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個天氣晴朗的休息日,除了因為腳傷而不得不暫停訓練的火神,誠凜的隊員全都被相田麗子拉到游泳館進行殘酷的惡魔特訓。
當黑子在水下做了幾十個深蹲無力地一頭栽在水里呈死尸狀漂上來時,久梨不忍直視地別開了眼,默默地離開了。比起看他們被如何折磨,她還是去醫院看看伊久磨他們更好。
誰知道一推門進去,看到的就是隸屬于籃球部的不讓人省心成員之一蹦著和孩子們玩捉迷藏的一幕。
久梨深吸了口氣,努力抑制內心想要抓狂的咆哮,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顫聲問道︰「木吉君,你在做什麼啊?」
「啊,久梨,你來了!」木吉停住腳步,也不忘一個轉身一把從鋼琴凳後面拽出一個咯咯笑著的孩子,大喊一聲,「抓到了!」
「抓個頭啊!你怎麼又偷偷跑出來了,還想被茂名醫生揪著耳朵對著牆角罰站嗎白痴!」久梨大步走過去,從牆角撿起被木吉直接丟在一旁的拐杖塞給他,「不可以,再這樣下去我才不要再幫你隱瞞,也不會和茂名醫生申請你去看下一場比賽的權利了!就算現在病情慢慢好轉,你也不能這麼隨便糟蹋好不容易才復建的身體啊!」
木吉連忙接過拐杖,瞪大了眼楮︰「別這樣啊,久梨,要不……」
他轉頭看了看躲在房間里不同角落的孩子們,從他的角度能輕易發現那些躲在低矮遮蔽物後面的小孩子,他們根本沒有察覺到久梨的突然出現。
「啊對了,要不久梨也來加入吧,我們的游戲。」他眨了眨眼楮一把攔住久梨的肩膀大力拍了拍,用自以為非常誘惑的語氣引誘道,「就算作是讓你走後門,勉強同意你參加我們的游戲啦。以此為交換,你可不能和茂名大叔告狀啊。」
「我才不要走這樣的後門,你是笨蛋嗎?」久梨嫌棄地拍開他的手,木吉比常人更大一些的手甚至能把她整個肩頭都包住,是讓人覺得非常可靠的厚實的感覺。
大概是躲久了還沒有人來找他們,幾個孩子偷偷模模地伸出半個腦袋尋找作為抓人者的木吉,卻發現了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久梨。
他們的表情一下子亮了起來,幾乎是跳著跑出來撲到久梨懷里,仰起來的稚女敕的臉上帶著不可言喻的期盼的光彩。
無聲地聚集在久梨身邊的孩子們表情興奮,看在木吉眼里卻是顯得像在看一個無聲的黑白電影。張合的嘴唇無法發出一絲聲音,電影的演員沉默毫無生機。
久梨安撫地模了模幾個孩子的頭,她戳了戳木吉︰「木吉君,你去把孩子們都找出來吧,正好可以趁著現在給他們上一點課……木吉君?」
「嗯?好的。」木吉才回過神來,他笑著抱怨,「一看到你孩子們都跑出來了,我會嫉妒的。」
久梨撇了撇嘴沒有理他,她蹲體夸張地大力做著口型,每個無聲的音節都停頓一下,好讓對面的孩子能夠反應過來。
「ア-モ-ズ-グ-ゾ」
圍在久梨身邊緊緊地盯著她的的孩子們也有學有樣,一伙人像是教堂里穿著潔白衣袍唱詩班的孩童,唱著一首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內容的歌謠,做出同樣的口型︰「ア-モ-ズ-グ-ゾ」
隔著巨大的落地窗,外面就是爬滿翠綠的藤蔓的圍牆,在圍牆外面是一群經過的孩子們的歡聲笑語。
七彩的肥皂泡飄飄揚揚地飛向天際,折射出美麗的光彩。
明明是沐浴在同樣的陽光下的孩子。
伊久磨從久梨的背後一下子竄出來,抱住她的腰,「啊啊」地叫著。
他的身高在入春以來如同雨後春筍茁壯成長起來,現在差不多能到久梨的腰部,黑亮的大眼楮像兩顆漂亮的玻璃球。
「伊久磨,你又調皮了。」久梨對伊久磨的感情最深,她戳了一下伊久磨的額頭,看他撒嬌地笑著,表情變得無比溫柔。
「久梨姐姐,我很想你!」
「我也是。」
在基本用語上,兩個人差不多都可以用唇語來交流了。伊久磨是所有的孩子中學習最快的,他積極地幫久梨把放在房間角落的教學用具搬到房間中央,和孩子們一起圍了一個圈坐了下來。
久梨就地坐在孩子們的面前的地板上,她掌心向下,在胸前平行轉了一圈,又伸出一只手豎起大拇指,朝他們做了個鬼臉。
大家,很棒呢。
木吉靠著牆看久梨和孩子們的互動,動作讓人眼花繚亂,房間里是幾乎讓人窒息的寂靜。
每次看到這樣的場景,一向善于逗人開心的木吉鐵平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只能跟著久梨的動作又做了一遍,向他們豎起大拇指。
上完當天的課程,馬上就有家長陸續來接走在醫院接受康復訓練的孩子,直到最後,只有伊久磨和久梨坐在畫板前,隨手畫著畫。
伊久磨打著手語,期待地看著久梨︰「我昨天看到有人在打籃球,看起來好帥氣啊。」
久梨撲哧笑了一下,她指了指旁邊看不懂伊久磨手語意思的木吉︰「你們木吉大哥就是很厲害很厲害的籃球選手啊。」
伊久磨立刻把閃閃發亮的眼神投向木吉,激動地比劃著︰「那木吉哥哥可以教我嗎?我也要成為非常非常帥氣的籃球選手,和木吉哥哥一樣!」
「伊久磨想和你學籃球呢。」久梨翻譯給木吉听,又轉頭捏了捏伊久磨的鼻尖,「他可是還在養傷啊,等他傷好了,再讓他教你好不好?」
伊久磨理解地點點頭,順從地坐回久梨身邊,不舍地依著她。他知道等會久梨也會回家,到時候他只有回到那個冷冰冰的病房,一個人對著陰暗的天花板發呆。
「乖,我明天會來看你。」久梨這樣說著,也很不舍地站起來,伸出小拇指和他拉鉤,「那這樣吧,我們約定好了,如果伊久磨成為超級厲害的籃球選手,我一定要去看你的比賽。」
伊久磨大力點了點頭。
回家的路上,久梨覺得心情還是很沉重。雖然伊久磨的恢復狀態很不錯,但是心理上的問題不是那麼簡單就能痊愈的。
那些孩子最想要的,應該就是和普通的同齡人一樣,過上平凡但是不會為周圍的人異樣的眼光而發愁的生活吧。
從身側不遠處傳來男孩子吵鬧的聲音,還有籃球咚咚砸在地面上的聲音。
球鞋和粗礪的水泥球場摩擦作響,籃球 地砸在籃板上,沒進。
隔著一個綠化帶就是街頭籃球場,里面是三個大概不過十歲左右的孩子,正抹著臉上的汗水追著一顆籃球亂跑。
久梨下意識走過去,站在鐵絲網外面看著他們開心的樣子。這麼單純地喜歡著籃球,感覺真好呢。
「大姐姐,小心!」走神的久梨被他們的叫聲喚醒,一回神就看到面前一顆籃球飛速向她砸過來。即使隔著鐵絲網,久梨還是忍不住驚叫一聲,急忙往後撤了幾步,看著大力砸在鐵絲網上的籃球松了口氣。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急忙跑過來撿球的男孩子們很有禮貌,不安地看著久梨,急聲道歉,「大姐姐,你沒有受傷吧?」
「我沒事,不用擔心。」久梨好脾氣地擺擺手,「你們繼續打球好了,我只是想看看你們打球而已。」
三個男孩子互相看看,也是松了口氣的樣子。他們把籃球抱在懷里向久梨鞠躬︰「您不要緊就好,我們一定會小心的!」
話音還未落,久梨就听到從極近的地方有易拉罐被狠狠踢了一腳滾動著撞在路沿石上的聲音,尖銳而刺耳。
幾個勾肩搭背從路的另一邊出現的高中生嬉笑著,把頭發染成很顯眼的顏色和造型非常惹人注目,領頭的男生彈了彈煙灰,隨手把煙蒂扔進了綠化帶,回頭和同伴們說笑。
「下次要是還讓我見到那群人……一定饒不了他們!」
「得了吧,是誰在比賽的時候一見面差點就跪在那兩個人面前了?真虧你還能說出這種話啊。」其中有個人毫不留情地揭他的短,冷哼一下嘲諷道。
「喂喂,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還不是一樣,看到那個紅頭發的男的沒嚇得尿褲子吧!」被反駁了的男生咬著牙大聲嘲笑。
「嘛嘛,別再說這麼多了,反正比賽都已經過去了,我們應該不會遇到那兩個人了吧。」戴著眼鏡顯得比較冷靜的一個人勸道,他抬頭正好看到不遠處的籃球場,「正好那里有個籃球場,我們去打一場,心情能好一點。」
「籃球?我真不想再看到這玩意兒了。」領頭的男生嘁了一聲,還是領著他們往籃球場走去。
剛走到場邊,他一眼看到站在球場里的三個小男孩,「喂喂,給我滾出去,一群小孩子還想打籃球,別說笑了!」
大概是被他嚇住了,三個孩子縮了下,覺得自己沒辦法和他們對抗,只能癟著嘴往外走。
剛經過得意地笑著的一伙人旁邊,戴眼鏡的男生一把抓過他們的籃球,放在手里顛了顛。
「這籃球還算是不錯嘛,給你們這種小屁孩用真是浪費,正好我們都沒帶。喂,你們可以滾了!」
被白白搶走籃球的小男孩差點要哭了,他仰著頭看這群比他們大了很多的高中生,聲音顫抖著︰「但、但是這個籃球……」
「啊?不滿意嗎?」隨手接過籃球把它用力往上揚,看著籃球從半空急速掉落下來,領頭的男生俯身惡劣地笑著,「別以為你們是小孩子,我就不敢打你們啊。」
一直站在旁邊的久梨皺起眉頭,現在的敗類實在是越來越多了,她根本見不得和伊久磨差不多大小的小孩子被這樣對待。她快步走過去把三個孩子拉到自己身後,仰著頭看他們︰「作為高中生,你們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啊?關你什麼事啊?」雙手環胸的領頭男生晃了晃滿頭的金發,「哈哈」笑了兩聲,「膽子不小嘛,還敢……」
「這並不是膽量的問題,作為一般人也是沒辦法饒恕你們的。像你們這樣的人打籃球,根本就是對籃球的侮辱!」
「……這個女的真讓人火大。」被久梨打斷了話,金發男生向前邁出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久梨。從她的話里直接聯想到之前那個同樣藍色眼楮的小子,他一下子氣上心來,「怎麼這一陣子跑出來這麼多白痴,教訓不了那個小子,還教訓不了你嗎?」
「喂喂正男,對這麼可愛的小姑娘你也下的去手,太不憐香惜玉了吧。」金發男生的同伴在後面大聲說道,爆發出一陣大笑。
被稱作「正男」的男生扭了扭脖子笑了一下,一步跨過來,揚起拳頭就咬揍過來。三個孩子擠在久梨身後,害怕地拽住久梨的衣服瑟瑟發抖,無助地抬頭看著久梨,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久梨往後一撤拉開距離,伸直了手掌手指大力頂在對方柔軟的胃部,疼得他大叫一聲,身後男生們嘲笑的聲音立刻像是被按了消音鍵一樣消失了。
趁著他「嗷嗷」地叫著站立不穩要往前倒過來的姿勢,久梨屈起胳膊用肘關節用力砸在他的後頸,正男慘叫一聲,咚地摔在地上。
「我也沒有你們說的那麼好欺負啊。」久梨護著三個孩子往後退了一步,擺正了表情顯得格外嚴肅。
「正、正男,你沒事吧?」他的同伴們連忙把他架起來,七嘴八舌地問。其中一個男生往前走了一步,表情很猙獰,「真是找死啊你——」
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的高大男生一個手掌就蓋在他的臉上,被打斷要出口的話,他向後仰頭,透過手指的縫隙清楚地看到來者凶狠而滿是危險氣息的眼楮,像野獸一樣發著精光。
「你想做什麼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