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是讓郁采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一年的時間可以洗去臉上的青澀,卻洗不去心中的記憶,庭院、天台、花木、秋千,物是,卻為何不能人非?
看著面前笑容溫暖真摯的祈書凡,郁采發現一年來自以為的雲淡風輕倏忽不見,她的心跳仍會加速,她的心仍會隱隱作痛,她的思緒仍會混亂……
「我的小采長大了」。
郁采甩甩頭,同時甩去心中莫名的酸澀,「那您是不是該改口叫大采了?」
祈書凡失笑,「你再大也大不過我去」。
是啊,她長大了,他卻在變老,他們之間永遠有十八年的鴻溝無法跨越……
早晨,郁采下樓時,祈書凡和祈釋之已經在餐桌前等著了。
郁采含笑問好,祈書凡笑道,「昨晚睡的好不好?」
「嗯,坐了一天一夜的車實在是累了」。
「下次回來坐飛機,火車太慢」。
郁采模模胸口,「我不喜歡那種懸在半空的感覺」。
「又是你脆弱的心髒?」
郁采笑了起來,「我脆弱的心髒這兩年可以說是修的無堅不摧了,不過好像我可憐的神經又出問題了,喝水怕嗆著,吃飯怕噎著,坐飛機怕摔著」。
祈書凡也笑了起來,「小采,你還是這樣笑著好看,昨天剛見那一會嚇了我一跳,哪個小姑娘用那種眼神看人的」。
郁采斂起笑容,「親愛的表叔,那恐怕要讓您失望了,昨天那才是我的真面目,您不知道我天天這樣笑著討您歡心有多難受」。
「小采——」
郁采打斷他,「阿釋,你暑假有什麼打算?」
「你呢?」
「呃,如果我說要繼續當米蟲你會不會鄙視我?」
祈釋之很無力,祈書凡笑道,「你那可不叫當米蟲,去年暑假那本書又拿了多少稿費?考不考慮請客?」
郁采做警惕狀,「那點稿費還不夠我的電腦磨損費,請客這樣的傻事我是絕對不會干的!」
祈書凡笑容清朗,「對了,何霞今天請我們去她家玩,正好昨天何其也回來了」。
「呃,何阿姨也調到省里來了?」
「嗯,不過她是自請調過來的,換了個比較清閑的職位,你們以後有空可以多過去玩玩」。
郁采感嘆不已,「原來何阿姨也有請退的一天」。
「她這幾年身體不好,又是個女人家,那麼拼命也沒意思」。
「意思?」郁采挑眉一笑,「能有什麼意思,有時候想想,人這一輩子還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小采,這可不是你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該有的感嘆」。
郁采聳聳肩,站起身來,「我上去拿下包」。
到何家時,何其還沒有起床,他是昨天晚上七點多到的,估計也累的不輕。
何母要叫醒何其,被郁采攔住了,祈釋之去書房上網,郁采打開電視,拿起一本雜志漫不經心的看著,祈書凡和何母在一邊閑話。
電視節目很無聊,雜志也很無聊,郁采看著看著便困意上涌,祈書凡拍拍她,「困了到你何阿姨房里睡一會」。
郁采勉強撐起腰,「不用了,我去洗把臉」。
郁采再出來時,已經換了副精神抖擻的樣子,何母笑道,「小采都長成個大姑娘了,有男朋友了沒?「
郁采聳肩,「何阿姨,不瞞您說,我覺得自己失敗透了,去年一整年我跟在一個男生後面窮追不舍的,結果到現在都沒追到」。
何母笑了起來,「那個男生很優秀?」
「關鍵是他也不算優秀啊,長相一般,學習一般,家世一般,能力一般,我就沒從他身上找到出挑的」。
「那我們小采還看上他了?」
「呃,我覺得他符合我理想中男朋友的一切條件,我一直都想找一個他那樣的,不過悲劇的很,我下了那麼大工夫,甚至去學了跆拳道,累的要死要活的……」
郁采還未說完,何其的房門砰地開了,「郁采,你剛才在說什麼?」
「呃——」郁采看著衣衫不整,發型奇特的何其華麗麗的?遄x恕?p>何其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造型問題,又追問道,「郁采,你剛剛說窮追不舍了誰一整年?」
郁采瞥了瞥嘴角含笑的何母,恨不得沖上去縫住那家伙的嘴,「呃,是我一個學長」。
何其本來只迷迷糊糊听到了一點,一經郁采證實,怒了,「你怎麼沒跟我說過?」
郁采更加尷尬,一個抱枕砸了過去,「你又不是我媽,我干嘛要跟你說,麻煩你有點風度,衣服穿嚴實了再出來!」
何其根本不甩她,「郁采,你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了!」
郁采也怒了,「你再不去穿衣服,我告你影響市容啊!」
祈書凡開口,「何其啊,有什麼事慢慢說,先去換衣服,再洗個臉來」。
何其威脅的瞪了瞪郁采,轉身進房關上門。
何母終于笑出聲來,「小采,何其就是這個莽撞性子,你可不要介意」。
「阿姨,您別誤會,何其只是氣我有話不跟他說,沒有其他意思」。
何母點頭,「何其就是這樣,你也別多想」。
郁采看著何母忍俊的樣子,腸子都悔青了,原本想趁這個機會徹底消了祈書凡的懷疑,沒想到竟然來了個中途攪局的,這下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那個男孩子是學什麼的,家哪兒的,父母是做什麼的?」
「學體育,老家東北的,父母好像都是農民,家里還有個弟弟」。
何母不贊同道,「小采,他家里還有個弟弟拖累,你以後肯定是要吃苦的」。
「呃,現在說這個好像太早了,再說人家也沒接受我」。
「那正好,我倒是奇怪了,有釋之這樣一個表弟,你竟然看上一個那麼普通的男孩子」。
「呃,其實他很會說話,又很會照顧人,現在這樣的男生很少了」。
何母自動斷章取義,「很會說話?油嘴滑舌的男生更不可靠」。
郁采正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何其洗好臉出來了,黑著臉道,「郁采,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
郁采想拍死他的沖動都有了,「喂,大哥,這麼丟臉的事,我不能保留一點*嗎?」
「知道丟臉你還?」
「那不是我估計失誤嗎,早知道他就是一碉堡,打死我我也不敢往前沖啊」。
「你很喜歡他?」
「呃,不關你的事吧?」
「郁采,你不要太過分!」
「我怎麼過分了,難道我每件事還都要向你報備一下?還有,說我瞞著你,難道你就沒有事瞞著我嗎?」
「我有什麼事瞞著你?」
郁采勾起嘴角,「何大帥哥,請問,你們學校中文系的系花真的比夏韻韻漂亮嗎?」
何其語塞,郁采哼了一聲。
何母瞥了瞥二人,含笑開口,「何其,在學校有女朋友了?」
何其無力叫了一聲,「媽——」
「果然是兒大不由娘,還瞞著我,哪天帶回來瞧瞧」。
何其陰森森的看著郁采,「誰跟你說的?」
「事無不可對人言,我們也不小了,談戀愛很正常,你藏著掖著干什麼,要是我有個中文系系草的男朋友,我天天滿世界的帶著他晃悠」。
何其正在暴走邊緣,祈釋之走出書房,拍拍他的肩膀,「恭喜」。
何其頓時蔫了,「阿釋,你也跟著湊什麼熱鬧?」
祈釋之不再理他,坐到郁采身邊,郁采忙狗腿的遞上葡萄,兩人無視何其吃了起來。
何母見兒子一臉的憋屈,忙轉移話題,「韻韻他們怎麼到現在都沒到?」
「夏韻韻他們也要來?」
「呃,對了,何其,你餓了沒有,要不要我去幫你拿點東西吃?」
何其憤憤瞪了郁采一眼,「今天我是東道主,你好好吃你的吧!」說完轉身去了廚房,拿了一塊面包啃了起來,還沒啃幾口,門鈴響了,夏家母女到了,同來的還有宋致遠。
何家一下熱鬧起來,到處都是寒暄聲問候聲,好不容易客氣完,幾人開始打牌,郁采照樣坐在祈釋之身邊觀戰,祈書凡坐在夏韻韻身邊指揮。
幾人牌技都不差,唯一一個不好的夏韻韻還有個得力軍師,牌桌上氣氛凝重起來,郁采對這種玩牌玩的像古人下棋的氣氛很排斥,起身去洗手間,再回來時便歪上沙發拿著袋瓜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
祈書凡見狀問道,「怎麼不看牌了,無聊?」
「呃,不是,他們技術太好了,看著傷腦子」。
何其送了個白眼過來,「郁采,你就懶死吧!」
祈書凡起身欲往郁采身邊去,夏韻韻嚷了起來,「祈叔叔,您可千萬別走,一走我等著付賬好了!」
祈書凡只好坐下,那邊郁采的手機響了,是石成玉打來的,因為親筆簽名書的緣故,兩人客氣來客氣去倒是不遠不近的保持著聯系,石成玉沒什麼事,打電話問一下郁采到了沒有,順便說一下自己也回來了,讓她有空去他家玩,不一會就掛了電話。
何母笑道,「是那個男生打的?」
「不是,是石成玉,問我到省城沒有」。
何其哼了一聲,「你什麼時候跟石成玉那麼熟了?」
「呃,也不算熟,偶爾打個電話問候——」郁采話未說完,手機又響了,這次她快步到了陽台,半個小時後才回來了,眉目間多了幾分笑意。
「是你男朋友打的?」
「呃,他還不能算是我的男朋友,再說他也從來不給我打電話,只有我給他打的份」。
「那是誰?」
「莫非,邀我們有空到他那玩」。
何其听說是莫非,臉色好了點,「莫非現在怎麼樣?」
「老樣子——」郁采有點尷尬的揚了揚手機。
何其哼道,「您現在可是忙人」。
郁采退到沙發邊接了電話,一會揚聲道,「阿釋,簡尋說四天後有個跆拳道切磋交流會,都是跟我們差不多大的,你去不去?」
祈釋之點頭,郁采又對著手機說了幾句,掛了電話,祈書凡問道,「小采,你也還在學?」
「不學不行啊,我們學長最佩服的就是打架比他厲害的,我太笨,到現在才混了個黃帶,阿釋都是藍帶了」。
夏韻韻佩服道,「原來祈釋之還是個跆拳道高手!」
祈書凡笑,「韻韻也是個舞林高手啊!」
「小采,女孩子家學什麼跆拳道,跟韻韻一起去學跳舞,以後身段子也好看」。
郁采憂郁,「夏阿姨,我的底版在這,就算學一百年跳舞,身段子也不會好看的」。
「這丫頭,太謙虛,這底版哪里差了,韻韻現在在學拉丁舞,跳起來很有味道的」。
郁采笑笑沒有答話,何其問道,「對了,你們暑假都有什麼安排?」
夏韻韻道,「我要學跳舞,還要準備六級考試」。
郁采聳肩,「我沒什麼事,在家看看書,阿釋估計也差不多」。
何其郁悶道,「你們都沒有人想去實習嗎?郁采,特別是你,我們學法律的要有經驗,人家才會請你」。
「以後再說吧,剛剛莫非還在說趁著讀書好好享受寒暑假,等工作時想要都沒有了」。
「可是我想去實習」。
「那你去好了」。
「你陪我一起去,我已經看好一家公司了」。
郁采很干脆,「不去」。
「郁采,去吧,天天在家悶著看書有什麼好的,法律界的女強人可不是看書就能看出來的」。
郁采繼續搖頭,何其還要再說,祈書凡開口道,「何其,小采還要寫東西,沒那麼多精力」。
何其撇嘴,「天天寫東西,怎麼不去學中文,跑到我們法學院混什麼?」
郁采笑笑,不再理他,歪在沙發上開始玩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