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當他從交警大隊回來,就抱著必死的決心,躺在床上,他對自己說再也不原諒這個世道了,所以他裝聾作啞。
齊城眼淚默無聲息地滾下,齊志欣看在眼里,愣了好久才返過神來。「老太婆,我們的兒子有反應了,你看他流眼淚了。」方志欣掩飾不住心中的興奮。
方心和也看著兒子,再也忍不住,摟了兒子哭出聲來。
唐博遠給人壽保險公司省分公司的經理李明祥打了電話,把自己的疑慮一五一十說了。李明祥听了,感到存在保險詐騙的可能,立即給s市分公司的經理衛風凱通了電話。衛風凱馬上派人去了解詳情。當得知詳細情況,衛風凱便不想深究。因為不管怎樣,保險公司都要賠錢,只是受益人變成法定繼承人,你受害人家屬不去追究,我們保險公司追究算怎麼一回事?吃力不討好。
衛風凱委婉把意見反饋給李明祥。李明祥听了,感覺是那回事,就又回電話給唐博遠,如此這般說了。
唐博遠見話不說明白,保險公司也不會出面,就坦白說了。「李經理,我是受害人的父親,我不能看著我的女兒冤死,但我不便出面,所以希望你們保險公司能夠出面,控告他。」
話說到這份上,李明祥頓時明白過來,自己與唐博遠多年老關系,這個忙自是要幫的,況且舉手之勞,屆時由公安部門出面,保險公司也無甚牽連。
「是嗎?是誰?倩倩嗎?」李明祥跟唐博遠是戰友,自然知道唐博遠前妻的事情,況且唐博遠前妻宋子淑也是他的戰友,這些過往他自是知道。
「是。」唐博遠有點激憤,強抑制自己的感情。
「唐省長要節哀,我這就把情況反映給公安局,讓他們立案偵查。」李明祥語調立即深沉許多,好像也很憂傷一樣。
「那就拜托你們了。」唐博遠說完掛了電話,兩行老淚滾出眼簾。
李明祥猜想唐博遠想繼承保險賠償金,所以來借刀殺人,排除受益人的受遺贈權,好在只需報案,其他沒什麼影響。他就給衛風凱打電話。「風凱啊,這件案子不能放松,你讓公安機關查個水落石出,不能縱容這類違法事情,要不我們保險公司那里承受得起。」
衛風凱不知李明祥為什麼轉了口風,雖然公司都是**,但是業務上還是有聯系,所以也不再堅持己見。「那好吧,我立即向公安機關反映情況,讓他們偵查。到時我把情況反饋給你。」
「那好,辛苦你了。據說對方有些背景,所以受害人報案,公安機關不了了之。你可要跟緊些,省里正在抓這些詐騙典型,以告誡投保人、受益人。」李明祥說得有板有眼。
衛風凱听了,感到沒什麼不妥,就答應了。掛了電話,就給法律顧問司馬文璽律師通了電話,讓他來一下公司。
司馬文璽正是齊城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到保險公司了解了詳情,倒吸一口氣。他知道這件交通事故,更知道齊城主任為此失聰、失明。他暫且說回去研究研究再說。回來後,他就跟齊志欣通了氣。他前些天才認識齊志欣,彼此留了電話。
齊志欣在醫院正在慶幸兒子有了直覺,接了電話,才知道六百萬保險賠償金的事,倒吸一口冷氣,心中的興奮消散無形。掛了電話,立即拉了齊城,給了一拳。「你小子,真不是東西,你缺錢花啊,作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我看你,暫且還給我裝聾作啞吧。」齊志欣不分青紅皂白,先打了再說。
方心和住了哭聲,一時不解,以為丈夫生氣齊城這些時日裝聾作啞,胡弄了大家。想想也是,這些天,多少人為他焦心積慮。
方志欣這才壓低了聲音,把司馬文璽的話轉述一遍。方心和怎麼也不相信自己。「我不信我們的齊城會作出這種事。」
齊城原本還有些懵懂,但一听到這些,想到宋倩已死,還有這種道听途說,一激憤,醒了許多。「誰說的,這是誰說的?」齊城眼中蹦出怒火,無意間話說出口,嗓子眼頓時順暢許多。
方心和見到齊城說出話來,不知多高興。「齊城,你說話了,你說話了。」禁不住摟了齊城又哭起來。
齊志欣不了解實情,此時憂心忡忡,連忙關了房門,這才回來問道︰「你說,你到底是不是為了賠償金而殺了人?」
「沒有,我根本不知道什麼保險金。」齊城斬釘截鐵。
齊志欣看著自己的兒子,多少相信自己的兒子。「好了,這些天,你還是裝聾作啞,我先打听明白再說,看到底怎麼回事。」
方心和一旁目瞪口呆,一時反應不過來。兒子剛好,卻又被人冤枉殺人,她接受不了,手緊緊抓著齊城的手不舍放下。
「不用,我定要追究到底,怎會空穴來風。」齊城原本絕望的心忽地填滿激憤,整個人又靈活起來。
齊志欣看著齊城眼中崩射出憤怒,一時無言。瞬息的悲喜交集,他自己也有些恍惚,似夢非夢。他能說什麼,原本以為兒子真的為之殘廢,卻不料驟然好轉,然而又撈到這一攤子事。
「我去找張文元。」齊志欣落下話,就急匆匆地離開。
齊城想喊,但是終沒說出口。方心和傻傻地看著兒子,感到兒子欺騙了她,讓她這些天心情焦炙萬分,他太不爭氣了。「作孽啊,作孽,你何時才不叫人操心啊?」方心和捶打齊城的胸膛,隨之眼淚再次滾下。
齊城眼淚也滾落下來,他眼前又是一片嫣紅,流淌的嫣紅。她為我留下了六百萬,她為我留下六百萬。他的心像摔在地上的玻璃瓶, 當一聲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