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一個人的開始
快中午,太陽偏移,陽光隔著窗戶照進房間,房間變得暖融融的,金梅才醒來,看著陽光金燦燦地照著,光柱中微塵跳動飛躍,金梅感到很美,靜靜地觀看。扭頭看雪妹,見她還在睡著,就起了床,洗了臉面,後來出門站在走廊上,呼吸新鮮的空氣。快中午了,有些熱,風一股一股地吹來,使人感到慵懶。她伸了懶腰,這才回到房間換下睡衣,隨後開了手機。見雪妹睡得酣暢,也就沒有喊她,自己出了房間。
在去芳草園吃中餐的路上,金梅又想起齊城,就撥電話過去。
齊城正和唐博遠下圍棋,一時勝負難分。見是金梅的電話,齊城就接了。
「金梅啊,有什麼事嗎,我正和別人下棋。」齊城顯得不耐煩,但是語氣卻很柔和。
「你昨天晚上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金梅興師問罪。
「我去游泳了,沒帶手機。」
「那回來為什麼不給我回電話?」金梅不信,深更半夜去游泳,你以為我是白痴啊。
「我回來沖了涼就睡了,沒有看手機。」齊城雖沒去游泳,但是陪著唐博遠去山里泡溫泉,四五人待十二點多才會。
「你說謊,那為什麼今天早上不打電話給我?」
「打了,你關機啊。」齊城顯得很無辜。
「不想理我就明說,何必假惺惺。」金梅去了芳草園。「我在芳草園吃中飯,你過來不過來?」
「我在下棋,你自己吃吧。」齊城不想去吃。
「我可是有重要的事啊。」
「怎麼?有人喊吃飯?」唐博遠插話。
齊城捂了電話。「嗯,一個朋友,也在這里。」
「那你去吧,下午我們接著下。」唐博遠笑了笑。
「喂,你在听嗎?」金梅大聲喊。
齊城對唐博遠尷尬地笑笑。「好了,我一下過去。」
「快點,我已經到了。」金梅說完掛了電話。
「一個朋友,說有事情找我。」齊城對唐博遠說。
「去吧。」唐博遠起身為自己倒了茶水。
「飯時了,要不一起去?」齊城客套。
「不了,你去了,下午過來接著下。」唐博遠擺了擺手。
齊城就出來,先回了住處,在房間愣了一會,猜想金梅該有什麼事,後來看了時間這才過去。
到了芳草園,金梅坐在落地玻璃窗前,傻傻坐在那里想著心事,考慮該怎樣告訴雪妹生養孩子的事情,看到齊城在外面走過,就向他招招手。
「一個人啊,你的朋友呢?」齊城走過來,坐在對面。
「朋友?是雪妹,她在睡覺。」金梅心中有了主意。
果真是雪妹,齊城也就不往下問,扭頭對服務員說︰「來杯冰紅茶吧。」
金梅看著齊城,看他是不是還關心雪妹。
「你說有事情,什麼事情?」齊城露出不易覺察的笑容。
「關于雪妹的事情。」金梅往雪妹身上扯。
「我已經知道了。」齊城冷冷地說,似乎顯得不耐煩。
「你已經知道了,知道她生了孩子?」金梅吃了一驚。
「是啊。」齊城扭頭看外面,外面水池的噴泉往復地噴著水,到最高處就落下來。
原定于下午針灸,因為趙文哲下午要到省城,所以九點多就過了給他針灸,閑聊中就談起昨晚女人難產的事情。齊城開始還嘲笑趙文哲怎能進產房,趙文哲只說做醫生什麼沒見過啊。後來就說到齊城可能也認識產婦,說是金梅當時在場緊張得不得了。趙文哲已經認識金梅,知道是齊城的朋友。齊城一想就想起雪妹來。
金梅生氣了。「你既然知道,那你為什麼還無動于衷?」
「我能怎麼辦?」齊城徹底煩躁起來。她生孩子關我什麼事,我不無動于衷還能怎樣?齊城想著,感到金梅就是喜歡多管閑事。
「你••••••」金梅鄙視地看著他,徹底失望了,會有這樣的男人,一點責任感都沒有。
齊城看到金梅瞪著眼看著自己,知道她生氣了,也就不再看她,目光轉向一側,被她這樣逼視,他感到惶恐。
金梅氣不打一處來,盯著齊城良久,感到無藥可救,騰地站起來,不再理會齊城,氣呼呼地走了。
齊城看到金梅走了,靜靜地坐在那里,感到莫名的委屈。她既然生了別人的孩子,你又為什麼還要糾纏我?她既然離開了,又為什麼來找我?我無動于衷,關我什麼事啊,總不能讓我再娶她吧,受玩弄的是我齊某,天地良心。齊城這樣想著,心中失落落的,有些不甘心,也有些茫然無措。她走了,是她走了。
冰紅茶放在桌面,上面布滿小水珠,齊城拿起來,仰頭一口飲下。冰涼的水竄進五髒六腑,他感到舒服多了,可是嗆了鼻子,眼淚就滾出眼眶。又坐了好久,就要了一份揚州炒飯。
吃了飯,就走回去,感到很困乏,便開了空調,****午睡。躺在那里,一時睡不著,腦海中一會是金梅那張生氣的臉,一會是雪妹滿臉的委屈。後來想起孩子來,孩子似乎浮在空中,睜著一雙明澈的大眼楮看著他。
孩子,孩子,她怎麼會生下孩子?女人真是搞不懂,人家既然拋棄了你,你還生什麼孩子啊,一點腦筋都沒有。怨不得別人,只怨你自己。齊城這樣想,咬緊牙齒,感到恨恨的。真不知道好歹,這下吃虧的是你自己。齊城又感到幸災樂禍起來。
齊城想著,又看到那個孩子浮在空中,在看著自己。唉,大人作孽,偏偏委屈了孩子。孩子可是無辜的!齊城又為孩子擔心起來。
後來齊城不再想什麼,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讓他多想了。似乎思考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呆在這里,沒有太多的人,生活日趨簡單,下棋、打球、游泳,即便一人坐在那里發呆、看電視都不覺乏味。沒有快樂,也沒有不快樂,這或許是生活的本質,所謂的幸福與痛苦都是漂浮的,像天空的雲彩,有人拿了白雲,有人拿了烏雲。
齊城會心地笑了,這是為什麼?生活真的不在于幸福,也不在于痛苦嗎?可是有些人不是在拼命地追求幸福。一些人痛苦卻是無處不在,就像與生俱來的毛發,剪除了還長出來。也真有意思,幸福是白雲,痛苦是烏雲,這該是一個絕妙的比喻。但是白雲的疊加就是烏雲啊,難道幸福多了就是痛苦?同樣,烏雲散了也會在天空留下白雲,如此推敲,幸福與痛苦是互生的,還是合乎哲學的。齊城散漫地想著,後來睡著了。
金梅氣呼呼地回到住處,看到雪妹躺在床上,心中連帶鄙夷了她。還好意思睡覺,這就是你愛上的男人,簡直豬狗不如。人直愣愣地看著雪妹,她平緩地呼吸著,昨晚一定沒有睡好,所以直到現在還能睡下去。她怎麼一點也不憂心,難道她真的有勇氣堅持下去,獨自一人?
金梅和衣躺在床上,听著空調嗡嗡地響著,感到自己整個心都亂了。可是我介紹她認識齊城的,說到底是我的錯。也好笑,我不是自己還愛著他啊,真是莫名其妙,我愛他什麼?他比夏至選好不到那里去,說不定還不如他。不就是死個人嗎,就自暴自棄。你以為你很痴情啊,別假正經了,也不知道你有過多少女人,現在卻裝清純。誰不知道你得了人家幾百萬的賠償金,說不定整個事都是你一手策劃的。金梅想到這里就看著天花板,感到一切都是預謀的,不然那個宋倩怎會說死就死?死亡就是突然而來嗎,就是這麼容易嗎?我金梅可是冀望上大街被汽車撞死,下雨天遭雷轟,可是現在不是還好好活著?死亡,他媽的怎麼回事,說死就死了,人脆弱得不比一個動物堅強,也不比動物高明,反正都是死。
死,金梅愣在那里,什麼,我何時想過被汽車撞死,被雷轟?金梅才沒有想過什麼死亡,更不會期望死亡。可是剛才明明說要這樣死亡啊。金梅感到驚奇。這些話似乎藏在腦海深處,很確切,似乎就擺在眼前。我畏懼過死嗎?從來沒有面對死亡,死對于我來說是遙不可及的事情,我為什麼會害怕?怕什麼,就是某天真的來到我也不會感到害怕,有什麼可以挽留,又有什麼可以厭惡?都是你們這些男人,為什麼不能讓老子靜一靜?金梅眼前又浮現出齊城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她可是生下你的孩子,你還能無動于衷,該是什麼玩意?你不顧惜雪妹,也該想想你的孩子啊。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給我滾到遠遠的。
有人敲門,金梅這才停下來。雪妹也驚醒了。
「孩子。」雪妹半睡半醒。
金梅起來開了門,是護士。
「孩子不喜歡喝牛女乃,總是吐出來,所以需要他媽媽給他喂女乃。」那護士手中還拿著女乃瓶。
雪妹連忙起來,這才想到應該給孩子喂女乃,腦海中怎麼也沒有喂女乃的概念,此時臉一下子變紅了。
「什麼,你們怎麼自作主張,嬰兒當然是喂母女乃好了,你們怎麼喂他牛女乃?」金梅感到不象話。
「張醫生說白姐姐剛動了手術,身子虛,所以最好先喂喂牛女乃,誰知孩子一喝就吐出來,昨晚折騰了我一夜。」護士樣子看上去很困倦。
雪妹一听,自是愛子心切,連忙往外面走。
「白姐姐,你最好洗洗臉面,初生的嬰兒很嬌貴的。」護士顯然把嬰兒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
金梅想孩子一定哭了一夜,不然怎會折騰她一夜,想說埋怨的話,但听護士如此愛護孩子,話到嘴邊也就咽了回去。
雪妹連忙去洗了臉,用洗手液好好洗了手,這才出去。到了隔壁房,孩子顯然餓了,正哇哇地哭著。雪妹上前就抱過孩子,解了衣扣就摔出雪白的****,往孩子臉上湊,那大大咧咧的樣子,一點也不見羞澀。做母親就需要這種犧牲,為了孩子,可以不顧個人的形象。孩子被人抱著搖晃,本能地餃了母親的****,吮吸起來。
金梅站在門口,看著,心中對齊城的憤懣拋到九霄雲外了。看到雪妹專注地看著懷中的孩子,她有些嫉妒。
「看你美的,怎樣,做媽媽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吧。」金梅充滿嘲弄地說,可是眼楮澀澀的,也替雪妹高興。
雪妹這才扭過頭。「你看他多可愛啊。」
金梅上前看,孩子正幸福地吮吸著,嘴巴嘖嘖響。這就是一個人的開始,從噙著母親的****開始,從吮吸甘露開始,誰都是如此,可是為什麼會有不同的人生啊?金梅傻傻地看著,眼中充滿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