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名字?」眼中帶著淡淡的興奮,顧青臣看著面前的男人問道。
身材瘦高的背著大刀的男子垂著眼楮,甕聲答道︰「我沒有名字,請主人賜名。」
話音落下,顧青臣的眼中有些驚喜︰「好。」這樣說來,蔣丞相是把此人送給他了?不得不說,在某些時刻,他的岳父大人還是十分給面子的。
而蔣明珠此刻也抬起粉面,雙目中滿是驕傲。這就是她的父親,她問他借人,他卻直接送給她了。走到顧青臣身邊,昂著下巴倨傲地道︰「名字且不著急,等你把此事辦好,名字和獎賞一並給你。」
「是,主母。」男子低頭道。
此人雖然渾身煞氣,然而倒是足夠听話。看著身前背著大刀的男子,顧青臣的眼中愈發滿意了,便交代下去︰「雍京城外,在青陽鎮旁邊有一個村落,叫做秀水村。在村尾有一戶人家……」
秦羽瑤的院子外頭,一棵茂密高大的柳樹上,思羅抱臂倚著樹干,五感全部放開。不求一只蚊子也飛不進去,但求一只老鼠、一只小貓都進不去前方的院子。
下午,他送螺螄給主子吃,很明顯在主子的眼中看到一絲笑意。而且主子吩咐他說,不許讓任何人傷害到秦羽瑤母子,這簡直就是隱晦的解釋嘛,思羅心中想道。由此,更加斷定秦羽瑤和寶兒就是主子隱在暗處的心頭肉。于是,保護秦羽瑤母子的心思,也就漸漸變得濃烈起來。
忽然間,思羅猛地扭過頭,看向不遠處。
只見濃濃的夜色中,一道幾乎融入夜色的黑影疾奔而來。方向,正是秦羽瑤的院子的方向。思羅立即跳下大樹,眼中閃動怒意——是誰如此大膽,莫非又是顧青臣?若是如此,顧青臣可真是好膽,已經死了兩批人,居然派第三批人來了!
雖然這第三批人只有一名,可是武功之高,堪比閑雲樓的小鷹了!若是沒有他駐守在這里,僅憑秦羽瑤的那點功夫,想要勝出幾乎沒有勝算!想到這里,思羅憤怒不已,不等黑衣人靠近,便腳下一點,拔刀迎了上去。
「吱——」一聲短促而尖銳的金屬切割聲響起,隨即是一聲沉悶的血肉被穿透的聲音。
黑衣人猛地跪倒,睜著眼楮,不甘地看向思羅︰「你是什麼人?為何多管閑事?」
一刀之下,竟然沒有把他震死?思羅有些詫異,然後收回大刀,冷冷地道︰「告訴你的主子,這里的人如果他敢踫,滿門抄斬!」
黑衣人瞳孔一縮,拎著兵器後退兩步,然後謹慎地盯著思羅,捂著傷口飛快逃走。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思羅面上泛寒,忽然嘬唇一喚。撲稜稜,天上落下一只小鳥兒,坐在他的肩頭,嘰咕叫了兩聲。思羅迅速寫了一封密信,而後將小鳥兒拋向天空︰「速去!」
此刻,顧青臣坐在書房中,手里捧著一本書卷,卻有些看不進去。黑衣人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吧?他的武功如此高強,秦氏定然不是他的對手吧?
在黑衣人離去之前,顧青臣曾吩咐過,在結束了秦氏和寶兒的性命之後,務必把冰狐帶回來。一想到冰狐機靈的樣子,顧青臣便有些激動。把冰狐幼崽送給太子殿下後,太子殿下定然十分滿意,更加看重他了吧?想到這里,顧青臣不由得眼中露出笑意。
「夫君,我們回房吧,此事定然不會再出差錯的。」書案旁邊的椅子上,蔣明珠等得不耐煩,支著腮打了個哈欠說道。
顧青臣轉頭看向她,柔聲道︰「你若累了,便先去休息。我等他回來,問完情況就回房。」
「好,那我便回房等夫君了。」蔣明珠眼楮一轉,不知想到什麼,掩嘴一笑,起身離開了。
約莫過了半刻鐘,書房門被推開了。
「你回來了?」顧青臣心中一喜,抬頭看向來人。只見黑衣人踉蹌著走進來,臉色灰敗,蹣跚著走到近前,竟是一步一個血腳印。立時吃了一驚,站起來道︰「發生何事?」
黑衣人剛張開嘴,卻噴出一口鮮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他張著口,勉強說道︰「有高人,在保護他們。說,如果再敢動他們母子,滿門抄斬!」說完這句話,口中又噴了兩口鮮血,而後渾身抽搐幾下,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思羅武功之高,在此可見一斑。他那一刀沒有震死黑衣人,卻已經震碎黑衣人的肺腑,使得黑衣人支撐著回到顧青臣這里來。然而說完最後一句話,便再也沒有力氣支撐下去,頓時間死得不能再死。
七竅流血,雙目圓睜,如此淒慘的死狀,顧青臣還從未見過,不由得臉色煞白,坐倒在椅子上。此時此刻,心中又驚又怒,直是不敢相信——滿門抄斬?他是什麼身份,那人居然揚言將他滿門抄斬?
「你是不是不相信他的話?」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
顧青臣心下一驚,猛地站了起來,轉身一看,只見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蒙面人。渾身都包在銀灰色的衣服里面,只露出一絲細長的眸光,此刻仿佛是在笑著。然而那笑容漠然無情,令人心中生懼︰「你是什麼人?如何進來的?」
「我怎麼進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告訴你,那個人說的話,你最好記在心里。」蒙面人指了指地上死狀淒慘的黑衣人,聲音細微飄忽,仿佛並非從口中說出來。
目光觸到黑衣人的死狀,顧青臣心中驚懼,臉色有些發白,卻仍舊強撐出挺直的身姿,勉強說道︰「你知道我的身份,還敢如此對我說話?」他是太子的心月復,他的妻子是丞相之女,什麼人膽敢狂言,竟要將他滿門抄斬?
「呵呵。」蒙面人輕笑一聲,卻不答話。手腕一轉,頃刻之間,指間多了一個鋒利的小刀。刀光鋒銳,閃爍出森寒的光芒。顧青臣來不及反應,便被蒙面人抓住左手按在桌上,而後夾在指間的小刀飛快斬下!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響徹在顧府上空。
「大人?」書房門被推開,顧府的一群下人擁擠進來。
「大人,發生了什麼事?」一群人擠進來,看向前方的顧青臣問道。
只見顧青臣低頭站在書案旁邊,燈光下的臉色十分蒼白,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從他的臉上滾落,狼狽而又猙獰。他的身體站得並不穩,似乎在微微顫抖著,忽然抬起頭來,目光隱隱含著屈辱與怒恨︰「去傳大夫!」
「啊!是,大人!」下人們只見顧青臣的左手,赫然缺了一根小指!
他的右手拖著流血不止的左手,血液順著左手尾部一滴滴落在桌案上,沾在身前的衣服上,已經有了小小一灘。是誰,竟割了大人的小指?下人們紛紛駭然,忙不迭地出去喊大夫。
不多時,蔣明珠聞聲而來。只見顧青臣臉色陰沉地坐在椅子上,手指已經用潔淨的紗布先纏了一圈,而在那紗布上,已經有血跡點點滲出。想起下人的話,她清俊完美的夫君,竟然少了一根手指頭!
再看顧青臣的腳下,堆了半盆的染血紗布,蔣明珠的身子晃了晃︰「夫君?」此時,那慘死的黑衣人已經被拖了下去,只有地上還有斑斑血跡未清除干淨。
蔣明珠以為都是顧青臣的血,嚇得滿臉蒼白︰「夫君,這是,是何人干的?」
顧青臣閉了閉眼楮,記起那蒙面人臨走前的聲音︰「這根手指,是給你的教訓。如果以後再敢對那人動心思,下次割下來的可就不止是你的手指頭,而是你的項上人頭了。」
他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如此庇護秦氏?顧青臣百般不解,想起缺失一指的左手,眼中閃過又恨又怒的神情。他本是天之驕子,眾臣羨慕,如今卻短缺了一指,從此往後,叫人如何看待他?
秦氏,秦氏!想到這里,顧青臣對秦羽瑤的恨意簡直毀天滅地。然而想起黑衣人的話,不禁渾身打了個哆嗦,不得不將這份怨恨壓了下去。
黑衣人說得不錯,以他來無影去無蹤的身手,如果他真的想,今天割下來的不會是一根手指,而是一顆頭顱。
「珠兒,往後再不要去打他們的主意了。」顧青臣低聲說道。
「什麼?」蔣明珠又驚又疑,不相信地道︰「難道,是,秦氏干的?」
「不必問了。」顧青臣抿了抿唇,心中十分不甘,然而卻無他法。
秦氏不知何時抱上那樣的靠山,竟造成了這般厲害的本事。然而這幾年來,秦氏卻一直沒有給他添亂,是不是如果他不去找她的麻煩,她也不會來找他的麻煩?想到這里,便又對蔣明珠囑咐起來︰「總之往後,權當做沒有那兩個人罷。」
一道銀灰色的身影,猶如黑暗中流動的風,此刻從屋檐上站起,腳尖幾個點躍,已經彈出數十丈之外,頃刻間便離開顧府。他撕下裹在臉上的布,露出一張平淡無奇的面孔,恣意躍動在屋脊之間,享受著夜風掠過身體的縱意與暢快。
不多時,銀灰色身影落在軒王府中,一邊大步而行,一邊月兌上的銀灰色衣服,反過來穿在身上,又變成了那個普通無奇的千衣。
「主子,我回來了。」敲了敲宇文軒的臥室房門,千衣說道。
宇文軒質如冷玉的聲音從里面傳來︰「進來吧。」他的聲音里,有著淡淡的怒意。
「我斬了他的一根手指頭,他已經知道怕了,短時間內不會再去找她的麻煩。」千衣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只小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截血淋淋的斷指。
宇文軒撇過頭去︰「收起來罷。」千衣哪里都好,就是有這樣一個毛病,每每做什麼任務,一定會留下一份紀念品,並且當做寶貝收藏起來。
對宇文軒的嫌棄之色,千衣不以為意,視若珍寶地把那截斷指藏進盒子里,收進懷中︰「我退下了。」
「嗯。」宇文軒點了點頭,推動輪椅到床邊,兩只手臂撐著身子,先是將上身挪動在床上,然後吃力地將雙腿一點點搬上去。做完這一切後,他蒼白的臉上有了淡淡的血色。烏發黑瞳,白膚紅唇,顯得格外妖嬈。然而那雙漆黑的眼楮里,卻閃爍著如刀鋒一般銳利的冷芒。
這一切秦羽瑤並不知道。等到東邊天際泛起一絲魚肚白,便睜開眼楮披衣起床,來到院子里打了兩遍拳法。而後回憶著思羅教給她的步法與招式,由慢及快地打了起來。
從思羅那里學來的功夫十分精深,當時秦羽瑤雖然很快學會了,但是學會的只是最表面的功夫。隨著練習的遍數越來越多,秦羽瑤慢慢發現不對勁了,這套功夫一定有伴隨的呼吸之法以及用力之道,按照行內的話來講,便是叫做內功。
秦羽瑤前世從沒有學習過內功,此刻打著這套功法,只覺著有些別扭,卻不知如何改進。她一邊練習著,一邊在心中思量,如何從思羅的口中再問出相伴的內功法訣?
雖然如今她已經勉強擠進二流高手,作為一個小農婦,已然十分夠用。可是秦羽瑤知道,她不會永遠都是一名小農婦。他日走到高處,定然會成為許多人的眼中釘。萬一有人害她性命,而身邊的人又保護不及,難道她便等死不成?
記起前世時,那忽然出現在身後的冰涼槍口,漆黑的眸子漸漸沉了下來。她是一定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再發生的。不遠處的大柳樹上,思羅只見秦羽瑤不時朝這邊投來的一道道目光,不知道為什麼背後有些發涼。
簡單吃了一頓早飯後,秦羽瑤走到屋子的角落里,搬出兩簍子松花蛋。離那日腌制松花蛋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四五天,應該是已經腌制好了。一想到美味的松花蛋,以及可以帶來的好處,秦羽瑤不由得眼中閃過喜色。小心翼翼地抱到院子里頭,打算拆開看一看怎麼樣了。
秦羽瑤把簍子抱到陰涼背風處,一個個掏出松花蛋,只見蛋皮上的漿糊已經干得差不多,只還有一絲微微的潮意。這樣已經正好了,不需要再擱置腌起來,只需要晾干就好了。秦羽瑤進屋尋了一只大筐子,將松花蛋擱在里頭,攤開晾起來。只等著外殼完全干掉,剝開煮熟了,看一看是否腌制好了。
雞蛋和鴨蛋各十只,一共腌制了二十只松花蛋,看著這二十只松花蛋,秦羽瑤的心里邊直是期待。可惜咸蛋要腌一個月以上才能吃,倒讓滿是雀躍的心頭,升起一絲絲可惜。
寶兒瞧著那一團團裹著泥巴糊糊的東西,很是好奇︰「娘親,這是什麼呀?」
「是好吃的。」秦羽瑤答道。
「啊?」寶兒吃驚得張大嘴巴,抱著小狐狸跑過來,蹲子看向大筐子里靜靜躺著的泥巴團子,簡直不敢相信︰「娘親,這個真的能吃嗎?」
「寶兒,今天中午呀,娘親就教你一個道理,那就是判斷東西的好壞,不能光看外表。」秦羽瑤笑眯眯地站起身,只見寶兒滿臉的好奇,而他懷里的小狐狸也是轉著眼珠子,便在小狐狸的鼻子上點了一下︰「你這個小家伙,是不是也覺得我在說大話?」
「吱吱。」小狐狸轉動著烏溜溜的眼珠子。
秦羽瑤頓時笑道︰「那便讓你們都瞧瞧。」說完,目光一轉,投向院子外頭的大柳樹上。思羅雖然看起來十分冷淡,但是他本身是個吃貨,雖然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但是秦羽瑤通過這兩回,已經清楚地看出來了。
如果拿松花蛋做出來的美食,是不是能夠誘惑思羅,讓他教她內功呢?此時此刻,秦羽瑤心中已經盤算起來。
「大姐姐?」這時,院子外頭傳來一個溫柔羞澀的聲音。
秦羽瑤轉頭一看,只見劉玉潔又端著針線筐子,朝院子里款款走來。這個姑娘,最近是不是來得太勤了?秦羽瑤微微皺起眉頭,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劉玉潔,說道︰「玉潔又來了啊?」
「大姐姐是不是嫌我了?」劉玉潔站定腳步,微微低下眼楮,有些抱歉地道︰「我也知道,我最近來得勤了些。可是,最近家里面人來人往,我卻有些不好待著。而且,我最近繡活多了些,不懂得的地方,也只有大姐姐能夠教我了,畢竟這村里頭,就屬大姐姐的針線好。」
秦羽瑤淡淡地道︰「我懂得的也就那些,該教你的都教你了。」頓了頓,接著說道︰「我倒也不是嫌你來,而是我也有許多事情要忙,不能在家里陪你。」
「大姐姐要去忙?」劉玉潔抬起頭來,有些詫異地道︰「大姐姐最近都沒有下田,田里面已經是一片荒草,今年的收成算是廢了,怎麼還有什麼事情要忙嗎?」
自從秦羽瑤穿越來之後,便與以往的秦氏不同,她只將心思花費在打獵、采摘野味、賣菜譜等事情上,從來沒有下過田。一來收拾田地並不能帶來很好的收益,遠遠比不了她賣菜譜;二來頂著烈日干活太辛苦,曬得皮膚黝黑又粗糙,更讓一雙手粗糙得無法直視。
秦羽瑤是個愛美的女人,她忍受不了一雙骨節粗大、指甲縫里無時無刻不藏著黑泥的雙手。于是,田里的東西她幾乎都荒廢了,哪怕荒草已經長到及膝那麼深,也沒有想過去除草。劉玉潔問的這番話,倒也有些緣由。
故而此時只是答道︰「人活著,總是要做事的。我不下田干活,便去別處干活。否則我吃的用的,都從哪里來?」
都從哪里來?難道不是從那富貴公子身上來麼?劉玉潔心想,低下頭小聲說道︰「既然大姐姐沒有時間,那我便不打擾了。」就要離開時,忽然又轉過身來,看向秦羽瑤道︰「大姐姐又要進山嗎?仍然是帶著寶兒?」
秦羽瑤挑了挑眉,心道,難不成她又想留下來?可是,她總是往家里來,到底圖什麼呢?秦羽瑤打心底不信,劉玉潔屢屢來家里只是為了向她請教針線功夫。然而她沒耐心琢磨這個,便點頭道︰「是呀,山上有許多好玩的,寶兒很喜歡。」
聞言,劉玉潔嘆了口氣,仿佛經過一番掙扎,說道︰「大姐姐,你一個婦道人家,總是往深山老林跑,怎麼都有些不像話的。而且,寶兒這麼小,萬一有個好歹怎麼辦?」
她這是什麼意思?秦羽瑤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劉玉潔又道︰「大姐姐,你是個好人,又是能干的女子,難道沒有打算再嫁嗎?」
「這些就不必你操心了。」秦羽瑤有些冷下臉來,于情于理,這種事情都輪不到她一個未出嫁的黃花閨女來操心。劉玉潔這些天屢屢來的目的,仿佛有些清楚了,她想給她拉媒?可是,這對她有什麼好處?想不通,秦羽瑤索性不想了,直道︰「我要出門了,你先回吧。」
劉玉潔抿了抿唇,仿佛有些難堪,幾次回頭,終于是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娘親,小姨很喜歡咱們家?」寶兒仰頭問道。
秦羽瑤模了模他的腦袋︰「你怎麼覺得的?」
寶兒答道︰「小姨最近常常到咱們家來。」
連寶兒都發現了,可見劉玉潔確實來得勤快了些。只不過,她到底在尋思什麼呢?說一句藏三句,這樣心思深沉的姑娘,秦羽瑤不喜歡,便也不想了,對寶兒說道︰「娘親一會兒進山,打些野味來吃,寶兒要不要去?」
「好喲!」寶兒高興地道。小白最近就跟他嘟囔了,說總是待在家里沒意思,想要回山里玩。
于是,秦羽瑤背上小背簍,與寶兒一起進山了。就在兩人走後不久,通往院門口的小道上行來一輛華麗的馬車。坐在前面的是一位穿著紫色綢緞衫子的年輕男子,腰間扎著黑色的繡著金邊的腰帶,俊逸瀟灑,姿態氣度都不似尋常人家。
端著針線筐子往回走的劉玉潔,偶然瞧見這一幕,不由得頓住腳步,目光痴痴地瞧了起來。直到馬車從身前經過,噠噠地駛遠了,才猛地回過神來。
劉玉潔抿了抿鬢角,又低頭瞧了瞧身上的衣裳,伸手撫平每一個褶皺,然後昂首挺胸地往回走去。來到秦羽瑤家的院子前頭,又微微低下頭,做出羞澀淑雅的神情,才邁步走進院子里。
「哎?你是?」剛走進院子里,便見任飛燁回過頭來,眉毛斜飛入鬢,一雙深棕色的眼楮仿佛總是蘊含笑意,目光對上的一剎那,劉玉潔的臉頰緋紅起來。
「我來找我妹子,她不在家嗎?去哪里了?」任飛燁也不管劉玉潔知不知道,本著一絲可能,溫和地笑著問道。
只見他笑得俊逸瀟灑,劉玉潔的一顆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目光痴痴地望著任飛燁,有些無法自拔。不枉她厚著臉皮日日往秦羽瑤家里來,終于給她見到這位富貴公子了。往日里見到的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家漢子,何曾見過如此俊俏的富貴公子?
便是曾經令劉玉潔心動過的顧青臣,此時跟面前的公子比起來,也要遜色三分。之前總是听陳媒婆她們講,這位公子有多麼俊朗,劉玉潔總是想象不出來。如今一見,直是一顆芳心不听指揮,撲通亂跳起來。
「姑娘?你怎麼總盯著我看?莫非我臉上生了花?」任飛燁笑著說道。對于劉玉潔的舉動,他是見怪不怪了,他天生一副好相貌,從小不知道多少姑娘看見他就臉紅。
被任飛燁叫醒回神,劉玉潔有些尷尬,低下頭緊緊抱著針線筐子,說道︰「秦氏是我大姐姐,她這會子進山去了。」
「哦,進山了啊。」任飛燁點了點頭,對于這個答案倒不奇怪,在他的印象中,秦妹子就是十分辛勤的。只不過,心里的憐惜更深了一分。他這個妹子,就是如此令人憐惜又敬佩。
只見任飛燁不說話了,劉玉潔又問道︰「不知公子是?」
「我是秦妹子的兄長。」任飛燁說道,有些好奇起來,「怎麼你竟不知道嗎?」原以為他上次那樣華麗的出場,又給了陳媒婆三兩銀子,如今他的名聲應該很響亮了才對?何況這才沒過去多久,難道他竟被忘了?劉玉潔的反應,有些傷害了任大少爺對自身魅力的信心。
劉玉潔只覺得他的眼楮里仿佛藏著讓人渾身灼燒的火焰,令她無法直視他的眼楮,低下頭說道︰「我知道的,只是不曾見過,所以有此一問。」
說完,眼珠微轉,心中升起一個念頭,抬起臉來,無比誠懇地道︰「我大姐姐進山要許久,估模著晌午頭上才能回來。不如公子到我家里坐一坐,歇息一下,等大姐姐回來?」說完這句話,劉玉潔的心里撲通撲通跳起來。
任飛燁只猶豫了一下,便拒絕了︰「我在這里等著她吧。」說完,沒有再理會這個在他眼中十分平凡的,絲毫無奇的女子,大步往馬車前走去。長腿一邁,撩開簾子坐進去了。
留下劉玉潔在院子里,臉色變得煞白。而後不知想到什麼,神色又漸漸恢復過來。
秦羽瑤與寶兒回來的時候,便看見院子門口停著一輛熟悉的馬車,而馬車前頭站著三個人,兩男一女。身形頎長的男子是任飛燁,另一位肥頭大耳的卻不知道是誰,正跟那女子說得開心。而那嬌小的女子,是……劉玉潔?
秦羽瑤有些詫異地看著前方,微微低著頭,偶爾一笑的羞澀姑娘,不知為何有些違和的感覺。
任飛燁靠著馬車,一條腿屈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忽然,听到前方傳來一個稚女敕的聲音︰「叔叔!」這一聲兒,仿佛救世主般,讓任飛燁頓時喜悅地抬起頭,邁開大步朝寶兒走過去,把寶兒抱起來轉了兩圈,朗聲道︰「想叔叔沒有呀?」
「嗯,想叔叔了。」寶兒被轉得連連笑道。
「叔叔也想你啦!」任飛燁笑道,然後轉頭對秦羽瑤道︰「你總算回來了。」
這一句話里,七分唏噓,三分慶幸,倒叫秦羽瑤有些好奇,不由得瞧了劉玉潔一眼,莫非這姑娘給他難受了不成?
只見秦羽瑤瞧過來,劉玉潔不由得握緊了手里的水壺,擠出一絲笑容,那笑容有些勉強︰「任公子來看望大姐姐,我見大姐姐不在家,任公子枯坐可憐,便拎了一壺水來給任公子。」
只見任飛燁打听過秦羽瑤的去向後便上了馬車,劉玉潔走後始終有些不甘,便靈機一動,拎了一壺茶水過來,搜腸刮肚地找著話題,勉強在這里待了一個晌午。可惜任飛燁不怎麼說話,倒是他帶來的下人屢屢說個沒夠,十分不識趣,任飛燁也不管。
她又哪里知道,任飛燁早就不耐煩了,卻礙著秦羽瑤的關系,不好親口說些什麼。萬一劉玉潔是秦羽瑤疼愛的小妹妹,他若是說得重了,豈不是駁了秦羽瑤的面子?便一直忍著,直到秦羽瑤回來,才松了一口氣。
「你有心了。」秦羽瑤看了劉玉潔一眼,淡淡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然後收回目光看向任飛燁道︰「進來吧。」
「哎!」任飛燁應了一聲兒,抱著寶兒往院子里去了。而那原本站在馬車旁邊,與劉玉潔說個不停的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此刻也拔腿跟了上來。
只把劉玉潔一個人留在那里,跟上來不是,不跟上來又不甘心。低頭咬著嘴唇,眼楮里閃過一絲輕蔑。什麼義兄義妹?秦氏的想法,便是扒上任公子,從此錦衣玉食吧?否則為何方才那樣冷淡地看著她?不就是因為她和任公子多說了幾句話,心里不高興了吧?
還說什麼有事要忙,不叫她待在這里,就是因為知道任飛燁會來,怕任飛燁見到她,對她產生好感吧?想到這里,不由得在心里嗤了一聲,說得多麼冠冕堂皇,也不過是裝模作樣!這樣想著,心里坦然起來,拎著水壺跟著進入到院子里頭。
「你今日怎麼來了?」秦羽瑤指了指凳子,叫任飛燁坐下,心里不是不好奇的。原以為經過那件事,他心里多少會有些隔閡,原來並沒有嗎?
只見任飛燁笑道︰「還不都是你?說好過幾日進城,把那牛肉拉面的做法賣給我們。我等了幾日,也不見你來,還怕你不想賣了,這才趕忙來了。」
他話中雖然有些埋怨的意思,可是語氣里分明不是這樣,那雙深棕色的眼楮里滿是灑月兌的笑意,看得人心里也明快起來。
秦羽瑤便知道,他並沒有因為那件事,就真的與她生出隔閡。他與她是一樣的,都知道怎樣才是最好的,怎樣才能留住這份交情並且不會傷害彼此的立場。于是也笑了笑,說道︰「所以你就來了?」
「這位就是我們碧雲天的大廚,你也不必寫什麼配方了,讓我們的大廚看一遍你的做法就行了。」任飛燁指了指那位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然後從袖中抽出一張銀票,遞給秦羽瑤道︰「這是酬金。」
「一千兩?」接過之後,看清銀票上的面額,秦羽瑤不由得怔了一下。
任飛燁修長的手指捏著杯子,沖秦羽瑤眨了眨眼︰「嫌多還是嫌少?」
「自然是多了。」秦羽瑤搖了搖頭,她這配方,原本只打算賣出三百兩的,對碧雲天最多的期望也就是五百兩,可是任飛燁帶來給她的,卻是一千兩的銀票。
任飛燁仿佛沒有注意到她有些詫異的神情,擠了擠眼,說道︰「這可都是我的功勞。如果你真的很感謝我,不如中午留我吃一頓好飯?」
一千兩銀票,賣給碧雲天這樣的大酒樓,說起來碧雲天也沒有吃虧。如果碧雲天在各地的分店都能夠好好經營,賺回這一千兩銀子,只不過是轉眼間的工夫。想到這里,便朝任飛燁笑道︰「你今天還真是來準了,哪怕你早來一天,只怕也吃不到了。」
「哦?什麼好東西?」听到這里,任飛燁也興奮起來。他對秦羽瑤有一種全心全意地信賴,仿佛只要是她手里做出來的,定然是極為美味的。
「想知道?過來看。」秦羽瑤笑著走向門外,即將踏出去時,卻頓住了,回身說道︰「不過,我怕你看了,就不想吃了。」
「不會!」任飛燁拍著胸脯說道。一來他相信秦羽瑤的手藝,二來他也想知道,什麼東西會嚇到他任大少爺?要知道,當初那綠油油的螺螄他都吃了。
兩人起身,卻看見劉玉潔站在屋門口,怔怔地盯著秦羽瑤手中的銀票。
「玉潔,你還沒回家啊?」秦羽瑤收起銀票,淡淡地說道。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劉玉潔這幾日屢屢來家里,並且在她不在的時候,拎著水壺來跟任飛燁說話,一說就是一個晌午——劉玉潔就是沖著任飛燁,才幾次來家里纏著她學針線吧?
若是劉玉潔並未說親也就罷了,秦羽瑤畢竟是從現代穿越來的靈魂,對自由向往愛情的心思很是理解。可是,劉玉潔已經訂了婚,並且婚期在即,此刻再做這種事就有些不合適了吧?故而再看向劉玉潔時,便沒有了先前的親近與耐心。
劉玉潔卻不知道秦羽瑤此刻的想法,她怔怔的目光隨著秦羽瑤收起的銀票,漸漸轉為正常。略微笑了笑,有些僵硬與不自然地道︰「既然大姐姐回來了,我便也不必再留在這里了,那我走了。」
說著,又看了任飛燁一眼,轉身拎著水壺走了。
秦羽瑤面色淡淡,也沒有送她,而是引著任飛燁走到晾著松花蛋的陰涼處,指著松花蛋說道︰「一會兒我要做給你吃的,便是這個。」說完,唇邊噙著一抹笑意,好整以暇地看向任飛燁。
只見任飛燁睜大了眼楮,指著松花蛋道︰「妹子,你莫不是哄我的吧?」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秦羽瑤會請他吃泥巴團子?然而饒是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看不出來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便道︰「這分明是泥巴團子,怎麼能當飯吃呢?妹子,你該不會是恨碧雲天,把氣撒到我頭上來了吧?這可不公平啊!」
此時,寶兒抱著小狐狸站在任飛燁的腿邊,也是疑惑地仰起小臉,看向秦羽瑤。
只見秦羽瑤神秘一笑︰「待會兒便叫你們知道,什麼叫做‘美食不可貌相’。」
此刻,站在不遠處的那位生得很是肥頭大耳的廚子,眼中也閃過驚異之色。這明明就是泥巴團子,不知這小農婦如何能做出美味來?莫不是她會妖法吧?
在這位廚子的心中,原本不信會有野路子做飯比他們這些正經磕頭拜師學藝的廚子強,可是任飛燁回到碧雲天後,一口一個「我妹子做的飯,那是一等一的好吃」,叫他心里不屑又有些好奇。待會兒他倒要瞧瞧,她到底能夠做出什麼美味,竟張口便賣一千兩?
「屋里坐著吧。」秦羽瑤指了指屋里,然後彎腰從筐子里撿了三只松花蛋出來,小心翼翼地剝掉外面干透的泥巴殼子,露出來已經有些變色的鴨蛋皮。只見蛋殼成了灰白色,無一絲黑斑。
秦羽瑤拿在耳邊晃了晃,听到里面並無異響,不由得面上閃過喜色。看來腌制得很成功,里面並沒有臭蛋和壞蛋。手心里托著三只松花蛋,走進屋里舀了一瓢清水洗淨了,然後放進鍋里,添水準備生火煮熟。
見到這一幕,任飛燁直是又露出詫異的神色,難道剛才那泥巴團子里面,包的是鴨蛋?可是,難道鴨蛋被泥巴團子裹一裹,味道便變得不同了不成?
他心里十分好奇,猶如小貓在抓似的,可是看著秦羽瑤胸有成竹的樣子,也不由得按捺下去。好不好吃,卻是很快就能斷定了的。
秦羽瑤自然沒有忽略任飛燁眼中的好奇,然而她卻故意不說,心中想道,等他吃到做好的皮蛋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驚掉下巴?攏了一堆柴火,塞到鍋底下,點火煮了起來。
然後洗了洗手,端過面盆,往里面舀了一碗面粉,開始和面起來。她自然沒有忘了,任飛燁此行的最主要的目的,便索性中午就吃拉面好了。可惜家里已經沒有牛肉了,卻用什麼來替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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