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顧朗所料,山本先生千里迢迢從日本到達明珠市,完全沒有因為抗衰老素轉交到未來醫院手里而離開,他顯然有別的事情要做。
當初他在抗日戰爭時期在國內胡作非為,殺過不少將士,後來被衛四海打敗,同時取走了他身上一件十分重要的寶物,以此為要挾,要山本在他有生之年不得踏進國內半步。
這對心高氣傲的山本來說是奇恥大辱,他忍辱負重多年,終于熬到衛四海死去,這下迫不及待就想要拿回那件東西,順便把衛四海的墳墓刨開來挫骨揚灰,以消心頭之恨。
但是吧,他要找衛四海最後的隱居地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衛四海早年聲名顯赫,現在早已退居二線的一些舉足輕重的人物,當年不過是跟在「衛大俠」**後面的小兵,可就算如此,他們能容許山本胡來?
自然不能。
況且衛四海最後隱居的地方幾乎沒有人知道,就算知道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
那是徹頭徹尾的深山老林,上山全部靠走,現代的交通工具根本到不了。
山本威逼利誘在國內經營許久,才勉強找到了地方,可是以他的高齡,實在也禁不起折騰了,所以他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大弟子來完成這件事。
這就是為什麼顧朗和明薇會苦逼地被困在山腳下的賓館的原因。
明薇待在小旅館里對山本痛恨至極,在下暴雨開始的三十分鐘內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細數日本侵華的種種殘酷罪行,然後說起日軍擄掠的慰安婦迄今得不到道歉,再把話題轉移到男人統統都不是好東西上。
顧朗躺了一槍,終于忍不住問︰「喂,和我有什麼關系?」
「誰讓你是男人的!」明薇遷怒,對他怒目而視,「全部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顧朗無奈極了︰「不是我想這個時候過來這里的,也不是我讓它下雨的,更不是我願意讓我們被困在這個小旅館里的,好嗎?」
之前說過,衛四海後來居住的地方非常偏遠,是在深山老林里,山上的村子迄今無法通電通水,還過著貧困落後的生活,但是風景極美,是國內罕見的被保存完整的森林,每年只有一些驢友和探險者會來這里,拍出來的照片都恍若仙境,可是他們也會叮囑每一位準備來這里的驢友,這個地方地勢險峻,如果沒有經驗和導游,千萬不能貿然行事。
事實上在這里出事的人不在少數,可是連救援隊都不敢深入其中,怕迷路就不能回來。
當然,這對明薇和顧朗不成問題,他們的童年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這里度過的,之所以旁人容易迷路,其實關鍵是這里被布下了傳說中的奇門陣法。
就好比黃藥師在桃花島上所布的迷陣一樣,當然,不會有武俠小說里那麼奇幻,可是樹木參天,不見天日,衛四海借勢而為,效果也不差。
「你就沒和師父學這個?」
「沒學。」顧朗靠在床上,手墊在腦後,借著燈光看書,「我還沒那麼天才。」
衛四海這一生如此富有傳奇,而他晚年將感情寄托于金石書畫、醫藥雜學,顧朗當時還要讀書,又要學武,衛四海的許多本事,他也還真沒時間一一學會,如今只有失傳了。
而明薇就更不用說了,衛四海對她的要求本來就低,她還喜歡玩樂,當然也什麼都沒有學好。
「我稍微有那麼一點點後悔。」明薇比了一點點的距離,「我好像太不學無術了一點。」
顧朗一本正經道︰「不,你會吃喝玩樂,這也算一門學問呢。」
明薇斜睨他一眼,哼了聲。
外面暴雨如注,可憐那個日光燈只是用繩子吊在天花板上的,搖晃了一下,像是隨時隨地要壞掉,明薇覺得有點冷,把顧朗的外套套在了身上︰「覺得冷颼颼的。」
「山里的溫度本來就低,這雨估計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了。」
「那個老板呢?」明薇想起這家旅館的老板,瘦骨嶙峋的一個老頭子,活像是從棺材里爬出來一樣。
這是一家在山腳下的家庭小旅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簡直和鬼片里的布景有的一拼。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日光燈突然跳了跳,滅了,明薇哀嚎一聲︰「要死了,保險絲壞了吧。」
「來。」顧朗和明薇是什麼人,經歷過那麼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之後,他們對現在這種環境一點都不害怕,反倒是覺得挺有意思,「躺我這里來。」
明薇一臉嫌棄地躺到他懷里,床頭是一扇窗,已經被 里啪啦的暴雨糊花,雨聲很大,明薇枕著顧朗的胳膊,听著這樣的暴雨,慢慢的,也就不再暴躁了,她說︰「這雨下得那麼大,我們得在這兒過夜了。」
「嗯,難免的,餓不餓?」
「餓的話能吃什麼,泡面?」明薇吐槽自己,哪怕是富可敵國的明氏千金,在這里也只有泡面香腸可以吃了。
顧朗道︰「下樓去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吃。」
明薇不情不願隨他起身,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不短了,但是不知怎麼的,就是和熱戀中的小情侶一樣黏糊,分也分不開,顧朗摟了摟她的肩膀,低低笑了聲,明薇抓著他的手咬了口。
兩個人幾乎是打鬧著下了樓。
就在他們準備走下下半截樓梯的時候,大門突然被推開了,一道閃電劈過,暫時照亮了屋內,結果從門外走過來的一行人突然尖叫起來。
明薇和顧朗在黑暗中的辨識能力高于旁人,所以他們也沒點蠟燭就下來了,沒被來人嚇一跳,反倒是被他們的叫聲驚了驚︰「我的耳朵……」
這叫聲淒厲的和殺豬一樣,她揉了揉耳朵︰「別喊了,是人,不是鬼!」
那幾個人終于閉了嘴,驚魂未定,其中一個問︰「不好意思,我們是來這里徒步的游客,被大雨困在了這里,兩位是……這里的老板?」
「老板不知道去哪兒了。」顧朗道,「你們進來好了。」
他打開手機,暫且用以照明,在櫃台上找到了白蠟燭點起,那幾個驢友磨磨蹭蹭進來了,為首的那個大約三十余歲,五官端正,自我介紹道︰「我叫李勇,我們是出來野外徒步的,結果不小心遇上了大雨。」
他的目光掃過顧朗和明薇,他們兩個人的外表實在是出色至極,難以想象在這樣的深山里會看到這樣漂亮的一對俊男美女,這實在讓人覺得意外之極的同時,又覺得古怪。
「我姓顧,是大學老師,這是我的未婚妻,我們回鄉探親。」他這個說法顯然得到了對方的認可,畢竟顧朗的外表還是極具欺騙性的,那幾個驢友顯然放心下來,紛紛開始自我介紹。
「我是劉嘉,是幼兒園老師。」這是一個長相頗為甜美的姑娘。
「張晴。」這是一個扎著馬尾但是非常漂亮的姑娘,如果說,劉嘉能用可愛來形容,而張晴則是女神級別的人物。
另外還有兩個男生︰「吳東。」「孫天。」
吳東是個戴著眼鏡的,看起來白白淨淨的白領,斯文秀氣,孫天則有一身橄欖色的皮膚,長相一般,但十分具有富二代的氣質。
明薇掃了他們一眼,多半也能將他們的身份猜個七七八八,她原本對這些人毫無興趣,但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那山本的大弟子如果要來這里,按照時間來算,TA肯定也會被雨困在此地。
說不定,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個。
她給顧朗使了一個眼色,他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稍安勿躁,他們走進了後面的廚房,他找到了一些米面,但是已經停電了,沒法用電熱水壺燒水,這里的電非常不穩定,山上迄今為止都沒能通電,這也就不奇怪了。
這種時候,只能劈柴燒水,明薇說︰「說真的,我一點都不餓了。」
「你只是不想吃泡面。」顧朗笑話她,「可憐我這輩子都甭想吃上你泡的泡面。」
明薇坐在長凳上,微微笑著說︰「不,不止如此,我連倒一杯水給你都不會做,所以,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後悔?我從來不會後悔。」顧朗笑了笑,又說,「從小到大都是我照顧你,我習慣了。」
「小時候為什麼你那麼照顧我?」明薇好奇道,「難不成對我一見鐘情?」
顧朗竟然沒有否認,只是微微笑了一笑︰「太久了,不記得了。」
明薇竟然沒有得意洋洋,她只是甜蜜地微笑起來,顧朗找了米和蛋,在灶台上準備給她做飯,明薇點燃一支蠟燭,火光暖融融的,他點燃了柴火,熱了鍋。
顧朗從前與衛四海在山上時,都是他做的飯,原本衛四海是覺得應該讓明薇做飯,曾經板著臉說︰「女人相夫教子,洗衣做飯,才是應該做的事,你也太不懂事。」
明薇被他這樣的話氣得大哭,摔了筷子跑出去,顧朗那時苦笑著放下飯碗︰「師父,現在早就不流行這一套了。」
衛四海沉默,他放下碗筷出門去找他,可是衛四海喊住了他︰「阿朗,不準去!她要哭要鬧,隨她去好了。」
但是他忤逆了他,說︰「師父,小金魚是女孩子,原本就該是我照顧她。」
衛四海當初無奈地嘆了口氣,沒說什麼,起身回屋了。
是啊,時代不一樣了,女人再也不是男人的附庸,現在,輪到男人去討好女人了。
可是,在衛四海心里,女孩子被藏在家里,也許會更幸福吧。萬秀雲死在戰場上,藤原鈴香被他親手殺害,唯有那位軍閥千金,嫁了門當戶對的公子,後來國家動亂時隨夫君去了海外,在美國壽終正寢,一生安穩。
他希望明薇也可以這樣,不需要有太高明的功夫,不需要太聰明太好強,只要在家里做千金小姐就可以了。
阿朗會保護她的。
可是也許是他的想法太古老了吧,他們的想法,他們的路,他是無法左右了。
作者有話要說︰決定在最後一個故事前加這個故事作為過渡,同時也把一個要寫的梗寫掉,順便引出下文==按照計劃,只剩下兩個故事了,籌備新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