庫里清點,廖管事大可再耐心等待片刻。」高祥旺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廖正信的氣焰給澆滅了大半。
「這都過去兩個時辰了,審查賬房怎麼還沒出來?」廖正信嗅到一絲不詳的氣息,這個小小的意外讓他十拿九穩的心態產生了些許松動。
「哦~這個我忘記跟你說了。」高祥旺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因為我已經連任兩屆了,所以這次總部提議說要查細賬,所以,可能時間要久一點。」
「這件事我事先為何沒有得到通知?」廖正信感覺越來越不妙了。
「我不是說了,忘記了麼?」高祥旺做出個歉意的表情,眼神卻炯炯地閃著寒光,「而且,我只是沒詳細說要查細賬,但是要求你交上來的,確實是細賬沒錯吧~」
「哼~」挑不出高祥旺的這件事上的錯漏,廖正信不甘心地輕哼一聲。
「而且,一開始就查的細賬不正好麼?正好省了再來一遍的時間。這樣大家也好早日回去上差,對不對?」高祥旺掃視一周,把眾人微妙的面部表情盡收眼底。
廖正信也扭頭看著在場噤若寒蟬的眾人,嘴角揚起一絲不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