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是渾身顫抖,聲音也是這樣熟悉,是她的聲音,頓時話堵在嗓子眼,他感到恐懼。
「我想見你,就在‘上弦月下弦月酒吧’吧。」對方還是柔和的聲音。
上弦月下弦月酒吧?陳文是顫抖了,方如兮沒病之前喜歡去那里,是個清吧,可以聊天喝酒,環境很清靜。好多年沒去了,對方顯然知道方如兮的過去。陳文是第一次相信有鬼,難道剛才她的魂魄就隱藏在她的畫里?不早不晚地掉下來,這不是很蹊蹺?
「你是誰?」陳文是有些結巴。
對方已經掛了電話。
「誰呀?」文秀在外面吸著灰塵,看陳文是臉色蒼白就問了一句。
陳文是原想合上手機,此時靈機一動。
「你不說我就掛了。」
嘟嘟。
「我不猜,猜不出來。」
嘟嘟。
「是你啊,齊城你搞什麼鬼,換了新號碼啊。」
嘟嘟。
「說也是,換了地方,號碼自然要換。」
嘟嘟。
「什麼事?」
嘟嘟••••••
「這麼晚了,我已經睡覺了。」
嘟嘟••••••
「什麼事啊,嗯,嗯,那好吧,我過去吧。在哪里?」
嘟嘟••••••
「那好,再見。」陳文是合上電話。
「是齊城的電話,他才過來教書,所以喊了幾個同學聚會。要我過去,順便認識幾個人。」陳文是對門外的文秀解釋。
文秀知道齊城教書這回事,也就深信不疑。「那你就去了。」
陳文是就去衣櫃那里找套衫,想穿西裝出去,忽想這時一本正經出去會讓文秀生疑,就找了休閑的衣服出來,上面還帶著樟腦的氣味。
換了衣服,陳文是走出來。文秀已經把房間收拾干淨。
「不要喝太多酒。」文秀很關心他。
「我不開車去了。」陳文是知道在那場合想不喝酒也是不能的。
「外面還下雨,拿把雨傘吧。」文秀說著遞給陳文是雨傘。
陳文是拿過雨傘就到了外面,還是疏落的小雨,涼風陣陣,讓人感到寒意。鬼天氣,陳文是罵了一句。忽地想起這次約會。鬼,陳文是吸了一口氣。對方該是誰啊?是惡作劇還是什麼預謀?陳文是攔了的士,不管怎樣,都要過去看看,哪怕真的是鬼。
到了外面,竟然忽地響了雷聲。陳文是頓時一緊張,已是秋天卻有雷聲,心里自是增加幾分愜意,似乎真的遇到鬼了。
幾年沒去「雙弦月」酒吧,那是一個不出名的酒吧,所以司機不知道路。陳文是叮囑他直往音樂學院去。到了音樂學院附件的一個巷道,陳文是下了車。僻靜幽暗的巷道,疏落的小雨沙沙地響,不停有樹葉在面前飄下,這種感覺陳文是初次經歷,似乎听到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
陳文是索性合了雨傘,讓雨水落在身上。間或的路燈把眼前的雨照得透亮,似乎是玻璃珠子落下來一樣,很快不見在黝黑的地面上。
走進去不遠,就看到雙弦月酒吧的霓虹招牌,兩個弦月亮晶晶,幾顆星星金燦燦地穿透夜幕。酒吧的名字很有意境,上弦月,下弦月,總給人安靜和淒冷的感覺,熟悉這里的人都稱雙弦月酒吧。陳文是在外面猶豫一會,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里面三兩的人,齊城掃視四周,看到牆角的桌子旁坐著個女人,就走過去。黯然的燭光照著女人慘白的臉,陳文是愣在那里,是方如兮,他竟然沒有害怕,只是看著。
女人閃著靈動的眼楮看著眼前的男人,沒有說話的意思,似乎並不認識他。她很漂亮,卷曲的長發披在肩上,穿著暗色的衣裙。
「如兮。」陳文是顫抖了,整個人似乎到了夢境,眼楮看著桌面那個玫瑰紅手機,是方如兮的。
「文是,請坐吧。」女人招呼他,嘴角帶著微笑。
那微笑也是方如兮的,陳文是記得一清二楚。陳文是心寒了,無力地在對面坐了,沒有惶恐,也沒有驚奇。這僅僅是夢境,只有在那里,死的人才會復活。
「你感到吃驚吧?」女人無邪地笑了,盯著陳文是看。
連眼神也是她的。陳文是伸出手,拉了女人放在桌上的右手,很冰涼的手,手也是她的,隔了這麼多年,陳文是感到一切都很熟悉。
「我不是如兮,我是若兮。」女人掙月兌手,笑吟吟地看著陳文是。
陳文是頓時醒悟過來,不是如兮,是若兮?陳文是不知道有什麼若兮。
「難道我姐姐不曾對你說過她有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孿生妹妹?」方若兮的笑容僵持在臉上。
陳文是死了一次,現在又活過來。原來,是她的妹妹,她確實沒有提起過妹妹,就是方永兮也不曾說過他有兩個妹妹。
「她一定是嫉妒我,因為我考上的是北大,而她還是托關系才上的音樂學院。」方若兮平淡地一句,旋爾笑了。
陳文是心中還是一團糟。
方若兮為陳文是倒滿酒,白色的泡沫溢出杯子。「我想看看你,所以才冒昧打電話給你。」
「你真是無聊,為什麼用你姐姐的號碼打給我。」陳文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憤怒爆發出來,近似怒吼,他感到什麼東西狠狠地刺進他的胸口。
方若兮冷冷地看著陳文是,隨後睜大眼楮,沒說什麼,目光有些冷漠。周圍的人朝這邊看,都沒說什麼。
「這就是你的德性?」方若兮沉默好久才說。
陳文是愣到那里,咬緊了嘴唇,感到她很尖薄,她不是方如兮,只是她的冷靜是方如兮的。這個女人安靜下來也是那樣美。
「對不起。」陳文是站起來想走。
「你給我坐下。」方若兮命令道,聲音里含著威嚴,不容人拒絕。
陳文是厭惡她說話的語氣,但是還是緩緩坐下。
方若兮拿了酒杯對著陳文是晃晃,陳文是只好也拿了酒杯,仰頭一口氣飲下,隨後瞪著眼看著她。
方若兮也喝了半杯酒,就若無其事地坐在那里,手指隨著酒吧的輕音樂敲打桌面。
陳文是為自己倒滿酒。
「我姐姐死時是什麼樣子?」方若兮問。
陳文是腦中立即浮現方如兮干枯的樣子,鬼魅一樣晃在眼前。
方若兮盯著陳文是看,似乎想看透眼前的男人。良久,見陳文是沒有回答的意思,方若兮嘆了口氣,一副哀怨的樣子。「你有點像我表哥。」
方若兮拿了酒杯把半杯酒喝下,又斟滿酒。
兩人不再說什麼,只是喝著悶酒,哀傷籠罩了他們。酒吧播放著柴可夫斯基的《四只小天鵝》,陳文是眼前就看到方如兮在跳天鵝舞,最終倒伏在地面上。
「你走吧。」方若兮最終發話,她也不知道該對眼前的男人說什麼,也沒什麼怨恨。
陳文是就站了起來,沒有拿放在桌角的雨傘就出去了。外面還是疏落地下著雨,雨滴打在他的臉上,他清醒過來。不是夢,他扭頭看著酒吧的門,想起她是一人,會不會喝醉?陳文是站在雨中,看著雨不停地飄著。
方若兮沉悶地坐了一會,也就出來。出門時看到陳文是站在那里。
「你怎麼不走?」方若兮不耐地問一句。
陳文是還在看著暗紫色的天空,扭頭看著方若兮。「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清醒著,自己打車回去吧。」方若兮說著就撐著傘走了,傘是陳文是的。
陳文是看著她走出巷道,人忙跟了上去。出巷道時,已經不見了方若兮,四周都很冷清,不見行人也不見車。他心里頓時緊張起來,從沒有听說她有妹妹,她一定是鬼,從下面過來看我,而我做了什麼啊?陳文是絕望起來,人拼命捶打巷道的牆壁。
後來陳文是倚著牆壁,他給齊城打電話,此時他心里竟然想著齊城。齊城正在房間看電視,是《我與僵尸有個約會3》。
「齊城,出來喝酒吧。」陳文是近乎求救。
齊城愣了一下,緩緩問道。「你在哪里?」
「我在音樂學院這邊,你開車到門口接我吧。」
「好吧,你等著。」齊城掛了電話,已是十二點多,他連忙出來。
音樂學院很近,齊城很快趕了過來,見陳文是站在學院門口,渾身濕透,就搖下車窗。「文是,快上車。」
陳文是這才看到齊城已經過來,也就拉了車門上車。
「怎麼搞的,一個人在這里干什麼,搞得渾身濕濕的?」齊城關心地問一句。
「去仙天酒吧喝酒吧。」陳文是想一醉方休。
「我送你回去吧,先換換衣服,這樣的天氣容易感冒的。」齊城伸出手模了一把陳文是,衣服已經能淋出水來。
「不礙事,直接去酒吧。」陳文是顯得很固執。
齊城見他這樣,知道遇到傷心事,就也不理會他,徑直開車回學校。
見進了校園,陳文是才反應過來。「這是去哪里?」
「先到我那里一下,你換件干的衣服再說。」
陳文是見是這樣,也就沒有反對。
到了住處,齊城給他找了自己干淨的衣服出來。「將就一下。」
陳文是就進里屋換了衣服,出來時一臉疲憊。
齊城倒杯熱水給他。「怎麼回事?」
陳文是悶在那里,不知該怎樣跟齊城說起。
齊城見他那樣,也就不說什麼。
「齊城,如兮是不是有個孿生妹妹?」陳文是猶豫一會說。
「怎麼你見到她了?」齊城吃了一驚。
「嗯,她打電話約我。」陳文是吃了定心丸,知道那是妹妹。
「她大學畢業後就出國留學,先是研究生,後是博士,也是才回來的,我也是多年沒有見她了。」齊城平和地說。
陳文是頓時不說什麼。齊城見他喝完水,就有倒了一杯熱水,擠了點檸檬汁在里面。「今晚就住這里吧,咱兄弟聊聊天。」
陳文是不置可否,腦海中想著方若兮,她不該冒充她姐姐的,讓我嚇了一大跳。她們是那樣像,一個模子倒出來一樣,這樣想,對方若兮的成見才沒了,可是還是感到心里堵堵的,人就想說點什麼,所以就沖齊城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