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漢縱然頗有神力，但連續十數次狠狠將巨錘撞擊鐵門之後，也不禁滿頭大汗，力竭氣喘起來。
「霸虎，你先歇一會吧。」巨漢的身後一個獨臂的中年男子眉頭皺了皺，看了看眼前柳府周圍足有那數丈高通體呈黑褐色的牆體，微微吐了口氣。
霸虎應了一聲，臉上有一絲愧色，道︰「是，大當家的。」
中年男子擺了擺手，轉過頭去，看向身後一雙雙投向自己的目光，目光中有敬畏有尊崇，亦有很多其他的神色。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柳府宅院大喝了一聲︰「十息之內，再不開門，片甲不留。」
中年漢子渾厚且包含殺意的斷喝聲，在柳家森然厚重的宅院之前遠遠傳開。
「片甲不留！片甲不留！」四十多個山匪，目光中露出一絲狂熱，齊聲高呼，「片甲不留！片甲不留！」。
「一」，「二」，「三」。
就在中年男子準備念「四」的時候，那厚重的鐵門終于「吱呀」一聲，被人從里面慢慢拉開。
一時，空地上所有人都向鐵門看去。
鐵門後緩緩走出數十人，都是壯丁打扮，雖然手里也都拿著棍棒刀劍之類的武器，但與幾十個殺氣騰騰的悍匪相比，終究要遜色了許多。不過，不知為何，這些人眼中並無多少畏懼之色。
中年男子眼角一眯，目光落在了那走在最中間的華服老者身上。
與七年前相比，竟未有什麼變化。
是仇恨，是怒火，是悲戚，不論是什麼都足足讓他受盡了七年的煎熬，中年男子再也抑制不住這滿腔的殺意，斷喝道︰「老賊！」
華服老者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先是微微一愣，隨即目光便恢復如常，似乎完全不把中年男子以及其身後這幾十個山匪放在心上。
在場的人誰都沒有再說話，但不論是嗜血的山匪，還是柳府的壯丁都隱隱緊張起來，知道片刻後便是一場你死我活的廝殺。
終于中年男子打破了沉默，道︰「老賊還記得我麼？」
華服老者臉上露出一絲平靜的笑意，隨口答道︰「既然七年前僥幸活了下來，這些年便應該躲在一邊，苟且殘喘的活著。要不然我那哥哥，且不是便要絕了後了！」
中年男子似乎一愣，怒極反笑，笑聲蒼涼，許久才止住了笑聲。
他看向華服老者，眼神中有深深的殺意，亦有一絲不解之色，道︰「柳宏老賊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想象著將你扒皮抽筋，戳骨揚灰的那一刻！不過亦有一事，我始終想不明白︰當年你為什麼要那樣做？我父子對你不夠好嗎！」
原來這華服老者竟柳大善人的胞弟劉宏，而中年男子則是與其佷柳羽。
柳宏笑了笑，搖了搖頭道︰「大哥仁善敦厚，你柳羽對我也畢恭畢敬，哪有不好之處！」
這時，柳羽似乎也平靜了很多，吸了一口氣道︰「那是為何？」
柳宏似乎因為柳羽的話勾起了深埋心中多年的往事，沉默了許久，才抬起頭來，目光中有幾分快意，突然甩了甩袖袍，道︰「你看我這一身衣裳如何？」
柳羽微微一愣，這才注意到柳宏穿著一身華服錦衣，似乎用了極上等的絲綢，柳羽目光中先是有幾分疑惑，片刻後，又忽然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之極。
柳宏將柳羽的神情收在眼底，眼中的快意更多了幾分，臉上似乎也有一絲瘋狂，猛得轉過身來，指著他身後的森然柳府，大聲道︰「你看這柳府又怎麼樣？」
柳府高牆厚院，森然而厚重，目光穿過鐵門，隱隱看到其中雕梁玉砌，亭台樓閣，更有繁花錦簇，好不奢華。
柳羽目光又漸漸的寒冷起來，神色更是冰冷的可怕，似有一絲不信，又似又一絲苦澀，寒聲道︰「就為了這些，你便要祭練邪物，殺害鎮中百姓，殺我父子二人！」
這時柳宏反而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似乎也有一絲莫名的意味，看著柳羽道︰「這小鎮的人，不是被你殺的嗎！不過殺了也好，我當年便想多殺幾個。而且就算你現在不殺了，我也遲早要殺的。」
柳羽盯著柳宏冷笑不語，柳宏大笑著繼續道︰「你問我為什麼要那麼做！我便來告訴你！」
「當年你祖父將柳家交由大哥掌管，我雖心中有些芥蒂，但終究還是無怨的。但大哥接手了柳家後，便開始大發慈悲，救濟這小鎮中來往的貧苦之人。而我柳家之人，反而要節衣縮食，更要親做農活，自食其力。我柳宏從小到大錦衣玉食，何曾吃過此等苦處！自然怨憤在心！更讓我無法接受的是十三年前東林鎮鬧了災荒，大哥幾乎將柳家家財一夜散盡，換來的是什麼！」
柳宏擺了擺手，看向院子外，指向那些倒在血泊中的鎮民，眼中有一絲鄙夷︰「憑什麼要將我柳家之財，給這些個貪得無厭，自私自利的小人。我早與大哥說過，這些鎮民都是些白眼狼而已，不值得同情，大哥不信。」
說到這里，柳宏眼神中的嘲諷與快意更濃了幾分，聲音不禁又大了幾分︰「七年前，也就是最後那一晚，小鎮中誰不知道是我用祭出的血奴！當年我只給了他們些許好處，又稍加威脅恐嚇了一番，你瞧瞧過了這些年，還有幾人為當年的事情打抱不平！誰見到我，還不是一樣恭恭敬敬叫我一聲，柳老爺！」
柳羽吸了口氣，眼中同樣有鄙夷，痛恨之色︰「我父子在時，對他們何其照顧！但當年你帶著那個怪物殺進柳府的時候，卻一個個見死不救。這些人，死不足惜！」
「但，就為了這些嗎？就為了這些，你便要殺了爹爹，殺了你疼愛多年的佷兒嗎！」
柳宏聲音終于平靜了下來，看著柳羽反問道︰「就這些，還不夠嗎！」
兩人的對話清清楚楚的落入周圍近百人的耳朵之中，一片死寂。
柳羽愣了愣，緩緩閉上眼楮，深吸了一口氣，許久之後，終于睜開眼楮，此刻已變得森然如血，右手向下一揮，低喝道︰「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