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生活在妓院,從我記事開始。我娘是‘桃花坊’里面最出挑的女人,她總是陪各種各樣的有錢男人,喝酒,*,上床,從不回避我。她在他們懷里笑,笑得花枝招展。那些男人都喜歡她,每天晚上沖她來的人不計其數,她在來人當中挑一個,誰能給最多的錢,她就陪誰。每天換一個。那些男人為她砸錢,為她打架。她不說話,只是看著笑,然後陪最終爭贏的那個人。他們說她沒有心,因為她一直在笑,即使別人為她爭得頭破血流。其實我知道她有,她把心丟了,丟在一個叫李和的人身上。沒有人的時候,她會哭,把我和她關在房里。她恨他,也恨我,她說我是孽種,因為我總是提醒著她自己被拋棄。她說我是賤人,一出生就和她呆在那樣的地方,以後也要跟她做同樣的事。然後她又告訴我賤人就要賤得徹底,不要妄想得不到的東西,不要愛上任何一個男人,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她讓我去學,從我五歲開始,我就幫著她給那些男人倒酒,夾菜。我六歲的時候,她死了。我就在那年遇上少爺。」說到這里,她停住了,笑了笑,開始喝酒。
月兒滿臉的淚水,在皎潔的月光下,閃閃發光,像波光粼粼的湖面,好像隨便有什麼拂過水面都會破碎,看起來那麼脆弱。像她的故事一樣,讓人那麼心疼。
我也跟著哽咽起來,那一刻,我發誓,我發誓自己要保護這個女孩,我不要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她看了看我,順手給我滿上。
「那年冬天,我娘死了。很多慕名前來的公子哥見我長得有幾分像我娘,紛紛讓我去給他們倒酒夾菜,他們模我的臉,捏我身上的肉,開**的玩笑,我就像我娘那樣笑,我不害怕,因為我早已經習慣了,我還是孩子,他們也不能做更過分的事了,可是有一天桃花坊來了一個有戀童癖的老男人,他……」
月兒說到這里,表情變得很恐怖,拳頭握得緊緊的,「他,對我上下其手之後,當著眾人的面,壓著我的頭,逼我舌忝他的……」我看著月兒捏著拳頭全身顫抖著抽噎,輕輕握住她的手,哽咽道︰「月兒,我明白,不要說了……」
讓一個六歲的孩子承受這一切,再讓她復述一遍,這是多麼的殘忍……
可月兒堅定地拂開我的手,回頭看我,布滿淚痕的臉居然浮起一絲笑意,「我沒有,我惡狠狠地在他的大腿上咬了一口,他一把將我從樓上扔出了桃花坊,然後我就看到了少爺……」
月兒的目光變得溫柔起來,臉上是宛如處于仙境的笑意。
「我摔在少爺腳邊,只剩下半條命,少爺沒有動,我並沒有指望他能救我,因為那個人的手下已經出來了,他們一邊罵咧著,一邊抽出刀來,圍觀的人群中沒有人敢救我,包括桃花坊的人。我知道我快要死了。這時我听到我上方一個清冷的聲音,他說‘拿下他們’,我抬頭,看到一個穿著藍衫的英俊少年,黃昏的太陽說著他的頭頂射下來,像他的聲音一樣,清新,正直,我從未見過這樣的男子,他和桃花坊的每一個男子都不一樣,那時候我就想,娘說的‘天下的男子’應該是不包括他的……」
听到這里,我知道自己猜對了。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遭全天下的人不屑的時候,有那麼一個人站出來,站在你這邊,不惜和全天下作對,給你溫暖……
她注定要淪陷,我懂,因為我經歷過。
「就是那樣一眼,讓我下定決心要跟隨他一生一世,他收留了我,把我帶在身邊,我是他的貼身丫鬟,知道別人不知道的事,也可以做別人不能做的事,這讓我驕傲極了,因為,他的信任讓我感到自己與別人是不同的。我幾乎隨時隨刻都跟他在一起,甚至陪他到京城學武,我學的很認真,我告訴自己我要保護他,就像他以前保護我那樣,一生一世。直到老爺做主給他娶了家世顯赫的大夫人和二夫人。我才發現自己心里懷揣的那個想法是多麼的不現實。後來他在京城有了三夫人,我想他既然能娶藝妓出身的三夫人作妾,為什麼不能娶我。然後我又安慰我自己,他雖然不娶我,卻給我很大的權力,平日里幾個夫人也要讓我三分。他並沒有把我當成她們一樣的對待,說明我是不一樣的,因為我知道,他心里的那個人並不是他們三人中的任一人,」她表情復雜的看了看我,接著道︰「他的臥室里常年有一副畫,畫上是一個六七歲的女孩子坐在水邊梳頭,那女孩皮膚白皙,面色清冷,著一身綠色衣裙,歲數不大,看起來卻清冷出塵,如謫仙一般。」
綠色衣裙,那之前也是我的喜好啊,只是後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變得只穿白色的衣裙,固執的,似乎在悼念什麼。
我陷入沉思,月兒又自顧自地說起來。
「那副畫每年都要裱幾次,甚至是少爺親自去裱,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那副畫……」
「那你怎麼會看到呢?」我問。
她稍稍驕傲的一笑,「所以說我是不同的。」
我輕輕一笑,替她感到欣慰。
「少爺的佔有欲很強,從小到大,只要是他喜歡的東西,別人都不可以踫,不然的話,要麼毀了那東西,要麼毀了踫過東西的人,絕無例外。」
我冷笑,這倒是像江闊的風格,不僅他自己佔有欲強,還把這種觀念強加道別人身上,不然也不會因為他的妹妹要嫁給博文,就讓我消失。也許我還應該感謝他沒有徹底地讓我消失。我自嘲地想。
「少爺一直在偷偷的尋找那個女孩,我在心里想,就讓少爺永遠找不到那個女孩吧,或者找到的時候,她已經心有所屬,少爺絕不會容許他愛的人心里沒有他。那麼對于少爺來說我就一直是最特別的那個。可是……」她直直的看著我,停下了。
我微笑地安慰她,「放心吧,天下之大,要找到一個人哪有那麼容易,再說那女孩那麼出色,肯定在他找到之前就已經嫁人了。」
月兒不以為然的嘆了口氣。我看著她悲傷的臉,不知怎麼就來了傾訴的興致。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