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幾條大街,李揚停下來,向紫菱借了幾個鋼,在路邊的電話亭中打個了長途,完後三人打車,直接向末涼北城趕去。
紫菱的家,住在一棟六七十年代建造的筒子樓中,走上樓梯,光線登時暗淡下來,本就狹窄的過道上,隔三差五的堆著燒火做飯的爐子。四周的牆壁,已被煙燻成了黑褐色,空氣中漂浮著一股難聞的氣息,有點像是從廁所中漂來的味道。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李揚還真難想象,一個漂亮的姑娘,竟會住在這種地方。
不過,這到也從側面反映出了紫菱的潔身自好,否則,憑她的臉蛋身材,即便是不大紅大紫,搬到一個好的居住環境中,卻也絕對沒有問題。
「燈壞了,有點黑,你們小心些腳下,有的孩子調皮,喜歡往過道里丟香蕉皮……」
紫菱顯然已經適應了這種環境,她一邊說著,還一邊打開手機,用屏幕上散發出的熒光,為兩人照路。向前走了二十米左右,三人轉過一個拐角,這時一陣爭吵聲,突然從不遠處,一個敞開大門的房間中傳了出來。
「老東西,別給臉不要臉,我再問你一句,有錢沒錢?」
當三人來到門口時,正好看到一個穿花格子上衣的小青年,將破舊的圓桌,掀翻到了地上。 嚓,水杯碎裂,藥盒打翻,各種顏色的膠囊,藥片,滾落的到處都是。
在他面前,是一個看起來不過五十左右,但頭發卻已花白大半的男人,他坐在床上,哆嗦著嘴唇,氣憤道︰「該退的彩禮,我早就退完了,你還想干什麼?」
「少他媽扯淡,你悔婚再先,讓老子面上無光,退掉彩禮就行了?告訴你,不拿個十來八萬的精神損失費,這事兒沒玩!」青年吐口唾沫,一腳將滾落到跟前的藥片碾壓成粉末。
「你,你這是敲詐!」男人捂住胸口,連連咳嗽,不過片刻臉色就漲的通紅一片。
「爸!」紫菱驚呼一聲,連忙跑進房間,一邊輕撫男人後心,一邊怒視青年,道︰「周健,你還有完沒完,我們家和你已經沒有關系了。」
「呦,這不是紫菱嘛!」被稱作周健的青年眼楮一亮,滿是青春痘的臉上,止不住流露出一抹貪婪**,「你不是出去走秀了麼,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提前通知你周哥一聲?」
「我在說一遍,咱們已經沒關系了,請你不要再來騷擾我和我爸爸!」
紫菱皺起眉頭,神色厭惡。
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天生就帶著牛皮糖屬性,一旦沾上,想甩都甩不掉。
紫,周兩家是世交,關系非比尋常,所以,紫菱在生出來的時候,便和周健定下了女圭女圭親,只不過,這周健實在太不爭氣,上到高中便輟了學,正兒八經的本事沒有,吃喝嫖賭,坑蒙拐騙卻是玩的樣樣精通,生生將老爹老娘提前氣進了棺材。
在這種情況下,紫菱的父親自是要退掉婚約。卻不想,周健起初答應的痛快,可在收了加倍退回的彩禮後,竟又改變了注意,沒皮沒臉的糾纏起了紫菱。
他在社會廝混多年,也認識不少酒肉朋友,整日糾纏,弄的紫菱父女不厭其煩,卻又無可奈何,這不,今天兜里沒了錢,這廝就又想到了自己的‘老丈人’,找上門兒來想要打些秋風。
「呵,你說沒關系,就沒關系了?咱們那婚約,可是你爸爸單方面毀掉的,我可沒有承認。」周健翻臉不認帳的本領,顯然已爐火純青,嘴巴一裂,露出滿口黃牙,他不緊不慢哼哼道︰「不要以為你現在發達了,當上小明星了,就能不認舊賬啊?你公司在哪里,我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小心我叫上兄弟,找上門兒去討說法,到時候……」
話未說完,突然感到肩膀被人拍了拍,周健猛地回過身去,待看到的面容清秀,身材不甚強壯的李揚後,氣焰陡然竄起,眼珠子一瞪,便破口大罵道︰「你他媽誰啊,敢踫老子,活的不耐煩了是吧?」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倒霉了,小子!」
李揚笑眯眯的勾起嘴角,直接一巴掌掄了出去。
兵王vs潑皮,結果自然不言而明,沒兩分鐘,周健就被虐的********,連狠話都顧不得撂上一句,便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小菱,這是你男朋友?好個小伙子,身手真是干脆利落,比起當年的我,那也是不遑多讓了。」紫振江豎起拇指,滿臉贊賞道。
李揚,謝詩靈︰「……」
「爸,你胡說什麼呢!」紫菱神色大為尷尬。
一方面,她認為謝詩靈是李揚的女朋友,當著人家的面兒,說出這種話來,實在是有些唐突。而另一方面,則是她可是親眼見過李揚身手。從十幾米高的地方跳下來,連氣兒都沒大喘一下,那簡直就和傳說中的武林高手,中國龍組有得一拼。
自己老爹雖當了幾年大兵,守過邊疆,也和恐怖分子動過刀子,可在人家面前用出不遑多讓的詞語,卻是怎麼听,都覺得心中別扭……
「呃,原來是普通朋友,瞧我這眼神兒,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啊!對了小菱,這會兒不是上班時間嗎?你怎麼回來了。」紫振江拍拍腦袋,歉意的笑了笑。說實話,久病臥床的人,能有他這般心態,還真是少見的很。
「爸,我換公司了。」紫菱深吸口氣,湊到挽起紫振江的胳膊,努力讓自己的笑容平靜自然道︰「還記得我前些天去走的那場秀麼?會場正好有個高麗老師,看了我的表演後,認為我很有潛力,應該去高麗發展一下,這不,我琢磨的那待遇開的不錯,就和她簽約了,這次回來就是收拾東西,準備帶您一起走的。」
「高麗?」紫振江神色一怔,皺眉道︰「小菱,你不會是讓人騙了吧?現在好多那邊的明星,跑到神州來撈錢了,人家好端端的,干嘛要簽你,再說了,去高麗發展,那能有前途?」
「怎麼沒有前途?那個素樸朱尼爾的高麗組合,在神州那麼火,還不是靠咱華夏明星打出來的市場?哎呦,我的好爸爸,你瞎擔心什麼啊,人家這是戰略需要,你不懂的……」
「你工作上的事情,我是不懂。但是小菱,不要忘了你是我女兒,爸爸從小看你長大,難道還分不出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紫振江嘆了口氣,按住紫菱不停搓動裙角的小手,道︰「撒謊的時候,連習慣性的小動作都沒改掉,你還想騙我麼?說吧,到底怎麼回事,你是不是闖禍了!」
「我……」紫菱身子一顫,神色登時變的苦澀起來。
知女莫若父,這話還真是不假。
紫菱精心編織的謊言,才沒兩分鐘,就被拆了個底朝天。無奈下,她只得稍稍改變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只說是洛太子看上自己,動手動腳的非禮,結果不小心摔在地上,一命嗚呼。
這回紫振江到是信了,女兒在外面受了委屈,他自是心疼,眼眶發紅,破口大罵一番後,卻是搖了搖頭,拒絕離開末涼,「爸爸行動不便,你帶上我,只能是累贅。小菱,你自己走吧,這還是法律的天下,他洛家錢再多,勢力再大,還能無法無天,要了我的性命不成?」
活了這麼多年,社會的陰暗,紫振江早就看了七八,這麼說話,也不過是安慰女兒,不想給她添麻煩罷了。畢竟,跑路不是玩過家家,即便是真能到達高麗,那也是要金錢來安置生活的。自己一個殘廢,靠藥才能苟延殘喘的支撐下去,與其去那里,拖累女兒,到不如留下來,橫豎不過一死,能有什麼大不了的。
「小菱,不要再說了,爸爸生在末涼,長在末涼,就是真的死,也要落葉歸根,長眠在這里。」搖搖頭,紫振江撐著身子,從床下被褥中,翻出一個陳舊發黃的錦盒,依依不舍的撫模片刻,他嘆了口氣,將它塞到紫菱手中,道︰「這是你媽媽當年留下來的玉鐲,現在,你要走了,就帶上它吧,如果在外面實在過不下去,就尋個鋪子當了,好歹也能換回些錢花……」
「爸!」紫菱鼻子一酸,眼淚止不住的掉了下來。
「小菱不哭,爸爸從小就教過你,要樂觀要堅強,人生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說道這里,紫振江也忍不住哽咽。
相依為命多年的女兒,就要走了,而且以後再難有相見之日,這讓他如何能不心痛,能不哀傷?可惜,人生的際遇就是這麼操蛋。草根草根,風雨飄搖,對于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小人物來說,便是那簡陋的幸福,都是一種難以渴求的奢望……
「爸,咱們走好不好,你不要怕會拖累我,我這些年工作,也攢下了不少錢,就是去了國外,也足夠咱們爺倆安安穩穩的生活下去……」
「行了,你有多少家底兒,我還不知道?」紫振江深吸口氣,推開伏在身上的女兒,別過頭去堅定道︰「不要浪費時間了,快點走吧!」
「不,你不走,我也不走!」紫菱嗚嗚抽泣,小臉兒掛滿淚珠兒。
「你,你這孩子,真是急死我了……」這父女情深的一幕,看的李揚頗不是滋味,嘆了口氣,走上前道︰「伯父,讓我看看吧,也許你這腿,還有救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