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寰。」
她循聲看去。
他卻只瞧見她眼底的迷茫與陌生。
「你是誰？」
岑惹塵不答，只欣然笑了開。
郁寰望向他肩頭的一篇血紅，皺了皺眉，輕聲道︰「你傷得很重。」
「沒關系。」
她覺著他很眼熟，像是活在夢里，以一種桀驁而永恆的姿態生生不息。她不知道他是誰，卻為他的傷痕與苦恨心痛難耐。
容子寂見場面也失了控，反而笑得更肆無忌憚︰「好了，岑惹塵，你都看見了，你愛慕已久的女子就安然無恙地站在這兒呢，至于她能不能一直這樣安然無恙下去，就要看你了。」
郁寰登即提起戒心，冷冷道︰「你想干什麼？」
「我不想干什麼。」容子寂側過身正對著郁寰，「寰兒，我一直對你都是真心實意的，可是你心里卻永遠都不是我。你別怕，只要他今日把天權掌門之位讓給我，我就放你走。不過，我相信，總有一天，你願意再回到我身邊。」
郁寰挑著眉死死瞪著他︰「回你十八代祖宗啊！」
這句話真是耳熟，岑惹塵一直以為自己再听不著了，那麼想想這一遭走得並不虧。
「怎麼樣啊岑掌門？」容子寂深吸一口氣，又將目光投向了岑惹塵，「你想好了沒有？」
「郁寰。」他輕輕喚了一聲，「你還想回江寧麼？」
郁寰輕輕顫了顫，她想不起來江寧，想不起來秦淮，想不起來阡陌縱橫的江南梯田，想不起來夕陽仍殘照，曉月問深井。
可是就是那麼鬼使神差。
「我想。」
「等這一切都結束了，我就帶你回江寧。我們不去長安了，哪兒都不去了。「岑惹塵笑得動容，「郁寰，這一生我真是對不起你，你不用記起我，也不要記起我。能再見你一面，我真的很高興。」
不等郁寰答話，容子寂搶先一步走至郁寰身側，一把攬住她的頸脖，食指抵上了脖間的動脈。郁寰措不及防，未嘗反應過來，便已然被強制著微抬起頭。
岑惹塵大驚道︰「你放開她！」
「為了江山，我不在乎犧牲一個女人。」容子寂玩味地看著惶遽的對方，「況且你要相信我的武功，我不會真殺了她，我可以讓她乖乖地在榻上躺一輩子，永遠都不會動離開我的心思。」
「你放開她！」岑惹塵重復了一遍。
郁寰此刻倒是鎮定，趁著對方不備，腳下欲要絆住容子寂的腿。無奈還沒見成效，容子寂便已然閃躲開，手上的力道加了幾分，將她鉗制得更加窘迫。
岑惹塵一愣，不敢再多什麼動作，怕容子寂真傷害到她。
正是此刻，不知幾時跑了出去的熊澤義又從屋外走了進來，對著岑惹塵拱手行個禮道︰「掌門，天權的人馬已經聚齊了，還有瑯琊王攜帶的豫州兵馬與昭門人馬，還請掌門下令。」
岑惹塵點點頭，他驀地明白了李沖出現在這里的意味，也明白了自己父親背後的良苦用心。原來容子寂的陰謀早就被不只自己一人識了破，熊澤義已然听命于自己父親，亦是當朝宰相，設下了這個局。
「容子寂，你放了她，我也放你一條生路。」
容子寂面色變了幾分，卻依舊擺出鎮定的模樣︰「你真覺著天權那零星的人馬，加上昭門的強弩之末，就能攻克鑄劍山莊了麼？」
「能不能可以試一試。」
正是雙方僵持不下之際，容子寂的人也匆匆趕了過來，面色驚惶道︰「大少爺，不好了，昭門的人攻進來了。」
如此，郡主便也沒有佯裝下去的必要，驀地起身，正對容子寂道︰「你才是強弩之末。」
容子寂一驚，他對郡主的一切似乎還全然停留在洛陽那個穿著嫁衣跌跌撞撞小姑娘的印象，全然不知她今日出現的用意所在。
郁寰瞧見郡主一驚又是一喜，繼而趕忙叫道︰「璨兒，你別過來，危險。」
岑惹塵也未嘗想郡主會在此時出這個頭，只頗有深意地將她打量了一番。
那趕來稟報消息的人左右張望了好一通，對這容子寂急急道︰「大少爺，現在怎麼辦啊？昭門的人已經從後門進來了！」
「愣著干什麼，快去把突厥的兵馬調過來！」容子寂匆忙回過神，拉著郁寰就欲要向外跑去。
岑惹塵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雖是血還在恣意地流著，腳下已然一踢凌空跳起，手上的佩劍直直向對方逼去。容子寂听聞異動，只得暫時松開郁寰，回過身與岑惹塵刀劍相纏。
郡主伺機上前一步，拉過郁寰︰「快走！」
「不行。」郁寰不住地回頭望去，「他還在那兒呢！」
「不走就走不了了！」郡主倉促地拉著她後撤，「你往後門跑，去找我哥，我去幫岑惹塵，你放心，不會有事！」
郁寰遲疑了片刻，然後點點頭，轉身向門外奔去。
他肩頭的一抹血色還氤氳于眼前，她不知那是為誰傷的，亦不知那是怎麼傷的。
她只是覺著心隱隱地痛，痛著痛著就不隱著痛了，而是疼惜並矯揉得明目張膽。
果然，跑了沒幾步，便與面前的李沖撞了個滿懷。
「寰兒。」一種闊別重逢的欣然與慰藉沖上了心頭，李沖一把將她攬入懷中，「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郁寰卻抽出了他的懷，怔怔道︰「我認識一位姓岑的公子麼？」
李沖愣了愣，並不回答，只輕道︰「我先帶你離開這兒。」
「不行，璨兒和那位公子都還在里面。」
李沖鎖了鎖眉頭，不無擔憂道︰「璨兒怎麼樣了？」
「不知道，她讓我來找你。」郁寰扯住李沖衣袖，匆匆向屋中引去，「快回去幫她，容子寂會上邪劍法，璨兒不一定敵得過他。」
李沖回頭看了一眼，昭門的人馬還被遺落身後，只是此時他也顧念不了這許多，快步跟上了郁寰。
這場混戰，很快就能有個尾聲了。
李沖不願去想那許多，至少此刻，沒有什麼比故事里的每一個人都安然無恙，要更加重要的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