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正天惱羞成怒,嘴里卻假裝仁義︰「老夫一直為建設歸一宮勤勤懇懇,造福潤州,你有什麼公道可討?」
「你殺害了冷家四十多口無辜之人,為登上宮主之位又殘害郁老宮主,更是意圖將郁寰也趕盡殺絕,還和昭門相互勾結,砌圖謀取武林盟主的聲明與權勢。所作所為讓整個武林所不齒,縱是朝廷也無法袖手旁觀。難道還沒有公道可討麼?我此次前來,不只是行武林盟主之職,亦是受了朝廷之名,偕同天絕派眾人,前來圍剿你這江湖敗類。」
這話說得有些問題。
郁寰雖是恨祈正天,腦子卻並不迷糊。
冷家的命案是昭門所為,這筆賬應當記于已死的胥隱衡身上,自己和岑惹塵都知曉此事,怎麼會如今還強加給老狐狸呢?
還有這天絕派,總是出現得太過詭譎,且不說它和朝廷牽連甚多,主公又從不露面,單單論它在武林大會上所為,便叫人模不清動機。至于對容子寂鼎力相助,讓其穩坐武林盟主只位,更是疑竇叢生。
郁寰隱隱覺著這件事情比自己想的還要復雜。
面前的這三個男子,像是被一條線,不對,是無數的線,緊緊拉扯糾纏著。然後終有一天,會在利益與欲念的分水嶺展現出人性的至邪至惡。
一旁的老狐狸聞言只是一聲冷哼,卻掩不住心酸與自嘲,處心積慮走到了今日的地步,算計了那麼多人,又何嘗不在被無數人算計著呢?
「容公子,哦,不對,是盟主。」老狐狸說著露出一個不屑的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你這是謀劃已久要讓老夫萬劫不復!說什麼武林,什麼朝廷,其實你早就和朝廷勾結起來了對吧。天絕派就是朝廷的走狗,誰不知道啊,你和他們攪和在一起,換來這個盟主之位,也不虧了。」
「祈正天,你死到臨頭,不要再含血噴人!」容子寂也有了幾分慍意,卻又要在眾人面前顯出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樣,倒真真是難為了這道行尚淺的鑄劍山莊小公子。
「你說老夫含血噴人?」祈正天臉上笑意漸漸淡了去,手中長劍復又抬起,擺出決一死戰的架勢,「我告訴你,你也不過就是天絕派的一條狗!你們這樣是要把中原武林全部交給朝廷啊!郁之婁軟弱無能,妄圖借助朝廷之力光復歸一宮,才落得那樣的下場。」說著翹起食指,對在場的眾人一通指指點點,「你們一個個的,也想听命于朝廷是麼?你們也要像郁之婁那樣輸了自己的命,還要搭上整個歸一宮麼?」
「你沒有資格說我爹。」
一直靜默的郁寰終了也是忍無可忍,上前一步與老狐狸四目相視,決然地指責道︰「你不要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你為了當上歸一宮宮主,殘害我爹,還壓迫宮中效忠我爹的英勇前輩,如今還有臉說是我爹軟弱無能!」
現下的局勢明朗的很,容子寂帶來的應該都是朝廷的兵士,還有些鑄劍山莊的死士,自己根本在劫難逃。縱然武功不低,也到底雙拳難敵四手,何況早場的這幾個青年才俊,無一是省油的燈。
到底,還是有這一天。
老狐狸拿劍的手又慢慢垂了下去,原本義憤填膺的吶喊也低沉了幾分。
「郁寰,你真是和你爹一樣愚昧不堪。」
郁寰眯了眯眼,並不多話。
老狐狸有幾分頹然。郁寰第一次覺著,他竟然也老了。
「郁寰啊,我的確殺害了你爹,我的確想當歸一宮的宮主,甚至是武林盟主,可是這有什麼錯麼?你問一問,武林大會上的那些人,哪一個不想當武林盟主,哪一個不想呼風喚雨一統江湖?」
「你知道我為什麼殺了你爹麼?是他太迂腐了。」
「當年我和他一同入了歸一宮,那年我才只有十四歲,長你爹一歲。那時的歸一宮宮主剛死不久,新宮主即位,百廢待興。你爹年輕有為,執意要將歸一宮帶上正軌,徹底擺月兌江湖對它的偏見。他的確做了很多,可是根本不可能,歸一宮和前朝牽扯太多。後來他表現出色,武藝高超,成功繼任了宮主之位。可是你爹是義氣之人,心不夠狠。當年煬帝下江南,就再活著沒回過長安,而他的後人也多有遺落在江南之人。你爹一方面想要護住楊家血脈,另一方面又想讓歸一宮得到世人認可,我便出策給他,讓他把楊家後人交給朝廷。你爹執意不肯,還不小心走漏了風聲,不僅讓那楊家後裔遠走天涯,自此失了下落,還引來朝廷中人追隨至此。」
郁寰听得驚奇,竟不知此事還有這麼多淵源。
「那個朝廷派來的人給了你爹兩條路,一是將楊家在江南的後裔趕盡殺絕,第二,則是交出純陽內息和上邪劍譜。否則,就將歸一宮趕盡殺絕。對,你沒有听錯,這兩樣東西都是你爹的,純陽內息是他的師父傳承給他,而上邪劍譜原是昆侖派的東西,後來也是機緣巧合到了你爹手上,只不過為了確保上邪劍譜在中土的安危,每年還會相期會面一次。」
郁寰聞言大驚,不自主地瞅了岑惹塵一眼,卻驀地想到同赴江南之時他說過的話。
「我們昆侖派也有一傳世之寶,數十年前托于了中原一位行俠好義的青年才俊保管,相約每年相聚,見一面此物安危。只是如今此物再次遺失,听聞噬骨教也對這東西覬覦已久,不得已搶先一步來中原尋找。」
「你當日所說是上邪劍譜?」郁寰不禁月兌口而出,怎麼會,岑惹塵知曉上邪劍譜的消息,何苦一直欺瞞自己,甚至提所未提。
原本還懷揣著一絲希望對方可以否認,卻不想岑惹塵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郁寰淒苦一笑,又是什麼都只有自己蒙在鼓中。
祈正天也諷刺地笑了笑,這世間人和人之間多少真心啊。
「那我爹選了什麼?」
「你爹什麼也沒選。可是我選了第二條路,煬帝後裔已經不在了,為了保住歸一宮,也只有選這第二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