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明早上起床的時候,發現他媽居然還在家里,不覺有些疑惑。
「你不去公司嗎？」
「這幾天正好不忙。」羅母給兒子倒了杯豆漿，「你最近怎麼樣,學業還跟得上嗎？」
「你不是上禮拜才剛看過我的成績單嗎？」羅明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對對對，媽媽想起來，最近太忙了，老是忘東忘西的。」羅母自責道︰「媽媽就是怕你太累了。」
「沒有啊,挺好的。」羅明看了眼掛鐘,狼吞虎咽的吃著早飯。
「那就行,我看你臉色不好,還以為你遇到什麼麻煩事了。」羅母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著兒子臉上的表情。
「……」麻煩事確實有一件,不過……也不是什麼處理不了的事。在羅明自己也沒有意識的時候，他的目光冷了一瞬，看得羅母更緊張了。
「我沒事。」羅明笑了一下，臉上的表情馬上就回暖了，「就是在想今天語文要小測驗，我有點沒把握。」
「原來是這樣。」羅母不僅沒為兒子說的話松口氣，反而愈加惶惶不安，兒子這態度她太熟悉了，這完全就是為了不想讓她擔心，所以才處處隱瞞她。
「那你早點去學校復習吧。」羅母也不點破，「對了，你還記得戴叔叔嗎？」
「戴叔叔？」羅母回憶了一會兒，總算想起是誰了。在他小學的時候，好像是有這麼個人，說是媽媽那邊的遠房親戚，人特別好，總是給他買零食和玩具，還非常喜歡和他聊天。
要知道一般大人和小孩子都沒什麼話題可聊，可戴叔叔卻不一樣，哪怕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羅明依舊記得這人非常健談，而且對他也十分熱情。
「想起來了，怎麼了？」羅明不明白他媽媽為什麼會又提起對方。
「他最近正好要過來出差，他很久沒見你了，我想讓你帶他在這邊逛逛。」羅母盡量不著痕跡的提議。
「好啊。」羅明雖然覺得有點奇怪，可還是答應了，他媽媽的要求，他一般都不會拒絕。‘
不過不得不說，他媽媽的話還真是漏洞百出。先不說那麼久沒聯系的親戚為什麼會突然找上他們，就拿對方一來就想見他這件事來說，就足夠詭異了。如果他沒記錯，他和戴叔叔也只有小學的某段時間一直見面，假設他們的關系真的很好，又或者戴叔叔真的很喜歡他，為什麼對方會那麼多年不聯系他？
答案就是對方來見他一定抱著某種目的，而且這個目的是他媽媽也心知肚明的。
算了，這邊的事還不急，他媽媽總不會害他，到時候見了那個戴叔叔，他自然有辦法試探出來，當務之急還是先解決賴以冰的問題。
幾個呼吸間，羅明已經想好了今後的對策，羅母只看到兒子很正常的在吃早飯，她心里松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後怕，但願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
羅明到了學校，先是和方辰還有周圓彬聊了會兒。據周圓彬所說，自羅明和林若嘉談判之後，這女人就沒再給他發過短信，算是徹底和他兩清了。
周圓彬自此可是真的怕了女人，原本他經常參加一些聯誼，也很愛和女生打鬧，可經過這次的事件，他現在看到女生完全是繞道走的。不少班上的男生見狀，都驚呼他竟然轉性了，周圓彬對此也只能尷尬的笑笑，這其中的辛酸苦楚，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了。
日子又平安無事的過了幾天，直到羅明在美術室撞上了賴以冰。他手上拿著資料，打算去前面的辦公室，誰知美術室的門開了條縫，不小心被賴以冰看到他的身影了。
「羅明。」賴以冰打開了門，掃了眼對方手上的資料，「去辦公室？」
「是啊，怎麼了？」羅明表面上不打算理會賴以冰。
「有點事想問問你。」賴以冰歉意的笑了下，「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方辰和周圓彬都不太來找我玩了。」
這人居然還有臉說這件事！羅明掩飾了目光中的森冷，裝作疑惑，「不知道啊，你是不是得罪他們了？」
「不會吧？」賴以冰有點驚訝，「我听說周圓彬最近失戀了，他還好吧？」
「學長消息真靈通。」羅明也笑了一下，「這件事學校里沒什麼人知道，我也是偶然才撞見的，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林若嘉告訴你的吧？我記得她和你一個班，你們關系好像不錯。」
雖然微不可查，可羅明卻敏銳的捕捉到在他說完那句話的下一秒，賴以冰的唇角上揚了些許。
「你想說什麼？」賴以冰一把拽過羅明的胳膊，把他拉進了美術室，然後鎖上了門，「比如是我指使林若嘉那麼做之類的？」
羅明不說話，他捧著手上的資料，臉上沒什麼表情。
「你好像對我有些誤會。」賴以冰走到了畫板前，他看著那張色彩鮮紅的畫作，臉上的神情相當溫柔，「我啊……可是什麼也沒做。」
「真的是這樣嗎？」羅明加重了語氣，「柳菲林的事情，你敢說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
「沒有。」賴以冰回答得很快，他無奈的勾起了嘴角，「你果然對我有誤會。」
羅明猶豫了一秒，賴以冰回答得太理所當然了，以至于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就好像眼前這個人真的很無辜一樣。可他心里清楚，這並不真實的，他甚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違和感，為什麼？明明眼前這個人用誘導自殺害死了一條人命，可他卻沒有絲毫罪惡感。
「我來告訴你一件好事吧。」賴以冰坐在高腳椅上，雙腿一高一低的踩在橫檔上，坐姿相當隨意，可又說不出的帥氣和利落，他的背後是鮮紅色的巨幅畫作，那顏料仿佛反著光，映襯得那雙眼里都帶了點暗紅，可他臉上偏偏卻又是溫柔至極的笑容，「我啊……可以一次都沒有對她說過‘去死’這種話。」
低緩柔和的聲線配上眼前的畫面，簡直沖擊心靈，讓羅明根本說不出話來。
「你知道她在同學眼里是怎樣的人嗎？你知道她在家里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嗎？你知道她放學後去了哪里嗎？你什麼也不知道。」賴以冰臉上的笑容越是溫柔，他嘴里吐出的話就越是殘忍，「你只看到了她在學校受的委屈，你只是僅憑著那點微弱的同情心，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
「可即使這樣，你也給她帶來了短暫的快樂。」賴以冰看向了羅明，神情甚至有些悲天憫人。
「只可惜……那份快樂卻並不能拯救她……」
「快樂是那麼短暫，可是痛苦卻仿佛永無止盡般漫長。」
「如果沒有了永無止盡的痛苦，那麼剩下的不就都是快樂了嗎？」
賴以冰說到這里，那聲線猶如情人低語般，每個字都帶著溫柔的吐息，「你認為……結束痛苦的辦法是什麼呢？」
是死亡……羅明沉默了。
「我啊……其實是希望她能活下去的。」賴以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心髒，就仿佛在祈禱一樣，「我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希望她能活下去，因為我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了解她，我理解她所有的心情和感受，可是我卻沒有辦法代替她做出選擇。」
「你認為是誰殺了她？不正是給她帶來痛苦的人嗎？可又是誰給她帶來了痛苦？是這個社會，這個學校，這個家庭！是她的同學，她的老師，她的父母！這些人聯手殺了她，難道不是這樣嗎？」
「你想狡辯的只有這些？」羅明不為所動，乍听之下是很有道理的話，可只要仔細分析就能明白，這些不過是推月兌之詞罷了。
「狡辯？」賴以冰忍不住輕笑了起來，「如果你認為殺死她的不是給她帶來痛苦的人，那麼就只能是給她帶來快樂的人了，不是嗎？痛苦和快樂，二選一的命題。」
什麼？！羅明的心猛地顫動了一下。
「可又是誰給她帶來了快樂？仔細一想，好像只有你和我。你從壞人的手中拯救了她，而我則讓她抱著積極樂觀的想法好好活下去。」賴以冰微微眯起了眼楮，那雙狹長的眸子深邃而幽暗，在鮮紅的油畫反射下，甚至帶著點殘酷。
「這樣一想也不壞呢，如果能和你一起成為同犯，我反倒覺得有些高興了。」
就像那個時候一樣……
他從以前起就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光憑語言，就可以輕易奪取一個人的生命。可是當他真的站在賴以冰對面時，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這份力量。
原來語言的力量竟然那麼可怕，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動了動嘴唇，可是那些句子，那個聲音……卻能夠讓人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惡意！何其可怕！又何其強大！
羅明的臉色蒼白，可即使這樣，他也沒有避開賴以冰的目光，而是始終直視著對方，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目光有多冰冷。
「好可怕的眼神。」賴以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走到了羅明的身邊，不著痕跡的看了眼對方托著資料的手。
「讓我猜猜，你是在錄音吧？」賴以冰的嘴角微揚，「真是天真，你以為光憑錄音就能成為證據？法律上，可是不接受違法的錄音。」
「確實。」既然被看穿了，羅明也就沒繼續掩飾，他把迷你型的手機放到了口袋里，「我本來就沒指望僅憑錄音就能起訴你，不過我要是把這份錄音匿名寄給警察，你也會很麻煩吧？」
「以你的聰明，肯定不會讓警察抓到把柄，但是在你今後的人生中，只要你周圍有人自殺，你就會不斷受到警察的懷疑，甚至警察會派人一直監/視你，讓你根本無法下手。假設你有辦法蒙蔽警察的耳目，可是你能保證你以後每一次的計劃，都能不露出任何馬腳嗎？哪怕只是一次的疏忽大意，就足以讓你在監獄待到死了。」
「你將在不自由的環境中繼續生存，你將會失去你人生唯一的樂趣，真是可憐。」羅明感嘆。
賴以冰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意外的表情，可隨即他就大笑了起來，「我真是失策了，聰明反被聰明誤嗎？不，是我太自大了，對付你，果然不能掉以輕心。」
「說吧，你有什麼要求，既然你用了那麼多時間威脅我，想必是早有打算了。」賴以冰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我要你離開這里。」羅明開門見山，「從我眼前消失，永遠也不要回到這里。」
「哈哈哈哈哈哈！」賴以冰簡直快笑死了，他拭去了眼角的淚水，「什麼啊，你所謂的正義感就只有這點嗎？哪怕我離開這里之後，又去做一些你擔心的事情？」
「這樣就足夠了。」羅明喃喃道︰「我不可能保護所有的人，我只要能保護身邊的人就足夠了……」
保護身邊的人嗎……賴以冰的眸色逐漸轉深，「好吧，我答應了，那個手機可以給我嗎？」
羅明沒有回答，直接把手機扔給了對方。
這麼相信他？不，並不是這樣……賴以冰看著屏幕上‘已經上傳’的字樣，就知道對方早就把內容發到了電腦又或者別的終端上。
「這一局就算你贏了。」賴以冰走向了門口，「如你所願，我今晚就會離開，另外作為贏得游戲的獎勵，我就再給你一個提示好了，你認為當年活下來的……真的只有你一個人嗎？」
什麼？！羅明難以置信，他完全失去了剛剛的冷靜，這不可能！他清清楚楚的記得當年活下來的只有他一個人！
「記住，我不是第一個來見你，也不是最後一個來見你的人。」賴以冰笑得意味深長。
「等等！把話說清楚！」羅明伸手抓住了賴以冰，因為情緒波動得厲害，那雙黑眸色彩驚人。
「抱歉，是你讓我不要出現在你眼前的，現在我該遵守約定了。」賴以冰臉上帶著笑容，用力拉開了羅明的手，「不過看在你那麼可憐的份上，我就再給你最後一個忠告。」
「當你以為自己贏的時候，你卻早就已經輸了。」
「……」
賴以冰走了，第二天，羅明就從老師那里得知了他轉校的消息。那是一個離這里很遠的城市，坐飛機也要好幾個小時。
賴以冰遵守了他的諾言，可是羅明卻沒有絲毫輕松的心情。賴以冰那天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果那個時候，真的不只他一個人活下來，那麼其他活下來的人還有誰？
從賴以冰的語氣可以推測他至少是其中一人，可是他完全不知道其他人的身份。
最令他在意的還是那句話……賴以冰說自己不是第一個來見他，也不是最後一個來見他的人，後半句話很好理解，當年幸存下來的人之中，可能還會有人來找他，可是第一句話卻令他遍體生寒。
如果賴以冰不是第一個，那麼誰又是第一個？早就潛伏在他身邊，甚至還是他朋友的人……
羅明在腦中不斷排除著人選，終于，他的腦中只剩下了最後一個人的名字。
齊宇……
一切終于都解釋得通了，為什麼齊宇對他那麼執著，為什麼齊宇一見面就叫他哥哥。
羅明只覺得，他的人生繞了大半個圈，最後竟然又回到了原點。
作者有話要說︰CJ︰總算是又更新了，還是第一次連續兩天沒更，相信各位小天使們一定等急了~還好趕在了12點前~
另外還是老樣子了，感謝各位小天使們的圈養，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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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扔了一個手榴彈
小劇場︰
作者︰讓我們歡迎新的成員加入我們。
齊宇︰啊？又來新人？
王良︰呵呵。
賴以冰︰很高興見到大家，從今天起，我也被作者打入冷宮了呢。
齊宇︰切，原來是你這個家伙。
王良︰你們認識？
齊宇︰誰認識這家伙！
賴以冰︰認識哦，我們是好~朋~友~呢！
王良︰……
作者︰別急王良小天使，我來幫你鑒定一下他倆的關系，你們兩個告訴我，對方是什麼性格！
齊宇︰一個蛇精病。
賴以冰︰一個精神病。
作者︰恩……你們兩個果然是朋友。
王良︰我覺得我有點想離開這里了。
作者︰別啊！良良你酷愛回來！不要放作者一個人面對這倆蛇精病壓力很大的你造嗎！
王良︰……
BY︰今天也在愉悅吃藥的作者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