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片嘩然。
惜花樓中的姑娘們一向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真實的身份與分布鮮為人知,郁寰是怎般也沒有想到,自己身邊這麼一個傾城傾國的江南名伶,便是傳聞中風姿美奐的惜花樓樓主。
歌未央倒是淡然,莞爾一笑要傾覆多少城池江山。
「小女本就是歸一宮的人,追隨郁少主已久,今日代我家少主出面比試,又有何不可?」
郁寰完全不解當下情形,這位噬骨教教主並未否認,那麼看來他的確就是歸一宮權傾一時的苟護法,也難怪自己一直瞧著甚是眼熟。這樣說來毒毛旋花的話兒也就合了情理,這位教主該是早就知曉了自己的身份,給自己服下的藥丸也遠不是為了找出昆侖派二人這麼簡單。甚至有可能,他也早與老狐狸攪和到了一起,當年被父親逐出中原的仇恨還銘記于心,不若趁著武林大會的由頭,重回中原武林,順便一洗雪恥。
而歌未央久居知嫣舫,秦淮是天下聞名的煙花柳巷,留于此處是再合適不過。加之那時的曲無已一向行事低調,絲毫沒引起人的疑心。後來老狐狸父子為了拔除郁寰勢力,干脆連知嫣舫這個搖錢樹也一並銷毀,如此歌未央才無奈移居襄州,駐足于同樣名震江湖的銷金窟仙華樓。
郁寰這麼一通思索下來更是不寒而栗,過往雲煙散,卻蘊含了多少不曾知曉的勾心斗角。
那教主想必與歌未央也是舊相識,冰冷開口道︰「那若贏了曲姑娘,算是贏了惜花樓,還是歸一宮?」
「這便要看您到底想和誰比試了。」這番話說得平靜,聲音也依舊曼妙動听,似是綢緞滑膩,又如白雪涼澈。「若是想與歸一宮爭斗,郁少主到底曾是你的主公,苟護法如若還掛念和歸一宮和郁老宮主的舊情,我們便就此收手,算是您大人大量,不與晚生計較。若是不念這舊情,小女經營惜花樓已久,多年來也一直承蒙少主眷顧,小女定會,舉惜花樓之力,和任何與少主作對之人為敵。」
這番話客氣卻不留情面,擺明了無論如何都護著郁寰的意思。
祈正天也沒料到會來這麼一出,實在不成想當年默默無聞的一個煙塵歌女,竟然會是坐擁八方勢力的江湖奇女子。不由暗恨自己有眼無珠,白白留下了這麼多一觸即發的隱患。
那教主聞言撤了一步,牽起一絲不甘的笑,最終還是開口道︰「噬骨教不願與惜花樓為敵。」
「如此便多謝苟教主了。」歌未央遂又改回了口,將那「苟護法」叫做「苟教主」。面上清雅一笑,轉向郁寰道,「少主受驚了。」
一切發生得有些措手不及,郁寰怔了許久才支吾道︰「我已不是歸一宮的少主了,曲姑娘無需再如此喚我。今日實在有勞曲姑娘,郁寰必銘記姑娘數次的恩情。」
仙華樓一次,歸一宮一次,如今又是一次,這位未央姑娘的忠心護主實在是天地可鑒。這番大恩,不知要還到幾時盡。
「歸一宮終有一日是屬于少主的。」
此話又引得一片嘩然,歌未央無疑是鬧得大了些,這句話更是挑明了對老狐狸當家做主的不滿與不屑。郁寰失勢一大部分也是老狐狸父子詆毀了郁之婁名聲的原因,歌未央今日如此興師動眾力挺郁寰,便是對郁老宮主之死的又一次翻盤。
郁寰拱了拱手︰「多謝曲姑娘。」
歌未央笑而不語,手腕素練再一次騰空而起,在空中舞出一道漂亮的線條,然後飄逸于風塵,隨著那個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又一次離了去。
像是未嘗來過便已飄然遠去。
今兒這麼一會鬧出了太多的事兒,誰都知道是個多事之時,卻不想各種塵封往事鬼胎暗懷一一都被揭露于眾人面前,實在難以收場。
最終還是淨空大師站了出來︰「今日大家想必也都乏了,且各自歸去歇著吧,辛苦各位英雄了。」
于是人群各自散了去。
郁寰一路走一路胡思亂想,自己像是被無數的秘密和陰謀淹沒了一般,根本尋不到出頭之日。
走到半路正好踫見剛剛回了山上的李沖。
有幾分突兀,亦有幾分驚喜。
郁寰第一個沖去︰「你腿腳倒是快,下山看望郡主,這才一日便回來了。」然後不懷好意打量起對方的包袱,擺出一副怨聲載道的可憐模樣,「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想到還呆在山上經受著刀光劍影的我啊。」
「自是不敢忘了郁姑娘的。」李沖禮貌地笑笑,遂了對方心意取上的包裹,「去了郁姑娘說得那家糖葫蘆攤子,可惜只剩下沒幾串,于是又催他現做了些。只是怕趕制得匆忙,不合郁姑娘的口味。」
李沖待自己的確可謂是無微不至了。
郁寰本是欣喜,听了這話反而有些不自在,越是接受著這番好意越是惴惴不安無所適從。
原是把李沖的種種玩笑話都當做耳旁風,胡亂便吹了過,只是時日久了卻再難一笑而過,當真任由這份情誼得過且過,听之任之。
郁寰笑得有些尷尬,只將目光全部落于鮮紅的大山楂上︰「謝謝你啊小王爺。」然後還是有幾分不自在,便干脆敞開嗓子招呼道,「岑惹塵,你也來一串。哎呀柳公子,我和你說,那日小郡主都和我抱怨說你從不買給她,女孩子家總是歡喜甜食的,你不能老這樣木訥。」
柳西辭卻當了真,誠然點了點頭︰「郁姑娘教訓的是,在下以後必定注定著些。」又轉向淺笑著的李沖道,「王爺,璨姑娘可還好麼?」
「璨兒沒事,王府里那麼多家丁都看護著她。」李沖寵溺地瞧著郁寰把糖葫蘆塞進嘴里,淡然道,「不過就是悶了些,還一直嚷嚷著要和在下一同上山。」
郁寰這才抬起頭,眨巴眨巴眼道︰「你不會應了她吧?」
「那倒沒有,後來總算是哄她留了下。」
郁寰這才舒了一口氣,嵩山之上危機四伏,自己到底是掛心這個妹妹般的小姑娘,全無半點皇親國戚的架子,又一直維系著童心明淨,讓人忍不住想去呵護。
李沖頓了頓,輕聲道︰「不過,璨兒說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她讓在下,給她找個嫂嫂。」
「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