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花 第4章 被撕裂的一切(1)

作者 ︰ 貞霏

痛楚化作絕望,吞噬著一切,猛然,一切回到最初……

看見她是在周一的早晨,那天,天氣微涼,正是立秋的日子。

因為剛剛開完晨會,孟劍還沒來得及吃早點,因此,在和經理商討新案子之前,他必須趕時間去吃點東西。于是,他開車照例來到離公司不遠的這家快餐店。

奮斗許多年,他深深明白︰一個人若要取得成功,就必須足夠重視一些細節,比如早點,不管多忙,他總要想方設法讓自己的早點既豐盛,又要有足夠的營養。他的包里始終有一只小小的鐵盒,里面總是裝滿各種各樣的餅干和巧克力,遇上加班加點的時候,小鐵盒可是他的「應急糧倉」,盡管有朋友取笑他像個嘴饞的女生,可是,他依然故我,他可不想年紀輕輕就因為飲食不規律而損傷了胃。

快餐店在商廈一樓,一進門他便聞到了熟悉的味道,牛女乃的醇香夾雜著烤面包的香味。他喜歡這種味道,很溫馨,很舒適,能夠讓他緊繃的神經瞬間放松下來。來到最後一排那個他常坐的位子,侍者早已準備好了他慣常點的東西,還是那個高個子男孩,手里托了托盤,笑著向他走來。

其中又混著食客喊侍者的聲音,侍者的應答聲,還有櫃台服務員向顧客推薦甜點的聲音……然而,在那一刻,諾大的大廳里,仿佛只剩下他和她,他听見她的聲音,請問,有沒有粉色的面包圈?

侍者的回答他沒有听清,或許別人的話他壓根就不在意。單單听到這一句話就已足夠,不用看,他幾乎可以斷定那個人就是她,他輕笑,也許,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她之外,再也不會有第二個執著地尋找粉色面包圈的人,從小時候,一直到現在。

于是下一秒鐘,他便已起身,向她走去。送餐點的男孩剛好來到他的桌前,可是他卻已經離座,看著他的背影,男孩有些微的驚訝,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留下托盤中的東西?只好怔怔的望著他大步向櫥櫃而去,腳步沒有一絲的猶豫。

孟劍看見明亮的玻璃櫥櫃前,她一襲青藍色連衣裙,齊腰長發柔順的傾瀉在肩頭,她正彎著身子,笑看著櫥櫃里五花八門的面包圈。一會兒,她略直起身,抬手捋了一下耳邊的頭發,于是,他便看到了她小巧的臉,帶著記憶中他一直懷念的笑容,他輕嘆,多少年未見?多少年後相見!

他走近,她卻沒發覺,依然笑著和櫃台後面的服務員說話。她說,唔~好遺憾!我可是找了好久!來到她身側站定,他又听到她說,從小的時候就開始找了呢,怎麼還沒有?」

從她的聲音里,他听不出遺憾和惋惜,是一種說不出的,明媚的情緒,在他听來,甚至還有一絲頑皮。他皺眉,卻不自知自己平日冷峻的嘴角早已掛上了一抹淡淡的笑。

他不禁伸手,輕輕撫上她的秀發,柔軟的觸覺瞬間襲來,讓他心底有些酸楚,櫃台後的女面包師看到了他的舉動,不覺疑惑地看向他。

孟劍故意拖長聲音揶揄古箏,不出所料,古箏白皙的臉頰一下子染上了紅暈,原來還是和以前一樣害羞!看到古箏的模樣,孟劍輕笑著,不自覺牽了她的手走向自己的位子,古箏的身子僵了僵,下一秒鐘便跟著孟劍向前走去,一直盯著孟劍的男孩見他返回,這才放下托盤,轉身走去招呼其他的顧客。

一直到古箏在他面前坐定,孟劍還是一直盯著她看,古箏依然笑著,淡淡的,不說話,也不閃避,只是用了那雙美麗的眼楮靜靜地回望著他,任自己和孟劍的眼神在某處交匯,只是這樣的感覺總讓古箏覺得失真,這樣的場景好像是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里。

看著她宛如新月的美眸,孟劍疑惑地想,什麼時候,箏兒竟美麗成這個樣子?不知為什麼,心里突然空落落的,說不出的失落,是為著不曾參與她的成長嗎?

卻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們都長大了,時間並不能幫我們留住那些舊時的容貌和回憶,執著的也許只有我們自己。年少時的記憶,青澀卻甜蜜,當有一天我們長大了,便開始不厭其煩的想起那些風風雨雨相互陪伴走過的日子,想著想著,便開始思念,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安慰因為成長而漸漸開始孤寂的靈魂。

相視了半天,還是孟劍最先打破沉默,他說,箏兒,好久不見!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于是,只好如此說,只是,話語里是深深的嘆息。

古箏點點頭,輕輕應道,是啊,好久不見!我都有些認不出劍了呢!

我可是一眼就認出箏兒了呢!孟劍仰靠著椅背,故意用落寞的語氣說。

對上他有些「哀怨」的眼神,古箏突然拍著手,眨眨眼楮,用甜膩膩地聲音感嘆,我不記得身邊有這麼一枚帥哥哇!對了,你是哪位演員來著?說著說著,還故意眯起了眼楮,往孟劍跟前湊了湊。

看著她夸張的花痴樣,孟劍很是無奈,她一臉的垂涎欲滴,徹徹底底是當年看到水晶包子時的模樣!真是敗給她了,都十幾年沒見了,她怎麼還是幼稚的像個小孩?柔柔額頭,他只好配合道,這位小姐,我可是皇家御用演員花樣美男孟劍,請問能否賞光一起用早點?此時,他確實有些饑腸轆轆。

古箏眨了眨眼,貌似猶豫了一下之後,才很是鄭重的伸出手說道,嗯,那我勉為其難吧,其實,我覺得「秀色」更能滿足我的腸胃,說著,還不忘用luo的眼神盯著孟劍。

那樣的眼神登時讓孟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于是,他連忙討饒,貧僧乃東土大唐前往西天取經的唐三藏,經過女施主寶地,還望女施主大發慈悲放了貧僧吧!

孟劍滿含幽怨的話讓古箏忍俊不禁,她終于笑出了聲,她記得以前孟劍最受不了的就是她的「不正經」,沒想到,現在的他「不正經」起來倒顯得十分「正經」,連她都有些佩服他的功夫了。

看古箏笑了,孟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終于,彼時的生疏和別扭在兩人的笑聲中煙消雲散,他們一起開心的笑,一如當年,就仿佛在這之前,他們從未分開過一樣。

箏兒,你還好吧?孟劍問,語氣中有著許多的感情,古箏凝視著這張依舊帥氣的臉沒有立刻回答,就好似思索著什麼,半晌,她才輕輕地說,生活可不能單純的用好或者壞來形容啊!她低頭啜了一口他為她加點的牛女乃,牛女乃熱熱的,喝下去嘴里還留有淳淳的香味,她有些留戀。

孟劍沒有動,靜靜的看著她此刻的模樣,雖然,當年的箏兒已經長大,然而,值得驚喜的是她的好多習慣和喜好如舊,比如她還一直想找到粉色的面包圈,比如喝牛女乃時她還是喜歡砸著嘴回味。

孟劍覺得古箏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在听到她的聲音的時候,他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他恍惚听到她說,這些年只有我一個人!

她說的很簡短,語氣也很平靜,仿佛她在講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情,雲淡風輕。

那年的夏天天氣十分燥熱,古箏剛剛上完體育課從外面回來,可能是有點中暑,她覺得渾身不舒服,正當她走到教學樓門口的時候,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她的去路。古箏抬頭看去,卻不禁被眼前的這個人嚇得連不舒服也忘記了,她認出了這個人,他是高二體育班的一名男生,曾經讓人給古箏捎話說要讓古箏做他的女朋友,听完同學的話古箏只是笑了笑,沒當回事,可是,在那之後的日子里,這位男生便百折不撓的開始出現在古箏的視線里,而且,不僅如此,只要有男生和古箏說句話,第二天必定會鼻青臉腫,身上帶傷,看見古箏也是唯恐避之不及,好在古箏平時本不大很別的人走得很近,所以,倒也沒有什麼,照樣學習,照常和孟劍上學,回家。

現在,看著比自己足足高出半個身子的男生,古箏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出,只是低了頭,呆呆地站在男生的陰影里。男生慢慢的靠近古箏,邊走邊說,喂!做我女朋友,考慮的怎麼樣了?

古箏慢慢地往後挪著步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畢竟還只是個未諳世事的小女生,這麼直截了當、無禮的話讓她又羞又惱,可是,又苦于不敢出聲反駁。

男生越走越近,古箏幾乎能聞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汗臭味,由于太過緊張、害怕,她也忘了向周圍的同學求救。男生已經抓住了古箏的肩膀,不停地追問,要不要做他女朋友,古箏被搖的眼冒金星,站也幾乎站不穩,正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從天而降,放開我的箏兒!

古箏記得,當時的自己就如同看到了天神,激動的熱淚盈眶,孟劍意氣風發的走過高二男生的身邊,看也沒看對方一眼,直接來到古箏面前,看她眼淚嘩嘩的,不禁出聲詢問,這一問倒好,古箏所有的委屈瞬間爆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嚇得體育班男生慌了手腳,不停地向漸漸圍觀的學生解釋,他什麼也沒干,只是想問問她的心意。

孟劍當時就怒了,他一把抓住男生的衣服吼道,你長得就像無極限一樣抽象,行為怎麼像向量一樣可恥?結果,那位體育班的高個子男生沉默地讓孟劍狂噴了約有半個小時的口水,直到最後也愣是沒听明白孟劍極富個性的話語,他疑惑地想,自己究竟是被罵了還是夸了?看來想要搞清楚還得搞懂了什麼事無極限,什麼是向量的先。一直到孟劍說的有些累了,男生忙不迭的給古箏說了幾聲對不起後倉皇逃走,他尋思要是自己再不走,估計腦細胞要死亡殆盡了。

于是,自那以後,那個男生只要遠遠看到走在古箏身邊的孟劍便早早奔逃了,經過事後的了解,他終于知道了孟劍的底細,學習超好,尤擅長數學,從幼兒園開始,和古箏一起被譽為月同的「神話」,而且,越復雜的數學題越能激發他的潛力,向來討厭簡單、不懼挑戰性的問題。他真怕再被逮住,那家伙光用一個方程式便把自己解決了,那豈不是很悲催嗎?大好的年華啊,他才剛剛十幾歲,所以,還是愛惜生命的好!

現在想起來,古箏還是會忍不住的笑,她說,你還真是天才!那麼爛的比喻也只有你能想得出來!孟劍神氣的甩甩頭發說道,什麼啊,那可是我的「殺手 」,那個男生不是在高中三年再也沒敢在你面前出現過嗎?古箏嘴上的笑容僵了僵,事實上,她在「月同一中」不是三年,而是一年零一個學期,但,孟劍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也只是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又回憶起那些開心的時光,孟劍不禁對這次相遇心懷感激,果然,有些回憶還是要和有些特定的人一起分享,一起懷念,舒心、溫暖,無法割舍,難以取代,他情願再走一遭,只要她依舊陪在他的身旁。

事實上,自那次事件之後,不要說那個體育生,就連學校里的老師都會用孟劍那天的「宣言」開玩笑,見了古箏,他們常常故意喊,我的箏兒!古箏不好意思,低了頭匆匆地走,孟劍則傻兮兮的跟在後面大聲說,我的箏兒,你慢點走,等等我嘛~然而,听了他的話,古箏走得更快,這一來周圍的人哈哈大笑,孟劍便也跟著其他人笑了。

現在想起自己當時的心情還真是奇妙,起初,古箏對孟劍這樣的稱呼極為不滿,說像自己是個物品,但時間一長,被大家開玩笑開多了她也就懶得計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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