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共不過二十多里的路程,卻飛行了一刻鐘,到達城門前,木柳開口問道︰「需要下去嗎?」
「下去干什麼?」
「難道你想直接在客棧門口從天而降?」
衛之翌蹙眉,若是他一個人,隨便找個角落落地現身,自然是沒任何問題。
可是眼下他還帶著白小殊,還跟了個不能化作人形的木柳,著實有些麻煩。
見衛之翌將自己的話听了進去,木柳便繼續將自己剛才探路的結果告知他。
「我們不妨就在此處落地,左右不過走幾十米的路,正大光明的進城,直走一條街後右轉,有家‘德慶客棧’,是這漢城最好的客棧。」
衛之翌低頭看向依舊蹙眉緊閉雙眼的白小殊,這才緩緩落地,抬眼看向不遠處的人流,將白小殊放到地上,蹲下|身讓她趴在自己背上,將她背起來就朝前走。
木柳見他這般嚴肅,毫無之前那瀟灑不羈的樣子,心中已然明了,白小殊在衛之翌心中的位置。
無奈他現在還不能幻化出人形,只得追上去對他說道︰「我現在這半透明的樣子怪嚇人的,而且這漢城地居靈力充沛的全峰山腳下,想必修真人士也不乏少數……」
「你化作木梳,我將你放到小殊的包袱里。」
沒等木柳說完,衛之翌已經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了,這修仙之人越多,木柳自然就越危險。
尤其他現在修為低下,又只能化作幻影,倘若被人誤會成是沒有人罩著的散妖,對他下手反而會更加麻煩。
他在心中思量了一下,就打斷了木柳,就說了解決之法,那語氣並不是探討,而是命令,木柳心頭雖有些不快,卻還是听他的話,變成了一把木梳。
衛之翌將空中漂浮的木梳取下,塞進了白小殊的包袱。
他剛想邁步,卻不想包袱里又傳來了木柳的聲音︰「她包袱里是不是放了什麼符文?我難受得緊。」
衛之翌皺眉,不打算理會這話多事兒多的木柳,卻不想他的聲音漸漸地變弱,還帶著絲絲呻|吟,衛之翌察覺到不對勁,立刻停下腳步。
他一手將白小殊扶穩,一手將包袱抖開,里面掉落出他之前送給白小殊的靈境,頓時明白木柳為何會覺得難受了。
這靈境乃天風觀的靈石所幻化,靈氣充沛,又被衛之翌打了一道符在上面,便于和白小殊對話。
而木柳現在已經沒了千年修為,他就跟其他幾百年的小妖一樣,對靈力充沛又帶著符文的東西,是避之不及的。
他將靈境取出,撤掉了上面的符文,又將其變回本體靈石,木柳這才松了口氣,說話也沒有剛才有中氣了。
「可要了我這老命了!想不到丟了千年修為匯集的妖丹,我竟然這般弱小!」
懶得理會木柳的感嘆,他現在擔心的是白小殊,立刻將白小殊重新放回後背,背著她就加快腳步朝城門走去。
德慶客棧不愧是漢城最好的客棧,客棧所處之地不但是城中人流最旺之處,連客棧所佔面積,也比一般的客棧大了兩三倍左右。
衛之翌背著白小殊剛踏進客棧門口,就有小二過來招呼,他訂了間最好的廂房,掌櫃的立刻讓人好生招呼。
「阿旺,帶這位客官去天字六號房。」
「得 !客觀這邊請……」那被喚作阿旺的店小二一看是貴客,臉上的笑容堆得更加殷勤。
「這附近有沒有願意上門听診,醫術比較好的大夫?」
跟著阿旺上樓,衛之翌見這客棧熱鬧非凡的景象,不由得蹙眉問道。
「咱們客棧出去右轉,過一條巷子,出去就有一家安仁堂,是老字號的藥鋪了,客官不妨帶她去那兒,不遠,還能省了外診費用呢!」
那阿旺一邊說著,一邊將房門打開,快速走到窗戶旁邊,打開窗戶指了指他所說的那條小巷,十分熱情地應著。
聞言,衛之翌立刻將白小殊放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這才走到窗邊看去,確實沒有多遠的距離,不過他還是搖頭拒絕了阿旺的提議。
「診金不是問題,只是我小妹這情況,我不舍讓她再奔波,勞煩小二哥替我跑一趟,將大夫請到這兒來。」
說罷,他便拿出些許碎銀,遞給阿旺︰「這是給小二哥的辛苦費。」
「多謝客官,您喚我阿旺便可。」
在這德慶客棧干活的店小二,哪個沒有眼力見兒?
此刻見衛之翌與他這般客氣,阿旺便明白,自己攤到了個大方好說話的主兒,頓時就笑著討好。
「我這便去給令妹請大夫,客官稍等!」
衛之翌點點頭,阿旺便小跑著出了房間,臨走還替他把房門帶上了。
不一會兒,就有人敲門,他打開房門,發現是起初在門口接待他的店小二。
「客官,旺哥讓我給您送熱水。」
衛之翌的唇角勾出了淡淡的笑意,錯身讓他進來,順便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客官,小的叫阿德。」
「我與小妹在這住的幾日,就勞煩阿德照料了。」
語畢,同樣從懷中模出碎銀,遞到阿德手上。
阿德笑臉盈盈地接過賞銀,道謝之後便機靈地告辭︰「那客官您稍做休息,旺哥應該快回來了,小的先去忙了,有事您盡管吩咐。」
衛之翌笑著頷首同意,阿德笑著出了房門,低頭看向手中的碎銀,眼角都笑開了花,許久沒有遇到這般好說話又大方的客人了。
就著熱水用帕子替白小殊擦了擦臉,又給她擦手,白小殊都能感覺到大師兄對自己的照顧,卻始終睜不開眼,說不上一句話。
「你自個兒也清洗一下吧。」
放在床頭的包袱里,傳來木柳略帶鄙夷的聲音︰「平日里你們這些劍仙衣袂飄飄御劍飛行,這會兒像普通人一樣背著她走了不過一段路,就狼狽成啥樣了……」、
衛之翌模了下自己的臉頰,果然有些許髒膩之物,他眉頭緊鎖,立刻前去盆架前,低頭清洗。
剛擦洗完畢,門口就傳來阿旺急切的聲音︰「爺您歇下了嗎?我給您把文大夫請來了。」
衛之翌禁不住覺得有些好笑,原本只是希望給他點兒好處,讓他能盡心一些請個醫術好的大夫來。
結果倒好……得!人家直接改口叫爺了!
上前將房門打開,衛之翌便看見了恨不得將五官笑得都堆做一塊的阿旺。
阿旺的身旁則是站著約莫五十多歲,鬢角胡須都有些發白的老者,老者正是阿旺口中的文大夫。
衛之翌立刻側身將大夫迎了進來,那文大夫也不多說,略施一禮之後,便踱步到床前,替白小殊把脈。
只是這脈象一把,他的眉頭便漸漸深蹙,他回頭看了一眼杵在旁邊的阿旺,「阿旺,你還不下去干活的話,小心鄧掌櫃扣你月錢。」
阿旺聞言,心里即刻明白這姑娘的病不適合自己旁听,他裝作十分後怕的樣子道︰「哎呀,我這就下樓去!」
等阿旺離開並將房門關好之後,那文大夫才捋了捋他花白的胡須︰「這姑娘……罷了,我給她開兩副調理氣息,壓驚的藥吧!」
那文大夫說話吞吞吐吐,衛之翌向來又是個直接人,便有些不樂意了︰「還請大夫明示,舍妹究竟如何了?」
「她體內有一股強大的氣息,又經歷了快速的奔波,導致氣虛紊亂。」
說到這里,文大夫意有所指地看向衛之翌,態度自信而堅決。
「我除了給她開兩副順氣的方子之外,確實沒辦法了。」
見衛之翌眼中明顯有狐疑之色,文大夫不怒反笑︰「你就算將這漢城里的所有大夫來,恐怕都是這個答案。」
說完,他便不再理會衛之翌,轉身走到桌邊坐下開方子了,衛之翌見他如同鬼畫符一般的潦草字跡,忍不住皺眉︰「我怎知你這上面寫的什麼?」
「你讓阿旺拿到安仁堂來抓藥便可。」
語畢又伸手到衛之翌的面前,攤開掌心,彎曲了兩下手指。
「干什麼?」
「診金啊,我大老遠的跑來你還不付我診金了?」
衛之翌氣結,他下山修行是常有的事兒,偶有遇到一些游歷的方士或者醫者,也有性格比較怪癖的,卻沒有見過這般無賴的大夫。
雖說看診給錢,乃常理,偏生這麼點兒距離的路程,這文大夫竟然也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他是大老遠趕來的?
他憤憤地掏出診金,放到了文大夫的手心,文大夫這才滿意地將銀子放到錢袋里,並從自己的藥箱里拿出一瓶藥遞給他。
「給她放到鼻尖聞一聞,可減輕她胸悶頭暈的癥狀。」
待衛之翌接過那白色的小瓶子,文大夫便擰著藥箱轉身離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回頭看向衛之翌,一臉的高深。
「年輕人切記心煩浮躁,更要修身養性,修行之路遙遠……」
他一邊說話,一邊邁步,說到後面的時候,衛之翌根本就听不清他說什麼了,只得低頭將瓶蓋打開,嘟囔了一句︰「怪人!」
衛之翌來到床邊,自個兒先低頭聞了聞那瓶子里的藥水,有股薄荷味的淡淡清香,這才放心地湊向白小殊的鼻尖晃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