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玲瓏兒攙扶著長平王妃回了章氏所居住的梧桐苑時,璇璣兒、琥珀兒、琉璃兒卻還不曾歸來的。
她們四人不僅僅是長平王妃身邊貼身侍候的丫鬟,且是各有其職的內府管事,故而梧桐苑此時卻只是幾個平日做些端茶倒水差事、伺候長平王妃的二等三等侍女丫鬟而已。
玲瓏兒揮手斥退了屋內幾名伺候著的小侍女,然後自己親自去仔細關上了主屋的房門,遂向長平王妃章氏將此事細細道來。
而玲瓏兒所言之事,最初則便是柳管事的大兒子柳大、幾天前所發現的怪事︰
原來是那牡丹塢里居住的長平王側妃楊妃娘娘身邊最最貼身得力的丫鬟淳宛,不知因何。前些日子卻頻繁的出府去,且次次走得都是菜販每日送菜時候才進出的後院小角門。
要知道淳宛在側妃小楊氏跟前,就好比玲瓏兒在王妃章氏身邊的地位相若。而像她們這般實為主子身邊管事的近身大丫鬟,一般均是時常要在主子跟前伺候著的。萬萬沒有主子還在府內深宅里安歇,而主子的近身大丫鬟卻常常外出的道理。更何況淳宛是楊氏家生陪嫁過來的,老家也不在長安,更不可能是時常出府探親的了。
遂柳大僕一留意到淳宛每日頻頻外出的這事兒,就本能得覺得十分古怪,但是起初他還並未多想甚麼。
然則直到某一日,柳大那天並沒有當值,便要出府去西市那邊的市集打些酒,不曾想竟在西市那邊前門大街瞧見了淳宛。
他也是一時好奇,便悄悄的在後面跟隨了她一路,直至西市中易物較為繁華又人跡興旺的博盈坊一帶。
那博盈坊卻是一處多為西域、大宛、吐蕃、大食商人以物易物的交易集會之處,十分的熱鬧,到處都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樣子。
而淳宛一路行來卻頻頻四下顧盼,十分警覺的樣子,終于左拐右拐的拐進了一條狹窄的深巷中。
柳大瞧見那條胡同是一條到頭的,並不與其他徑巷想通,若跟上則必然會被淳宛發現的,故而便沒敢繼續跟進去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果然就見本來進去前手中還空無一物的淳宛,卻提著一個陶罐小翁從那博盈坊中的一條深巷子里低低埋著頭急匆匆得去了。
里面卻也不知具體是個什麼東西,但柳大瞧見淳宛在路上不小心被人攘了一下、那支小翁便一陣的搖晃,卻也沒個聲響兒,料得應該是液體無疑的。
當已看不見淳宛身影之後,柳大遂也閃身進了那條深邃的暗巷中,小巷沿途並沒有店鋪或者人家。
而若想想這了無人跡的寂靜深巷,竟然還是坐落于行人繁多、比肩繼踵的博盈坊一帶,這就顯得尤為怪異了!
熱鬧的西市,熱鬧的博盈坊;
以及冷清的深巷,冷清的
「听雨軒」。
沒錯,待柳大滿月復疑惑的行至巷子的最里面,就見盡頭正是一家外面看起來門面十分狹小的店鋪,門匾是一塊顏色已然發舊的木匾,平整的隸書書寫了三個大字——听雨軒!
光是這牌匾,卻是歷經風雨的老店模樣了。
然柳大僕一進店內,卻驚訝的發覺了,這听雨軒內里卻絲毫不顯得腌的,反而是裝飾得頗為大氣名貴,里面原來竟別有洞天。
那時店內只有兩名店小二在︰一名正在屋內一床塌幾上悠閑的烹著茶;而另一個則正百無聊賴的趴在里面的櫃台上打著瞌睡。
那名趴在櫃台上的店小二兒見是來了客人,遂忙打起精神,一展面容,笑容可掬的問道︰「客官是要買些什麼物件?」然後他遂不著痕跡的上下打量柳大一番。
柳大那日里因為並不當值,所以只穿了一身自家的常服。
但長平王妃章氏御下寬裕、出手極為闊綽,故而她家這幾門陪房家人的日子過得著實是不錯的。遂那店小二兒見柳大這身衣著打扮雖不富貴、但衣服用料也屬中上,便只當他是家境殷實的普通百姓。
于是那店小二復又笑言問曰︰「客官看著好生面生得緊,想必這是第一次上門罷。」
柳大也不瞞他,遂道︰「正是,卻不知店里主要是做些什麼營生的,怎麼堂內都沒有將貨物擺放出來,也好令人細細挑選?」
卻不料,原來那店中所販賣的貨物,卻都是頗為隱蔽的,有些東西甚至是犯了禁的物件,是以才會經營在這個人跡罕至的深巷中,怕得便是誤入了公門中人,再被官府一窩給端了罷了。
而店小二本以為這柳大也是經由其他店內的老客人所引薦,故而才找來店里的。但此時見他竟然一副絲毫不知店中作何營生的模樣,卻還反問他為何店里貨物不在前堂陳列擺設,遂便心中暗自多了一些警惕了。
于是那店小二的笑容便冷淡了一些,便笑著試探柳大道︰「客人有所不知了,咱們家店中多是經營些珍惜貴重的野獸皮毛,那些獸皮卻都是需要定期定時的細心養護的,不然受了潮或是生了蟲洞,皮毛的值錢就要大大的打折了,是以是不便在外面陳列的。」
這番說辭本是沒什麼漏洞的,卻不料柳大在王府中干得正是迎來送往多于人打交道的門房一職,是以練就的十分有眼色的。
此時柳大見這名店小二的神情和語態,便是情知是店小二不願如實相告的,再問也未必能有什麼結果,只得先行離去。
其實柳大經常進出西市,對西市一帶也還算熟悉,此時看這樣子,便已然明白了這家「听雨軒」勢必就是西市中傳說里存在的那些「隱店」了。
這隱店,自然就意味著「隱秘之店」了,里面賣得東西卻多是禁物的,是以向來只賣給一些熟客以及那些知道其中門道的客人罷了。
既然是違禁的東西,價格自然也十分昂貴,哪怕三五日內成交一次買賣,便利潤頗為客觀的了。
也正是因為這買賣賺的是暴利,所以經營起來就愈發要小心些的,以免招來甚麼禍事。
可是這樣就更是奇怪了!
柳大在之後又跟隨觀察了每日出府的淳宛幾次,發現淳宛竟然每一次均是出府來此听雨軒的。
且每次都是一路上神情頗為緊張、小心翼翼的空手而去,然後片刻後又提著一個與那一次一般的小陶罐,裝著不知是何物的東西,埋頭就急匆匆的徑直回府去了。
而且不知因何,柳大每次見淳宛那般模樣,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是似乎淳宛對她手里提著的那個陶罐、或者說那個陶罐里裝的東西,頗為驚怕厭惡。從而次次都只肯提著甕上那條綁著的麻繩,從不肯直接用手捧著陶罐。
要知道那西市一路,人流嚷雜、頗為擁擠,而像這種材質的小陶罐更是落地即碎的,故而像她這樣不顧陶罐是否穩妥的拿法,竟然給柳大一種淳宛十分害怕這罐中物件的感覺。
柳大左思右想均不得解,但又覺得這件事情著實是大為可疑的。他自己做不得主,遂之後便遣他家小弟弟進內宅去通稟了玲瓏兒一聲。
玲瓏兒听聞以後,果然也同樣覺得此事十分的有反常理。
而常言有道是︰「事出反常,則必為妖」!
玲瓏兒回頭轉念一想,果真還就上了心。遣柳九兒再帶話給他兄長,讓他繼續多加留意著淳宛和牡丹塢的動向。
本來此事尚且沒有個定論前,她還不想跟長平王妃章氏說的。畢竟這事兒究竟是當真有甚麼ど蛾子,還是自己和柳大多心了,此時尚且還不好說呢。
但是既然如今王妃已然問及,玲瓏兒此時便坦言將此事的來龍去脈、細細跟長平王妃章氏講了出來。
長平王妃章氏听聞之後微微蹙眉,卻略微遲疑的問︰「該不會是淳宛那個丫頭自己有什麼喜歡的物件、或是見不得人的事情,所以經常去光顧那家店?就算當真有鬼,但這與楊妃會有甚麼牽連嗎?」
玲瓏兒聞王妃章氏所言後,雖然對自家小姐的心無成算感覺十分的無奈,卻還是耐心的解釋給她︰「這是絕無可能的!」
「王妃您細想想看,這府中一名大丫鬟每月的例銀才幾兩罷了?就算她家楊妃待淳宛多有不同,便也翻不出一個番來去。況且柳大也說了,他見那听雨軒里不僅外堂中擺放的桌椅茶幾,都是上好的黃花梨木所精雕細制的不說,就連那店內的小二哥都會得一手難得的烹茶好手藝,如何能是做小門小戶買賣的?且不光是柳大覺得此事十分的可疑、八成是楊妃命淳宛去辦差事的。便是玲瓏兒思來想去,也覺得必定是這般無疑的。」
長平王妃豁然明了,手指無意識的「叩叩」輕輕敲擊著桌面,喃喃自語,道︰「是了!正是這麼個理兒!若是楊妃的牡丹塢需要采買些什麼日常常規的物件兒,遣個小廝去辦也就是了。哪有必要就非得日日遣派身邊最得力的近侍出去辦呢?可見,這里頭必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玲瓏兒點頭,道︰「王妃所言甚是,只是那‘听雨軒’的掌櫃和小二都著實狡猾得很!柳大那日過後,還曾讓他家的兄弟柳三兒、柳七兒也單獨各自去了一次,但是兩人卻都被他們打太極耍得團團的轉,這不,已經好幾日了,還未發現甚麼進展呢。」
長平王妃冷冷一笑,道︰「這還用說嗎?他們必定是欺負柳家小子們不過是區區一介布衣百姓罷了!說白了也不過是一腌黑店而已,那些所謂‘隱店’不正是最怕官府去盤查嗎?還怕治不了他們這些小小刁民不成!」
玲瓏兒有些為難,道︰「王妃娘娘,這怕是不妥罷?若是以我們長平王府的身份明著去,勢必會打草驚蛇的,就算拿到听雨軒掌櫃和小兒的口供,那也僅僅是一面之詞而已,且不說長安王妃那邊的態度了,便是咱們家王爺這頭、恐怕就都說不過去的……」
長平王妃章氏聞言灑然一笑,起身行至屋子內室里自己一個帶鎖的紫衫木精制而成的箱籠面前,伸手從自己腰間貼身的荷包中翻出一枚小小銅質鑰匙,遂打開了面前的紫衫木箱。
長平王妃從中翻找了好一會兒,這才復又回到外間圓桌旁,將手中的一個物件輕輕的放在玲瓏兒對面那張桌子的面台之上。
玲瓏兒的視線便緊緊追隨著長平王妃的動作,一並落在了那張桌子之上。
長平王妃章氏手中那枚物件,伴隨著「叮」的一聲輕響,遂靜靜的躺在了小桌上面。
玲瓏兒驀然間瞪大了她的一雙秀目,俏臉滿是驚愕!
她牢牢地盯著那個物件,一雙明眸中猛得乍現出一抹極亮的光芒。
半響,玲瓏兒那張櫻色薄唇微微的顫抖著,張合了兩下,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聲色喑啞著喃喃道︰「王妃這這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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