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隱衡不是我殺的。」郁寰語出平靜淡漠,「何況他身負冷家數十條人命,又親手殺死了秋涼,早就該以命相抵。」
「你懂什麼!」上官故冷冽一笑。
「我是不懂什麼,但我是眼睜睜看著秋涼死得。」郁寰說得愈發悲憤,「上官姑娘,我知道你是昭門的聖姑,與胥門主甚是情篤。只是如今逝者已矣,過往的恩怨都罷了,你何苦還要與噬骨教為伍?」
「因利會聚而已,你大可問問在場的這群人,誰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來到這兒的?」上官故不屑地抬了抬唇,「郁寰你別傻了,我看著都不忍心。說實話,如果不是你害死了隱衡,還讓我」
那話梗了一半。
還害死了我娘。
為什麼你的命途這麼好,這麼多人前僕後繼甘心為你舍命,明明是在利用著你卻又爭先恐後要將你推出這個局。
上官故自嘲般地笑了笑,微微低著頭︰「也許,我們可以一起做很多事情,成為很好的姊妹也不一定。」
郁寰卻沒有一刻比此時更想收手,她覺著累了,也夠了,該到此為止了。
即便在場沒有一個人願意給她這個機會。
「上官姑娘,我不想和你動手,如果你真得很恨我,就殺了我好了。」
她面容上的疲累幾乎要蓋過了飄然而來的烏雲,在江寧的五月遮住烈日,叫囂著狂風暴雨,啞然了銅駝巷陌。
「對了,岑惹塵。」然後漠然地轉過身,「我其實也挺對不起你的,這一路都跟著我顛簸,為了我掛心。我自己的身子我很明白,那毒早開始發了,我根本挨不過這個夏天,原本說得什麼八月釀桂花,怕是也要徒勞了。若是我今日真死在了這兒,你莫要葬我土下,且將我灼化成一抔煙沙,揚撒于秦淮河間,伴著那溪流,也許我能去更遠的地兒。」
上官故輕輕一聲喟嘆,岑惹塵不語,只執意上前,將郁寰擋在身後,一如這麼久以來兢兢業業地呵護著她。
「還有。」郁寰揚了幾個調,「你去鳳凰谷,莫負了李仁心。不過這之前,你要去洛陽,安頓好郡主,你讓李沖照顧好她,這一生一世,都不要讓她知道人心的險惡與殘酷。」
「我不是一個好姐姐,雖然我很想。」
「岑惹塵,這一次,我就不陪你走了。」
上官故的手明顯顫了一下。
卻並沒能抖落那閃著寒光的玲瓏匕。
玲瓏,明見也。
她這柄匕首,最終也不過是刺了自己的心。說什麼不知人心險惡,如此倒要甚好了。
夜珠千槲,又怎抵明淨心如。
「你說完了吧?」
郁寰聞言又回過身看向上官故,淺淺一笑︰「嗯,你動手吧。你放心,我不會和你打,一則我現在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二則,雖然沒見過你面紗的臉,不過,我覺著你長得很像郡主。」
「郡主,對你很重要麼?」
「是呀。」
上官故這一次沒再多問。
只是提起玲瓏匕狂風一般席卷而來。
那一道刀光仿佛要割破郁寰眸間閃著血色的斑駁。
岑惹塵卻並沒有給她那個機會,長劍轉眼間便與那小巧的匕首糾纏在了一起。
上官故受力後退一步,紅衣烈烈,伴著長風舞起一道道浪波。腰間小巧的兩枚銀鈴亦是吟吟響起,妖異卻可人。
岑惹塵卻沒在此時憐香惜玉,提劍而起,凌空向她刺去。
上官故紅衣一轉,側身避開後復執匕重上。
郁寰看得驚險,輕輕退到容子寂身邊,小聲叮囑道︰「你先走,把祈凌帶出去,順便探一探李沖安危。」
「寰兒。」容子寂有幾分為難地瞅了瞅她,久久才松開緊咬的唇,「我知道你有很多困惑,但是總有一天,這些謎題都會解開,我承認,我們每一個人都對你不住。可是,真的沒有辦法。」
「別說了,走吧。」
「好。」容子寂將祈凌的身子又提了提,也不多推辭什麼,架著他有幾分艱難地向外面挪去。
郁寰看著他漸行漸遠,心中松了口氣。
命運終究將她和岑惹塵緊緊囚困在一起。
上官故漸漸不敵,郁寰瞧著有幾分蹊蹺。按理說那日宣州一戰,胥隱衡武藝高于岑惹塵不少,而上官故該是只稍遜胥隱衡一籌,加之武林大會上打敗柳西辭,論武功該是要臨駕岑惹塵之上。且今日這番比試,上官故毫無心慈手軟之勢,勢要奪了郁寰性命。
而此刻,明顯是岑惹塵佔了上風得。
「別傷她!」眼瞅著那一劍指了過去,郁寰高叫了一聲。
岑惹塵聞言手上一用力,將那長劍順勢收回,腳尖點地穩穩落于地上。
上官故肩上受了一掌,跌跌撞撞了兩步才撐住身子。
郁寰見狀跑了過去。
「上官姑娘,我還是那句話,你若真是要將胥門主的死全部歸咎于我,大可取我性命。」
上官故冷冷一笑,不屑之色翻涌而上︰「你說得倒是好听,有他在,只怕我根本近不了你身子吧。」說著細細打量起岑惹塵,「你武藝的確了得,只是你與柳西辭師出同門,何以劍術並不是一個門路?」
「我入昆侖較他遲了不少。」岑惹塵語出冰冷,手腕一番,劍身回鞘,「學的雜。」
郁寰心里說到底也是驚異得,雖是方才與容子寂說話沒有瞧個清楚,可他那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招式,縱然目不轉楮地盯著只怕也看不明白。
「郁寰。」上官故笑笑,復又轉向郁寰道,「現下這外面都是我的人了,你們根本插翅難逃,我的確武藝不及你這情郎,不過只要我一聲令下,馬上就會有人進來解決了你們。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郁寰面不改色︰「你說。」
「你死,我立刻收手,也不會傷害其他人一分一毫。」
「好。」只是誰也不想郁寰會答應得如此果決,「你不要食言。」
說罷那只吹彈可破到能瞧見骨節與脈絡的手,已然探向岑惹塵腰間佩劍。
「郁寰你瘋了麼!」岑惹塵卻止住了這個動作,「我看是把腦子落在洛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