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哼了一聲,細長的三角眼斜了起來,看向秦羽瑤得意地道︰「算你識趣。」她就說嘛,秦氏向來是個軟柿子,想怎麼揉捏都成,怎麼有膽子來鬧事?定然是李氏搓竄的,看向李氏便沒了好臉色︰「這是我們家的家事,如今已經解決了,你們便打哪來回哪去吧!」
秦羽瑤卻沒有看她,縴細的身姿站得筆直,毫無從前的畏畏縮縮,漆黑的眼楮里仿佛漫不經心,又似乎閃爍著點點森寒,凝視著孫氏說道︰「怎麼說我也是這個家門走出去的女兒,如今女兒有難,請娘資助一些,娘不會不答應吧?」
孫氏一愣,望了李氏一眼,有些不高興地道︰「你想要什麼?」
「我的頭受了傷,要看大夫,要花錢抓藥。受傷的這段時間,我不能下田干活,也不能做繡活,田里就請娘幫忙照看。」秦羽瑤一邊說著,一邊打量孫氏的神情,不出意外地在孫氏臉上看到惱怒,眼中泛起一抹冷意,嘴上卻道︰「那十兩銀子就不用弟妹還了,借我二兩銀子吃藥便成。至于娘,讓我扛一袋糧食回去就行,養傷的日子我和寶兒就靠這個了。」
借她二兩銀子?說是借,到時候還不是有去無回?王氏眉毛一挑,深吸一口氣,正待反駁,旁邊孫氏已經先一步跳腳起來︰「沒門!」孫氏指著秦羽瑤的鼻子,破口大罵道︰「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已經不是我們老劉家的人了,怎麼好意思再從我家搬東西?」
家里的一磚一瓦,一瓢一盆,全都是孫氏留給兒子劉福貴的。一听到秦羽瑤的要求,孫氏簡直恨不能劈死她︰「滾出去!狼子野心的東西!成日惦記娘家的東西,你有手有腳怎麼不自己去做活?」
「既然秦妹子已經不是老劉家的人,二嬸怎麼還整天搜刮秦妹子的東西?若非二嬸搜刮得干淨,秦妹子又怎麼會沒米下鍋!」李氏忍不住道。
「她吃我們家喝我們家這麼多年,我要她點東西還不應該啦?」說到這里,孫氏的腰桿硬氣起來,指著秦羽瑤罵道︰「你說,要不是我們收養你,你是不是被野狗吃了?哪還能活到現在?救命之恩,你是怎麼報答我們的?如今你哥哥還傷著,你不說照顧他,居然還要斷他的糧!」說著,一拍大腿,竟然嚎啕哭了起來︰「天啦!不能活啦!這世道做點善心事,怎麼就這麼難啊!我們活生生養了條白眼狼啊!」
見過無恥的,沒有見過這麼無恥的!李氏氣得渾身直哆嗦,可憐的秦妹子,怎麼被這樣的一家人收養?正要為秦羽瑤講話,忽然手臂被拉了一下,轉頭一看,只見秦羽瑤給她使了一個眼色,不由得愣住了。
孫氏嚎啕大哭,越哭越傷心,仿佛真有那回事似的。秦羽瑤則按住李氏,一聲不吭地站在旁邊,冷眼瞧著孫氏做戲。
此時,王氏站在一旁也十分稀奇,莫不是秦氏真的改性兒了?然而她卻不著急,孫氏是不會給秦氏糧食的,她才不出頭做這個壞人。便也站在一邊,冷眼看著孫氏嚎啕。
孫氏哭了半晌,始終沒有人搭理她,不由心想,難道秦氏被她羞辱走了?睜開眼楮悄悄打量,不意落在一雙沉靜的黑眸中,驀地愣住了。
原來她哭了半天,是給人看猴戲啦?反應過來的孫氏抹了把眼淚,恨恨地道︰「秦氏,算我看錯你了!你就是一條喂不熟的白眼狼,我們養你這麼多年,你不僅不思報答,竟然還害我的貴兒!若不是你把銀子交由王氏拿著,貴兒豈會去賭?」
真叫打狗不成,反被狗咬一口。秦羽瑤心中冷笑,面上卻一派平靜,不理會孫氏的話,靜靜地看著孫氏問道︰「您覺著我這條命,值多少銀子?」
「你?」孫氏皺眉抬頭,上下打量一眼,雖然不明白秦羽瑤為何如此問,卻不肯放過踩她的機會,毫不客氣地道︰「你值得什麼銀子?殘花敗柳,名聲不潔,若要賣了,也就值幾個銅板罷了!」
孫氏說出這番話來,也不怕人心寒。秦羽瑤眼底冰冷,唇角卻浮起笑容︰「既然您說我只值幾個銅板,那麼我來跟您算一筆賬。我從三歲開始下田干活,七歲就已經獨當一面,十五歲出嫁,算起來做了八年農活。我一個人出的力,頂兩個人的力氣,一年下來,至少也掙個三五兩銀子。如此算來,便給家里掙了四十兩銀子。」
「我十歲開始賣繡品,一年下來能掙個六七兩,五年下來便是三十兩。劉福貴賭輸了被人追到家里來,您為了還錢,收了顧青臣三兩銀子聘禮,把我嫁了出去,卻沒有給我一文錢嫁妝。我被休後,三年內您從我家里拿走的銀錢、糧食無數。林林總總算下來,少說有一百兩銀子。」
「我這條賤命,不過值幾個銅板,可是我卻為家里掙了一百兩銀子,您收養我是賺是虧呢?」秦羽瑤的聲音清晰有力,這一番計算下來,所有人都呆住了——秀水村的人都知道秦氏能干,卻從來沒有想過,單單她一個人,竟這麼能干!
這些銀錢全都落在孫氏手里,如今秦羽瑤由難,孫氏怎麼好意思一文錢也不救濟?正在孫氏嚅動嘴巴時,秦羽瑤接下來的一席話又堵住了她的嘴︰「從小我吃得最少,穿得最舊,連病也不怎麼生過。只有一年冬天被凍病了,家里花了二十文錢給我吃藥。這些花銷全部加起來,也不到十五兩銀子。一百兩減去十五兩,還剩余八十五兩,您打算何時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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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數據打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