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蘇雪晴听杜海燕這麼一說,一時間想不到該接什麼,有些尷尬地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
「現在想起來,你總是懂事的,在家知道照顧弟弟,出去也懂得叫人。」好在杜海燕似乎只是想單純的傾訴罷了,並不去管蘇雪晴的反映,「村里沒幾個小媳婦兒不羨慕我的,兒女雙全,走到哪里我的腰板兒都挺的直直的。」
「那是。」蘇雪晴完全可以想象出杜海燕之前意氣風發的樣子。
女兒孝順,兒子活潑,老公雖然有些面瓜,可也好歹算半個讀書人,也懂得疼老婆。小日子過的還是挺滋潤的。
「你從生下來就比彬兒哥要壯實,哭聲響亮的很。」杜海燕自顧自的往下說,「算命先生說,你硬搶了彬兒哥的福分,所以他打小就喜歡生病,你卻一直身強體健的。」
「這個……」蘇雪晴有些無奈地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個雙胞胎的現代醫學常識,要怎麼跟杜海燕這個古人說清楚呢?
「有時候想起來,我也覺得我這當娘,對不住你的很。」杜海燕聲音帶著些許的顫抖,「可比起你來,你弟弟他真的太弱了…」
「……」蘇雪晴聞言沒了聲息,心中五味陳雜,眼眶略微酸澀。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坐在她面前的,已經不是原來的蘇雪晴的了。
那個她曾經真的忽略過的孩子,真正需要她補償的晴兒姐,此時說不定都承歡在別人膝下了吧。
「晴兒姐,你,你怪娘麼?」杜海燕通紅著眼眶,伸出手去想去抓蘇雪晴,「娘,娘現在可只有你了啊……」
「我……」下意識地避過杜海燕的手,蘇雪晴「 」的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唔……」杜海燕被蘇雪晴的反映給嚇了一跳。回過神後看著手足僵硬的不知道該往哪兒放的蘇雪晴,眼淚連成線的落了下來。
「娘,娘……」艱難地把這個久違的稱呼吐出口,蘇雪晴向外挪了幾步。「你,你別哭了。對,對身體不好。」
「晴兒姐?!」眼淚婆娑的杜海燕聞言,轉過頭一臉希翼地朝蘇雪晴望了過去。
「那,那個,我還有點兒事,先走了。」被杜海燕這樣的目光盯著,蘇雪晴猶豫了半天才硬著頭皮開了口,「這個,這個。有什麼事兒的話,就讓人去帽兒胡同言語一聲。我這就告辭了哈。下次再來看你。」
結結巴巴地說完這一大段話,蘇雪晴一眼都不敢再多看杜海燕,從小客廳落荒而逃,連柳綠跟竹青都忘了招呼。一路小跑著到了巷子口。
弓成個蝦米一樣雙手扶在膝蓋上,蘇雪晴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感覺胸月復間一陣撕心裂肺的灼痛,眼淚順著臉頰大顆大顆的簌簌而落,在地上砸出一個又一個圓形印跡。
傷心人哪里都不缺,蘇雪晴哭的稀里嘩啦的時候,那邊蘇青娘也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抽抽著。
原因無他。她剛才又把煎藥的蘇老太給堵在廚房里逼問了一通,結果還是沒有絲毫進展,蘇老太只是一個勁兒的給她開空頭支票,什麼實質性的承諾都做不出來。
危機感空前強烈的蘇青娘哭著跑回屋里,左思右想之下怎麼也坐不住了。
「都不管我死活,那我就自己找活路去!」抽泣著的蘇青娘爬到床上。開始給自己的物品打包,「二姐從小就看不得我受一絲委屈,哼,我就不信那麼大的澤林鎮,還找不到一個能嫁的男人!」
氣鼓鼓的蘇青娘卻並沒有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手腳麻利的收拾了幾件正穿的衣服,把自己的私房錢從床地下找出來貼身放好,擦了一把臉,就又坐在窗戶旁裝模作樣的繡起花來。
晚上蘇老太叫她吃飯的時候,仍舊臭著一張小臉,愛理不理地挪了過去,匆匆吃了幾口就敷衍了事地說吃飽了,又縮回了自己屋里。
蘇老太無奈地嘆了口氣,也就隨她去了。現在蘇老爺這個樣子,一時半會兒的,她還真抽不出手來張羅蘇青娘的婚事,蘇春田那邊,蘇老太是不抱希望了,也不敢再讓蘇青娘去。
其實前幾天,她已經讓蘇二哥以蘇老爺的口吻分別寫了一封信給蘇春紅跟蘇春秋,主要為的就是蘇青娘的婚事。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該有回信了。
這次蘇鵬棟成親,蘇春紅跟蘇春秋都恰巧有事來不了,只是讓同村路過的人捎來了賀禮,這讓蘇老太十分失望。
本來還想趁著這個機會找兩個閨女好好合計合計,卻不想天不遂人願,如今只能苦苦地等二人的回信再說了。
一肚子心思的蘇老太並沒有注意到,自己以為徑直回了屋里的蘇青娘,此時正蹲在灶台後面,躡手躡腳地把鍋里的死面窩窩往懷里塞。
「呼,呼~好燙~」接連拿了三個,蘇青娘白女敕的手指尖就紅了一片,讓她連連暗呼出聲。「就這樣吧,三個應該夠了。」
探出頭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見沒什麼人擋在自己回屋的路上,蘇青娘心下一喜,捂著衣裳的前襟三兩下就竄了回去。
「好了,食物有了。」蘇青娘找了塊干淨的布把窩窩包好,塞進了打好的包袱里,「出發之前再拿葫蘆打點水帶上就可以了。」
拍拍手,把包袱推到鋪蓋卷後面藏好,蘇青娘臉上終于露出了這些天第一個真心的笑容。設想著自己到澤林鎮後蘇春紅驚喜感動的場景,嘴角上揚的弧度又高了一些。
蘇雪晴突然從蘇宅一路沖了出來,讓听到周嬸子呼喊的柳綠跟竹青嚇的臉都青了。一刻都不敢耽擱,緊跟著就拔腿追了出來。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還好蘇雪晴沒有跑太遠,柳綠她們沒費多少勁兒就在自家停在巷口的馬車旁找到了她。
「沒事。」蘇雪晴操著濃重的鼻音,把自己的臉藏在陰影里,「就是有些累了,咱們這就回去吧。」
「喏。」跑的氣喘吁吁的竹青就趕上應了這麼一句,就被柳綠一把拉著塞進了車廂里。
後面追上來的樂山看到此情形,也識趣的保持了沉默,跳上車轅甩開了鞭子。
杜海燕一個人趴在桌子上哭的傷心,靛藍跟周嬸子束著手站在一旁,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安慰,只得由著她發泄。
剛才杜海燕跟蘇雪晴的一番對話,聲音都壓的很低,哪怕只是一牆之隔,周嬸子也只是听到幾句模糊的只言片語。
在廚房里忙著跟柳綠,竹青敘舊的靛藍,就更不可能知道屋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了。連蘇雪晴後來跑出去,要不是周嬸子喊了一句,她都沒發現。
「今天晴兒姐來的事,就不要跟姑爺說了。」稍稍收住了眼淚的杜海燕,嗓子沙啞著吩咐道,「省的他知道了心里難過。」
「喏。」周嬸子跟靛藍兩人對視一眼,齊聲應到。
本來今天蘇雪晴要來,事先就沒跟蘇純生打招呼。除了要給他個驚喜的原因外,就是顧忌著萬一出了什麼突發狀況,也好就此瞞下來。
盡管前幾日蘇鵬棟的婚禮最終還是變成了一場鬧劇,可能再次一家三口一同出席這樣的場合,蘇純生回來還是高興的念叨了很久,人也精神了不少。
也就是基于這樣的情況,周嬸子才跑了一趟帽兒胡同,想進一步黏合一下這個破碎的家庭,讓這幾人的日子過得更加像樣一點。
出發點是好的,可這結果,目前看來,並不是那麼的盡如人意。
不如意,也許真的是我們人生中的主色調,很多時候,哪怕你計劃的再周全詳盡,事情的發展總能有出乎意料的地方。
第二天凌晨,趁著所有人都熟睡的時候,蘇青娘沒有驚動到任何人,成功地翻牆出了蘇家老宅。可當她抱著包袱跑到村口,卻傻了眼。
「該死,太早了,都沒人啊~」望著空蕩蕩的四周,寒意森森的晨風迎面撲在臉上,讓蘇青娘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不行,就這麼被嚇回去了,我蘇青娘還丟不起這個人!」躊躇了半晌的蘇青娘,一咬牙一跺腳,緊了緊包袱,瞅準方向,狠心一頭扎進了氤氳的晨霧里,朝澤林鎮的方向去了。
等蘇家人發現蘇青娘不見了,已經是幾個時辰後吃早餐的時候了。
蘇老太叫了好幾遍,都不見蘇青娘起來吃飯,還以為她又鬧起了脾氣。嘆息一聲拿碗裝好了飯菜端過去準備去哄哄,沒想到敲了半天門都听到屋里的動靜。
當即蘇老太心頭就是一凜,這情形跟當初蘇純財離家出走的情景實在是太像了。
慌了神的蘇老太抬腿就是一腳,使勁兒踹開了蘇青娘的房門,果然,疊的整整齊齊被子,收拾的干干淨淨的屋子,就是不見了本該安安靜靜的坐著繡花的蘇青娘。
「哎呦~我的天啊~」蘇老太一聲哀嚎,一**就坐到了地上,「我的親親寶貝閨女啊,你這是要你老娘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