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淡淡地掛在樹梢,偶爾漏下一縷映在行人的臉上,柔和而美好。冬日的陽光沒有一點點溫度,卻有一種能讓人感到溫暖的力量。或許這就是太陽與生俱來的能力,即使在夏日再被罵得不留余地,到了冬天依然讓人念念不忘,哪怕它只是象征式地走走過場。
吃過晚飯,蘇以素三人各自離去,沒有繼續膩在一塊。再親密的人也需要一點私人空間的。
蘇以素沒有回宿舍,在校園里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里做了下來,盤算著什麼時候能夠回家一趟。明天是假期的最後一天,一天時間里來回趕太匆忙了,而蘇以素又是一個一坐車就勞累的那種人。逃課?這不是她會做的事。請假?這跟逃課有區別麼?而且,無緣無故在上課時間跑回家去,阿爸阿媽不罵死才怪。
想了想,蘇以素決定再給阿媽打一個電話。
「素素,怎麼又想著給阿媽打電話了?你昨兒不是剛打嗎?」沈秀蘭很快接了電話,並且對蘇以素突然這麼勤奮打電話表示很奇怪。
蘇以素一邊默默檢討自己平時不夠關心阿媽,一邊不樂意地答道︰「阿媽,我才一天一個電話你就煩啦?」
沈秀蘭不由得輕輕一笑,「好好好,你就是每隔一個小時給我打一次我都不嫌你煩。」
「這才差不多,」蘇以素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我的阿媽是最好的。」
「阿媽也謝謝你這麼看重我。」沈秀蘭笑意也更深了。
蘇以素很受用地接下了這句謝謝,道︰「不客氣不客氣,哈哈……」
一听到沈秀蘭的聲音,蘇以素很不負眾望地忘記了她打這個電話的目的了,兩人東一搭西一搭地聊著,完全找不到重點,直到掛了電話她才想起來自己原本要干什麼。蘇以素猛地敲了一下自己額頭,懊惱道︰「果真是缺根筋的東西!」
罷了,糾結到最後,蘇以素宣布放棄,反正也听不到阿媽有什麼反常,且由它去也,該回家時會回的。
回宿舍要經過一條長長的校道,再穿過後花園。蘇以素在校園里慢悠悠地走著,雖然回宿舍,那感覺卻像是在散步。上了階梯,還沒踏入後花園,身後就傳來一聲喜悅的呼叫︰「嘿!以素!」
蘇以素下意識地回過頭,江風辰正站在她後面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額,江風辰,好久不見。」
「確實好久不見了呢。」江風辰一邊回答著,一邊向她走來,「我在宿舍走廊上看到你,就下來了。」
聞言,蘇以素抬頭看了看江風辰所在的男生宿舍樓,正面正對著校道,這樣的視線確實一覽無遺。
「視覺真好,」蘇以素感嘆道,「在我宿舍就望不了什麼,樓層太低了,除非看樓底,否則往哪兒都是樹。」
江風辰微微一笑,「走走可好?」
「好。」蘇以素想都不想就答應了,說完了才意識到應該矜持一點,不禁為剛才的沖動感到懊惱,臉頰也一下子紅了。她不好意思地偷偷望了江風辰一眼,發現他還保持著原來的濃郁的笑意,而暮色已漸濃,江風辰也沒有注意到她發熱的雙頰。蘇以素這才舒了一口氣。
「前些天我在一本雜志看到一種很漂亮的花,整個莊園都鋪滿了紫色,只看一眼很震撼。」江風辰很懂得找話題,知道蘇以素喜歡收集各種花,所以話題也淨往花上扯。
蘇以素明顯很感興致,略加思索便答道︰「你說的是薰衣草吧?據說法國的普羅斯旺很多這樣的莊園。提起薰衣草,總讓人想到普羅斯旺;提到普羅斯旺,人們也總會聯想到薰衣草。普羅斯旺和薰衣草總被緊緊地綁在一起,那是一個彌漫著浪漫氣息的城市。」
江風辰將她眼神里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向往和憧憬收進眼底,淡笑道︰「薰衣草我倒沒有,不過我有薰衣草瓶子,你要不要?」說著,江風辰變戲法似的從懷里拿出兩個小瓶子,在蘇以素面前晃了晃。
蘇以素驚喜地望著他手中的瓶子,「你哪里來的?現在很少見了。」
「只要想找,就沒有什麼難事。」江風辰笑著將小瓶子遞給蘇以素。
蘇以素猶豫了一下,沒有接。
江風辰笑意不減,硬塞到她手里,道︰「人家都說,薰衣草花香很迷人,芬芳幽雅。」
蘇以素下意識地拿著瓶子伸到鼻下嗅了嗅,可是隔著瓶子什麼氣味都沒有,不覺嘟嘟嘴巴。江風辰將她的小動作都看在眼里,忍住笑意,道︰「你把瓶塞拔掉。」
蘇以素大窘,將瓶子收了起來,快步向前走去。
江風辰低聲輕笑,也跟著追了上去。
「當年的那部《薰衣草》很紅,你有看過嗎?」
「沒有。」蘇以素搖搖頭。
「呵呵,我以為你們女生都喜歡看這種偶像劇呢。」
蘇以素狡黠一笑,「我才不會告訴你我喜歡看什麼。」
「你告訴我我也知道。」
蘇以素很意外地挑挑眉,問道︰「哦?那你說說看。」
江風辰卻故作神秘,「我也不告訴你。」
「好啊,你騙我……」蘇以素一陣嬌羞,抬手就要打下去。
江風辰卻大笑著跑遠了。
夜幕已經低垂,校園外處處霓虹燈閃爍,路上人來人往,情侶一對接著一對從江風辰和蘇以素旁邊經過。
江風辰悄聲道︰「以素,你看我們像不像他們。」
蘇以素望向那些親密的情侶,又望望江風辰,耳際不爭氣地又發燙起來。她連忙低下頭,假裝看路,以掩飾自己的窘迫。
「不像。」許久她才輕聲答道。
江風辰嘆了口氣,道︰「薰衣草花香迷人,在我看來卻平淡無味。」
「為什麼?」蘇以素抬頭,滿臉疑惑。
「你手里的薰衣草有香味,我心中的薰衣草沒有香味。本是悲傷的花,何苦芳香濃郁。」
蘇以素沒有答話,她知道江風辰話里什麼意思,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似乎兩個人都忘記了那束紅玫瑰的尷尬,可是即使它褪色了,枯萎了,腐化了,它都存在過,並且永遠存在于兩個人的心里,無法抹滅。
薰衣草,等待愛情。凡是對愛情有所期盼的人都在等,但是,那有怎麼樣呢?在它終于光臨的時候,不是誰都有勇氣去迎接。笑著,或是哭著,都沒有勇氣。
和蘇以素分開後,江風辰回到了宿舍。宿舍只有陳晨安和廖元沐在。廖元沐據說上次錯過了那場被李澤奉為「精彩絕倫」的校園爭斗大賽和「密談」事件後,捶胸頓足表示後悔不已,從此以後對江風辰和蘇以素之間的桃色八卦瘋狂挖掘,嚇得江風辰直呼「膽戰心驚」。
廖元沐看到江風辰回來,立刻扔掉手中的物理書,風一般地沖過去,一手抓著江風辰的手臂,一手拍著肩膀,表情猥瑣,道︰「兄弟!戰果怎麼樣?」
江風辰拍開他雙手,走到床頭坐下,道︰「我也不知道。」
陳晨安也湊了過去,「總得有點什麼新進展吧?」
「我把薰衣草瓶子給她了,她收下了,這算不算新進展?」
「就這樣?」廖元沐叫了起來。
「對,就這樣。」江風辰平靜地答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陳晨安裝出一副高深的樣子,「蘇以素是屬于那種慢熱的人,有點小文靜,又挺率真,有點小懵懂,有點小狡黠,有點脆弱,缺點心眼,卻又有很細膩,很敏感,她就是這麼一個矛盾的綜合體,既低調又高調,既溫柔又冷漠,既現實又月兌俗,那完全得看你跟她什麼關系。她或許不懂怎麼去愛,但她絕對愛恨分明,而且,說不定她什麼都看清楚了,就是什麼都不告訴你,因為她喜歡當一個看客。」
江風辰和廖元沐听得一愣一愣的。
許久江風辰才問道︰「你怎麼比我還清楚?」
「因為……她是射手座女生……」
「去!」江風辰和廖元沐異口同聲道。「星座什麼的,一點都不靠譜。」
「怎麼不靠譜了?我妹妹一天到晚都在研究這個,我覺得挺準的。」
廖元沐嗤之以鼻,「若是大家都這樣,那這世上豈不是只有區區12種人?」
「你說,」陳晨安轉向江風辰,「她是不是這樣的性格?」
「不是!」江風辰一口否決。
「好吧,」陳晨安妥協,「其實星座什麼的,我也不信。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相似的特征,不過看比例罷了。似是而非的東西,說了就有,不說就沒有,對吧?」
「說了一大堆,完全沒重點。」
「你不是送了薰衣草暗示她嗎?她什麼反應?」
「除了表現出對薰衣草的喜歡,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那她是懂還是不懂?」
「不知道。」
「哎……」三人直嘆氣。
過了一會,廖元沐忍不住了,道︰「我說,你要不要這麼拐著彎抹著角啊,直接展開瘋狂攻勢不就得了,追到她答應為止!」
「以素很慢熱,這個我信。這樣絕對會弄巧成拙的。」
「唉……薰衣草的花香啊,可憐咯。」廖元沐和陳晨安唏噓著一邊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