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離憂心底是悲哀的,繁華昌盛的衛鐸郡,有著上千近萬人口的少有的幾個郡竟剩下不過一兩百人,這是何等的淒涼,何等的悲哀!
他即墨離憂從未想到過,即墨王朝在他父皇和他這麼多年的戰戰兢兢的守護中竟然還有如此悲慘的景象。他以為,就算不是歌舞升平,也總歸可以是國泰民安,畢竟這些年來在即墨王朝所統治的領域內一直未發生過戰爭,百姓應該的安穩的。可現在,他這一路所看到,所見到的,所听到的,是什麼!
是民不聊生!是背井離鄉!是妻離子散!是山河破碎的寥落!
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原來他這些年來守護邊疆,抗擊殺敵所的得的累累戰功,那些讓他感到自豪,驕傲的戰績,在現在看來都不過是笑話!
他要的百姓安居樂業還只是一種虛幻!他錯了,錯的離譜,他的自以為是,換來的是無數百姓的死亡,無數的家破人亡!
他從小以儲君的身份自居,立志讓即墨王朝立于四國之首,他要他所統治的地區四海升平,可現在看來,這些也都不過是他的想象,想象的美好罷了!浮雲罷了!
他不是沒有見過死亡的場面,戰場上又何曾少過死人,就是死在他手中的敵軍人數又可曾是少數!可是,他悲哀的不是死亡,而是這些百姓很大一部分原因死在了自己的子民之中,死在了父皇和他所任命的官員的推卸、冷漠之下,這讓他情何以堪!
飯後。
又是已是夕陽,士兵忙碌著,奔走著。
沈墨竹並沒有隨著他們一同忙碌在這已幾乎是荒城的衛鐸郡中,而是出了城,回到了囡囡的女乃女乃所埋葬的那片竹林之中。
囡囡在晚飯後已然蘇醒,沈墨竹讓周傳陪著囡囡,只身來到了城外,他沒有帶著囡囡,就是怕囡囡會觸景生情,又要傷心。
沈墨竹站在墳前,打量著竹林。
幾個月旱情不僅導致了整個衛鐸郡陷入水荒,作物枯死,土地干裂,就連樹木也陷入半枯死的狀態。
就如這眼前的竹林。
竹子的主干部分幾近枯黃,竹葉也都蔫著,打著卷兒,葉面泛著枯意。有些甚至徹底的枯死,就如西南方那一片區域的竹子枯敗更為厲害。土地開裂,裂縫交錯縱橫。
而東南方區域則好上許多,竹林還泛著濃濃綠意,生意盎然,仿佛不曾受旱災的影響。
沈墨竹在初到這片竹林時,就已注意到區別,但卻沒有時間來細細考量,所以在和即墨離憂會和後,他這才算有工夫來驗證區別的由來。
沈墨竹看向東南方那份蔥郁,心有所感,想要向前一探究竟。
忽的,沈墨竹心中一顫,一種不安由心底彌漫而出,不是來源于眼前,而是來源于…。蘭心!
據衛鐸郡不遠的雲城。
「少爺,你在哪里?蘭心找不到你了,蘭心也沒有力氣尋你了。」
「少爺,蘭心、蘭心覺得自己就要死了。」
「少爺,如果蘭心真的不能夠再照顧少爺,求少爺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少爺,蘭心這一生最大的幸事就是遇到少爺你,蘭心最開心的、最幸福的事也就是這些年來能與少爺你相伴,陪在少爺身邊。」
「少爺,……。也許你是對的,蘭心不該不听你話,私自跑出來尋你,落得現在這個地步。可是,蘭心不後悔!蘭心真的很擔心少爺,蘭心不想離開少爺……」
「少爺,如果你知道蘭心死了,會傷心吧,然後一定會說我傻,我痴。可是如果真是這樣,蘭心會很開心,很開心少爺能夠責怪我,因為那樣,才能證明蘭心是在少爺的心底有著位置的,少爺在乎蘭心。」
「少爺,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冷情,有時候蘭心都感覺不到你的存在,明明你就在眼前,可卻像是很遙遠很遙遠,蘭心想要把你拉回來,可是卻發現蘭心和少爺並不處于同一個世界。少爺,蘭心不想要你的不食煙火,蘭心只想要個有血有肉、實實在在的少爺,蘭心真的害怕有一天少爺真的消失了,再也找不到、尋不著了!」
「少爺,你的出塵向來讓蘭心感到不安,少爺,你從不會責怪我,無論是對是錯,你的臉上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讓蘭心看不出少爺你任何的情緒……。」
「少爺,蘭心這一生死而無憾,唯一牽掛的就是這些年來一直不得見的紫秋…。少爺,我其實很想見紫秋一面…。只可惜,你和她我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蘭心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著,一點一滴。此刻的她再也不是平時那個沉穩干練有著朝氣與活力的蘭心。
發髻散落,臉色蠟黃,雙眼暗淡無光,呼吸微弱,原來清麗的面龐也被厚重的污漬所掩蓋,衣衫髒亂,睡在了枯草鋪就的簡易鋪蓋。身上亦是蓋了層枯草,整個身子不停的顫抖。
她的語氣愈發的低迷,到後來竟漸漸消了生息,沒有一絲的話語,直直的昏了過去。
「蘭心!」沈墨竹握緊了拳頭,壓抑道。
他的預感告訴他蘭心此刻面臨著生死存亡的危急情況!
沈墨竹絲毫沒有質疑這種預感,因為這種預感早就在數次的實踐中被證明。
沈墨竹哪里還要去查探竹林的差異性,早就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向著城中趕去——蘭心絕對不可以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