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那是很大一塊銀錠,少說也有十兩,足夠尋常四口人家好吃好喝一年!這樣大的一塊銀錠,不可能看不到!
銀子,不見了!
秦羽瑤緩緩皺起眉頭,方才並未瞧見有人靠近,莫非在她穿越來的那一刻,有人悄悄撿了便宜不成?畢竟只有那個時候,院子里一個人都沒有,寶兒蹲在她旁邊,顧青臣派來的四只走狗則在屋子里與她對峙。
這座破舊的院子位于秀水村外圍,只有一條羊腸小路可以到達,絕不會是陌生路人尋來,多半是秀水村的村民听著動靜模了過來。時間過去不久,應當還能追上。思及此處,秦羽瑤抬起腳步,就要追出去。突然,腦袋傳來一陣暈眩,不由得頓住腳步,扶著腦袋閉眼晃了晃。
「娘親?娘親你怎麼了?」眼看秦羽瑤閉目搖首,寶兒嚇得小臉都白了︰「娘親,你站著別動。」听到小小的腳步聲,秦羽瑤睜開眸子,只見寶兒邁著小短腿往屋里跑去。未幾,抱著一截木樁走出來,吃力地來到秦羽瑤身邊,搖著秦羽瑤的手臂說道︰「娘親,娘親坐下歇一歇。」
秦羽瑤低頭看著寶兒,有些髒兮兮的小臉上面,黑黑的大眼楮里裝滿驚恐,心中不知怎的一軟︰「我沒事。」相較于前世,這副身體確實柔弱了些。秦羽瑤拂衣坐在木樁上,望著破敗的小院,有些怔忪起來。秦氏死了,還有寶兒為她難過。可是自己死了,又有誰會傷心?記憶的最後一幕,是顧子清憐憫的眼神。
望著怔怔發呆的秦羽瑤,寶兒有些局促地捏著手指,小臉上滿是擔憂︰「娘親,你不開心了?是不是寶兒不乖?」
軟軟的聲音喚得秦羽瑤回神,模了模寶兒的小腦袋︰「沒有。寶兒很乖。」
他還不知道,他真正的娘親已經去了,被顧青臣的走狗害死了。顧青臣,秦羽瑤眸光冰寒,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娶了秀水村最漂亮的姑娘,吃干抹淨後,帶著人家辛辛苦苦攢的銀錢進京考試,待得金榜題名,卻送來一紙休書!這卻罷了,竟污人清白,又指親子為野種!但凡他有一絲人性,便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莫非全天下姓顧的都叫她踫見了?想到此處,一股恨意從心底深處涌上來,秦羽瑤分不清是秦氏的,還是她自己的。你且放心,總有一日,我為你討個公道!模著寶兒的腦袋,秦羽瑤在心中立誓。
忽然間,心頭涌上一股酸楚悲痛,異常復雜的感情。秦羽瑤頓時明了,這是秦氏未散的執念。身為一個母親,臨死前最牽掛的是什麼?想到這里,秦羽瑤在心中默默地道︰「我會代你,照顧寶兒。」
那股執念依然不散,竟仿佛更加深刻起來。秦羽瑤轉念思索,對其說道︰「盡我所能,必不讓寶兒落入顧狗之手!」念頭方落,那股感情緩緩凝成一股純粹的感激,而後悄悄散去,徒留一股淡淡的酸楚。秦羽瑤心中默然,莫說這個封建世道,秦氏只是一個弱女子,便是自己前生風行雷厲,不也折在別人手里?秦氏至少知道自己如何死的,秦羽瑤直到現在也不明白死在誰的手中。
「呀!這是怎生了?」忽的,一個婦人焦急的聲音從院外傳來,秦羽瑤抬頭一看,一位穿著粗布衣裳的女子急急跑進來,因為跑得太急,被木簪挽起的發髻松松欲散︰「妹子,你頭上怎麼這麼多血?啊?屋子怎麼弄出來這麼大的洞?天啦,那幫天殺的!」
李氏從田里回來時,在村頭听到許多人在閑話,大意是幾名城里來的男子往秦羽瑤家里去了,看著穿衣打扮像是官宦人家的下人。後來被證實,確實是當年新科狀元顧青臣派來的人,要接寶兒回去。
「他不是不認寶兒嗎?」李氏問道。
一個大嬸回答說︰「誰知道呢?那幾個男人跟秦氏搶奪呢,我們不過站在院外看熱鬧,也給轟了出來。」
李氏一听不好,扔下鋤頭就朝秦羽瑤家里跑來。
因為常年勞作,李氏的臉龐被風吹日曬得黝黑粗糙,乍一看去,並不像二十幾歲,倒像是三十多歲一般。秦羽瑤調動記憶,辨認出眼前這名婦人,正是秦氏的堂嫂,平日對她們頗多照顧的李氏︰「嫂子。」
「快別起來,快坐下!唉,那幫天殺的,竟然打女人,咒他們不得好死!妹子,你頭暈不?難受的話告訴嫂子?唉,不行,你坐著別動,我得去給你請郎中!」李氏拍了下大腿,風風火火地轉身就往外跑。
秦羽瑤拉住她的手臂︰「嫂子,莫去。」
李氏一急,不由甩她的手,驀地想起她有傷在身,連忙停下動作︰「妹子,莫要逞能!快快松手,我這便去村頭白大爺家里,一會兒就回來!」
「我沒大礙,嫂子莫急。」秦羽瑤清冷的聲音泠泠響起,仿佛一盆清水,朝火急火燎的李氏當頭澆下。李氏扭轉過身,有些詫異地看著秦羽瑤。
李氏嫁進秀水村十幾年,那會兒秦羽瑤才四五歲的模樣,乖巧柔順,十分惹人疼愛。算起來,李氏也是看著秦羽瑤長大的,竟從未像現在這般,覺得她的聲音好听得不像話!看著沉靜穩著的秦羽瑤,竟仿佛一瞬間,不認得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