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祈書凡遞給背著旅行包神采熠熠的郁采一個手機,「有事打電話給我」。
郁采接過手機沒有多說,拒絕了祈書凡開車送她的提議,拿著地圖出了門。
郁**了兩天時間將故宮角角落落轉了幾遍,第三天便找個僻靜的角落,一發呆就是半天。
看著紫禁城上方的四角天空,郁采很少真正想什麼,只覺心神一片空寧,只想永遠這麼呆下去,忘記時間,忘記一切……
發呆時間過的特別快,在郁采還沒意識到時,已經到了他們該回去的時候,由于第二天就要回去,祈書凡吩咐郁采早點出來,下午大概兩點時他到故宮門口接她,一起去王府井看看。
下午兩點,祈書凡準時到了故宮門口,卻沒有看見郁采的身影,給她打電話又一直沒人接,焦急起來,停好車子,進了故宮。
祈書凡一路尋找,一邊打電話,可電話那邊根本沒有人接的跡象,祈書凡更加,後悔不該讓郁采一個人出門,如果真出了什麼事——祈書凡一個激靈,加快步子……
終于,祈書凡在一個綠意掩映的角落發現一抹熟悉的淺灰色,急急尋了過去,便看見裹的嚴嚴實實的郁采正坐在冰涼的台階上,背靠著紅色的宮牆,一條腿伸著,一條腿半屈著,仰著臉看天空,落寂迷茫,整個人雖近在眼前卻又似遠隔千里。
祈書凡不能確定這樣的郁采是不是有事,試探的叫了一聲小采,郁采恍若未覺,仍仰頭專注的看著天空。
祈書凡硬著頭皮提高聲音又叫了一聲,這回郁采听見了,慢慢低頭看向他,臉上神色卻未變,祈書凡一瞬間只覺得她似乎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不由快步上前伸手模她的額頭,「小采,你怎麼了?」
郁采怔怔看著面前一臉焦急的祈書凡,他溫熱的手心貼在她冰涼的額頭,傳來一陣陣溫暖和安心,郁采突然明白了長久以來被自己刻意忽視、刻意掩藏的情感……
一直以來,她為他的風度所折服,為他的魅力所傾倒,為他的尊重而欣喜,為他的隱忍而心酸,為他的辛苦而心痛,他寵愛她,關心她,幫助她,寬容她,尊重她,他在她面前扮演著朋友式的長輩,卻不知道,他面前的她並不是他心目中的小姑娘,而是一顆擁有稚女敕身軀的成熟靈魂……
明白了自己隱秘心事的郁采一個前傾緊緊擁住祈書凡的脖子,眼淚順著臉頰滑進他的衣領。
祈書凡感覺到脖子上冰涼的淚水,更加驚慌,一疊聲問道,「小采,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郁采沒有吭聲,雙臂卻摟得更緊。
祈書凡想掰開她的手臂查看,不想郁采死死抱住,半分不放,只好由著她抱著,右手輕輕撫著她的後背,「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就在郁采淚水剎不住閘時,祈書凡的手機響了,祈書凡一手摟著郁采不讓她摔倒,一手去拿手機。
一片寂靜中突兀的手機鈴聲讓郁采恢復了理智,迅速用手擦了擦眼淚,放開祈書凡,後退數步,垂下頭不敢看他。
祈書凡雖著急郁采,但也只好先接電話。
電話是何母打來的,問祈書凡怎麼還沒到,祈書凡敷衍了幾句,讓他們先逛著,自己一會就到。
一掛了電話,祈書凡立即焦聲問道,「小采,出什麼事了?」
郁采聲音中仍帶著哭腔,卻還算平靜,「不好意思,剛剛我正想事想的出神,您突然出現,我一時沒控制好情緒,讓您見笑了」。
「小采?」祈書凡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疑惑。
郁采勉強一笑,「也許是我脆弱的心髒受不了您從天而降的驚喜,功能失常了」。
「小采,跟我說實話,到底出什麼事了?」
郁采抬起頭,「真的沒事,我正在想我下本書的悲劇結局,您出現了,我找您發泄發泄情緒罷了」。
「真的?」
郁采鄭重點頭。
「那怎麼不接電話?」祈書凡仍是不放心。
「呃,您給我打過電話?」郁采撿起隨手扔在不遠處的背包,拿出手機,立即被里面一百多個未接電話驚到了,不好意思道,「我沒想到有人會給我打電話,又怕手機鈴聲破壞這里的寧靜,就調成靜音了,真不好意思,讓您擔心了」。
「我早上跟你說過,讓你兩點去門口等我」。
「呃,已經到兩點了嗎?」
祈書凡見她應對正常,放下心來,黑線的看著她,「已經三點了,你什麼時候開始坐在這的?」
「呃,我一來就在這了,大概八點多吧」。
祈書凡簡直有踢死她的沖動,不要說這幾天她都是這麼過來的!
郁采撿起扔在一邊水泥地上的書放入包里,站起身,「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快走吧」。
第二天一早,何母叫郁采起床,郁采含含糊糊應了一聲,何母便去洗手間洗漱。
等她回來時發現郁采還在躺著,又叫了一聲,郁采仍然應了一聲,卻沒有起身的跡象。
何母失笑,想著到底是孩子,便伸手去推她,「小采,起床了,一會該回去了」。
郁采含糊應了一聲,眼楮都沒有張開的跡象,何母覺得不對勁了,又見她面色紅的不太正常,伸手去探她額頭,這一探立即嚇了一跳,郁采額頭的溫度高的燙手。
何母不敢怠慢,立即去隔壁敲門。此時祈書凡也剛剛洗漱好,正在收拾東西,听見敲門聲,起身去開門。
何母一見祈書凡,急急道,「快,小采燒的厲害,得送她去醫院」。
祈書凡一听也慌了,急忙吩咐道,「幫她穿好衣服,我去跟他們說一聲」。
等祈書凡到隔壁時,何母已經幫郁采簡單穿好衣服鞋襪,祈書凡用自己的大衣將郁采裹了個嚴嚴實實,抱起她急急往外走。
一番折騰後,郁采打上點滴,祈書凡才松了口氣,看著郁采面色緋紅,雙唇發白,眉頭緊皺,心中越發疑惑,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再說郁采跟著祈書凡出了故宮,一路恍惚的逛了王府井,剛回賓館便借口累了,上床睡了。
躺上床卻怎麼也睡不著,頭腦中前塵往事紛至沓來,最後全部化作祈書凡或開懷或嚴肅或沉思或無奈的面龐……
這是一段毫無希望的感情,郁采很清楚,先不說祈書凡只拿她當小輩疼愛,就算是互相愛慕又能怎樣,自己嚴格說來還是未成年人,傳出去祈書凡必然就是誘拐未成年少女,這于他的仕途名聲是致命的打擊,而自己,父母能同意她喜歡一個比自己大十八歲的男人,她又該怎麼面對祈釋之何其他們,他們能原諒她喜歡上自己父輩一般的祈書凡?
以祈書凡的優秀,這麼多年來一直單身,除了怕祈釋之不能接受,必然還有其他難以啟齒的原因,而祈釋之對祈書凡這樣的父親的奇怪態度,以及他早逝的母親,中間也定是關結重重。
一直以晚輩形象出現的自己又該如何改變在祈書凡心目中的形象,如何讓他喜歡上與兒子同齡的自己……
一大堆問題像一團亂繩在郁采的頭腦中打成一個個死結,最後導致了中醫上說的,憂思過甚,邪風入體,再加上郁采身體底子不好,又連著吹了一個星期的冷風,不可避免的光榮病倒了。
郁采雖燒的厲害,身體發軟,但除了偶爾睡過去,意識還是清楚的,祈書凡和何霞帶著她來醫院,她自然也知道,此時冰涼的液體輸入體內,她只覺胸口的火熱煩悶也慢慢消退下去,慢慢化作冰冷的絕望,近在咫尺,正關切的看著她的祈書凡,她卻感覺遠隔雲端……
時間一秒秒過去,郁采雖清醒著卻一直緊閉雙眼,直到何母小聲的問了一句,「還要多長時間吊完?」她才意識到今天他們是要趕回去的,後天祈書凡他們要上班,而自己要上課。
輕輕動了動僵硬的右臂,郁采慢慢睜開眼楮,平靜道,「表叔,何阿姨,不好意思,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小采——」祈書凡感覺郁采的聲音平靜的近乎冷漠,不自然的伸手擼了擼她的頭發,「小采,別這麼說,是我沒照顧好你」。
郁采眨了眨眼楮,眨回涌進眼眶的淚意,「表叔,我們後天就要開學,一回吊完我們就回去吧」。
「小采,你不舒服,等你好點我們再回去」。
「不用了,這樣發燒我每年都要來個好幾次的,早就習慣了,沒關系的」。
「不行,你早晨燒的厲害……」
郁采打斷他,「不用了,我已經好了,快高考了,我不想缺課」。
祈書凡無奈嘆了口氣,不再說話,郁采復又閉上眼楮。
在郁采的堅持下,一行人還是踏上了回程,何其夏韻韻一見郁采便連聲問候,郁采此時已經退了燒,除了四肢乏力也沒有什麼不適,很是客氣的感謝了幾人的關心,又為自己耽誤了眾人時間道歉。
何其問了幾句,見郁采沒事又開始嘲笑她,風一吹就生病,太丟臉。
郁采一一虛心接受,拿著夏韻韻遞過來的一袋酸梅慢慢吃著。
祈書凡一直覺得郁采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郁采雖然病著,但精神還不錯,還不時跟何其他們說笑幾句,在出發前甚至說自己餓了,要吃早點,可他總覺得她不對勁,郁采雖然笑著,那笑容里卻多了幾絲他說不清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