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樂彥的聲音听起來冷冰冰的，毫無感情。
白小殊十分後怕地站在那里，雙手已經緊張得握成了拳，連指甲掐進了掌心也不自知。
她生怕自己說錯什麼話，怯怯的低著頭說道︰「回二師兄的話，我……我等級太低，還沒有資格跟著師兄修行，現在在菜園子種菜。」
聞言，宋樂彥那冷峻的臉上又多了一絲驚訝，他皺了皺眉，有些認真地打量起白小殊來。
這個低階弟子他略微有一點兒印象，那日發放仙苗的時候，她遠遠地跟在自己身後好奇的看著，好像很想分清楚那些仙苗的種類。
她小心又害怕地探究著，那樣子看起來十分可憐。
她穿著和剛入門的弟子一樣的白色粗布袍子，那衣衫略大，有些松垮地穿在她的身上，將她嬌小的個子襯托得更加瘦小。
再看看她這般怯弱的樣子，被人欺負成這樣了也只會護著藥罐子，她就不知道反抗的嗎？
不知道為何，宋樂彥見白小殊這般，心頭有些小小的煩躁。
他暫且將其歸類為被觀里這種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風氣給弄的。
「抬起頭來說話！」
「是！回二師兄的話，我叫白小殊，我只是菜園子里的一個打雜弟子！」
這一聲回答得十分洪亮，白小殊緊張又害怕的樣子，在此刻顯得特別的傻氣，惹得張華即刻便笑出聲來，被劉圖給瞪了一眼。
宋樂彥眉頭深蹙，轉過身看向他們，冷冷地問道︰「我剛才問的問題很好笑？」
兩人紛紛搖頭，張華被宋樂彥盯了一眼，整個人都有些顫抖。
那膽小如鼠的模樣，氣得劉圖恨不得現在就把他踹下山。
「那你們是覺得，她回答得很好笑」
劉圖聰明地沒有作任何反應，張華則是一根筋地先點點頭，後見劉圖沒有反應，又傻傻地搖頭，臉上那松動的肥肉因為他的動作，顯得特別的滑稽可笑。
「你們說是她偷了仙苗？」
兩人這時候倒是無比默契，立刻點頭。
宋樂彥沒有理會他們，徑自轉身看向白小殊，「你說你沒偷？」
「沒有，我雖然天資愚鈍，平時大家都說我是廢物，在觀里這麼多年了，還是低級弟子，可是我懂得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白小殊有些激動，對上宋樂彥那沒有任何感情的目光時，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也不免有些弱了下來。
「仙苗也是需要修為才能養活的，我知道自己沒有那個本事，我只是覺得遠遠的看一眼仙苗就很滿足了，從來就沒想過，我能親自養活它們。」
想到平日里被欺負的種種，白小殊更是覺得委屈不已。
往日他們欺負她也就算了，把一些雜活兒故意留給她做也算了，她都能忍，誰叫自己比別人笨呢！
于是她平日里在觀里也就只能挑水澆花種菜，仙草也只能踫踫低級的。
除了力氣大點兒，干粗活不會覺得吃不消之外，渾身上下真的可以說一無是處。
身為廢材的她，戰戰兢兢的呆在天風觀，生怕被趕出去之後連自保能力都沒有。
白小殊說話間便紅了眼楮，可是她又倔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說話間也帶上了濃濃的鼻音。
「大家都說，師父會收留我到現在，就是因為覺得我可憐，我這種人要是丟下山，不是被人賣掉當大戶人家家里的粗使丫鬟，就是餓死在乞丐堆里，所以我每天都很努力的干活，我不想被趕下山。」
說到這里，白小殊便死死地抿住唇瓣，不再繼續說話。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再繼續說下去，肯定會忍不住哭出來。
她才不要在這些壞人面前哭，她不能哭！
宋樂彥見狀，心頭也不知怎麼地，就覺得有什麼地方被觸踫了一下。
或許是因為她那委屈又倔強的眼神，又或許是被她說得，真的有些可憐她了。
他輕輕一個揮手，那藥罐子便輕輕地飛回白小殊的懷中。
白小殊愣愣地看著宋樂彥，有些不明所以。
而此時宋樂彥的目光也已經從她身上收回，淡淡地看著前方的階梯道︰「你速速將仙藥給送到穹華殿，親手交到大師兄手上，隨後到無極殿來。」
「哦……」
白小殊小心地將藥罐子抱在懷里，轉過身有些愣愣的沒回過神。
她剛邁出腳步，準備踏上階梯的時候，渾身一個激靈，她張大了嘴，回頭看向宋樂彥，驚呼出聲。
「無……無極殿？」
「嗯？有什麼問題？」
當然有問題！那可是觀主雲天卓所修煉的地方！！！
只有觀主的親傳弟子們平日里能隨意進出，她在天風觀生活了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踏進無極殿一步，這突然要她前去無極殿，白小殊不緊張才怪。
更何況，劉圖張華二人冤枉她偷了白仙草的仙苗，被二師兄撞見，又讓她前去觀主所在的地方，難不成是要懲罰她？
白小殊很想再解釋一下，並聲明自己沒有偷東西，也不想被趕下山。
只可惜，她一對上宋樂彥那沒什麼情緒的雙眼時，就什麼都問不出來了，只得弱弱地搖了搖頭，便轉身踏上階梯，朝穹華殿走去。
宋樂彥看著白小殊那擔驚受怕的樣子，那眉頭皺的幾乎都可以夾死蒼蠅。
一直等到白小殊走遠，他都沒有收回視線，站在他身後的劉圖和張華二人，自然也不敢偷偷溜走。
劉圖見宋樂彥喚了白小殊去無極殿，想來這仙苗失竊的事件，應該能順利的推卸到白小殊的身上了，他心中竊喜不已。
臉上依舊謙卑正直，唯獨那轉動的眼珠子透露著他的狡詐，只見他恭恭敬敬地對宋樂彥做了一個揖。
「二師兄若是沒有其他吩咐，弟子便先行告退，上次發下來的仙苗剛種上，弟子得好生照看……」
沒等劉圖說完，宋樂彥就打斷了他的話，「你們二人跟我來。」
「去……去哪兒？」
劉圖微微皺眉，低著頭瞟了一眼緊張得直哆嗦的張華，在心里咒罵了一聲︰蠢豬！
「無極殿。」
輕飄飄的三個字，沒有半點情緒，卻讓張華嚇得腿軟，險些蹲坐在地，劉圖則是緊緊蹙眉，硬著頭皮應了句︰「是。」
兩人抬起頭來的時候，宋樂彥的身影已經瞬移到前方好幾十米了。
二人紛紛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慌亂地跟在了宋樂彥的後面。
白小殊一邊擔心著去了無極殿會被趕下山，一邊快速地朝穹華殿移動。
爬完這萬步梯，饒是平日里經常被師兄師姐們使喚著跑腿的她，也有些氣喘。
穹華殿的大門緊閉，門口連個門童也沒有，白小殊只得自己敲門。
沒有人應門，她伸手重重地敲了幾下，房門微微打開了一條縫。
見狀，白小殊只得將房門推開一點，隨即開口問道︰「有人嗎？大師兄在里面嗎？」
依舊沒有任何的回應，白小殊皺了皺眉，平日里大家都將大師兄傳得十分的出神。
說他天分高進階快，是觀主最重視的弟子，可她從來也沒有見過神出鬼沒的大師兄。
觀主座下的親傳弟子，她只見過嚴肅的二師兄和美麗溫柔的四師姐姬雅，三師兄穆文山，也只是在三年前遠遠地見過一個背影。
白小殊將房門輕輕推開，整個穹華殿里安安靜靜的，還有股淡淡的香味。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沾了些濕泥的鞋，那是早上給菜園子的青菜松土的時候沾上的，她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布鞋月兌下，赤腳踩在地板上，走了進去。
「大師兄在嗎？我是來給您送仙藥的。」
衛之翌橫臥在穹華殿的房梁之上，細細打量著下面的白小殊。
今日他本來打算去後山修煉，無奈左等右等都等不來二師弟那邊的藥童，他便靈神出竅想要四處看看，他本體在殿中，藥童來了他也能知曉。
誰知道剛出穹華殿的大門，就被一陣喧嘩聲吸引，他前去圍觀了下。
發現是兩個男弟子欺負一個女弟子，其中一個竟然還要出手，他便在暗中稍微小小地幫了一下忙，讓張華當眾出了糗，一直到宋樂彥前來，他這才收手，在旁看戲。
所以，白小殊前來給他送藥，他其實是知道的，只是覺得這個小姑娘太包子了，被人欺負成那樣也不還手，難道她真的偷了仙苗，所以心虛？
他隱身于橫梁上故意不出聲，就是想看看，白小殊若是一個手腳不干淨的弟子，那麼……他穹華殿里這麼多好寶貝，她極有可能會忍不住順手牽羊。
只是……他看著看著，心中就覺得不太對了。
她那小心翼翼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連進個大殿都這般謙卑，尤其是看到她自卑地月兌掉自己洗得泛白的布鞋時，衛之翌臉上那玩味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怎麼辦呢？大師兄好像不在，可是二師兄吩咐了要親手交給大師兄，我還得趕去無極殿……觀主會不會相信劉圖他們的話，將我趕出天風觀啊……」
她小聲地自言自語，臉上的焦急和苦惱一一顯露，想到自己極有可能會被趕下山，她立刻有些鼻酸，這一切都被衛之翌看得一清二楚。
他想了想，便收斂了臉上的神色，下一刻他便化作一道紅色的光芒，閃到了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