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身上背著信筒的紅眼信鴿,正迎風招展,不時扇動著雙翼,一路翻山越嶺,沿著熟悉的路程,朝著家的方向飛去。穿過一片郁郁蔥蔥的山谷,信鴿翅膀扇動的聲響,引起了躲在高高樹梢枝椏上,一只隼雕的注意。它往前伸長了腦袋,側目張開的瞳孔,看見了一道灰影,從眼前林子上空掠過,正是那只灰羽紅眼信鴿。隼雕便蹬開枝椏猛地竄起,蕩起的激流吹得樹葉颯颯作響,奮力扇動的翅膀速度極快,朝鴿子直撲了過去。
半路殺出的隼雕令信鴿始料不及,距離太近,等它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對方撲近身旁,扇動的勁風里,一雙利爪往它身上猛抓過來。鴿子拍打著翅膀,空中連著幾個急翻身,掙扎著躲避隼雕的利爪,卻被撞得半空羽毛飄散。信鴿吱吱慘叫著失去控制,雖然躲過了隼雕的第一次進攻,卻被撞得歪著身子撲稜撲稜落入了叢林里,復跌撞在草地上。待它驚慌失措里爬起,欲再次展翅高飛逃離時,卻被俯沖下來的隼雕巨大的慣性擊倒。隼雕鋒利的鉤爪,已經穿刺進入了信鴿的體內,信鴿弱小的翅膀「噗噗」急扇亂舞,徒勞的在隼雕巨羽下垂死掙扎,扇起了地上的塵埃,和四散翻飛的羽毛。不容信鴿再做反抗,‘篤篤’兩下,隼雕的喙沿如鉤鋒利,啄在了它的腦袋上,信鴿立時斃命。
饑腸轆轆的隼雕收起了張開的翅膀,聳著肩。尖尖的喙沿上沾著信鴿的鮮血和羽毛,殺氣騰騰的黃色瞳孔犀利,向身旁四周眨了眨,也不把獵物帶走,就地大快朵頤起來。
鴿子背後的信筒被隼雕啄爛了掉在一邊,方自撕扯啄開了獵物的身體,又聞天空飛過的響動,隼雕警戒的側目細瞧,卻是另一只同樣的紅眼信鴿從林子上空飛過。那信鴿當也是瞧見了同伴的生死,側目里飛快扇動的翅膀。急速一掠而過。
隼雕卻不多瞧它一眼。攥緊的利爪壓住獵物,大口撕扯吞噬起來。
「張山,信鴿還沒收到嗎?」一個胖墩墩的中年人問道,腳踏**皮鞋。一身胡服干淨利索。顯得神采奕奕。讓人瞧著不是虛胖那種,尤其一雙總是笑眯眯似的眼楮,偶爾精光暗涌。
「回二老爺。信鴿還沒回到,按照往日時辰,也差不多了。」一個護院模樣的人躬身說道。
「嗯…」胖子二老爺應了句,眉頭一擰,在堂前背著手踱起步來。
「二老爺,可是遇上棘手的事情了?」那護院的下人張山躬身問,見這平時最是淡定的笑面彌勒,卻一反常態坐立不安狀。
「嗯…」胖子二爺又應了句,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停下來問張山道︰「大老爺在城里還沒回來?」
「還沒有,倒是三老爺先回了。」張山回答道。
「幾時回的?怎麼沒看到人?」胖子二爺微微詫異道,見張山一副欲言又止模樣,不由皺了皺眉說道︰「難不成,又躲到他新娶的小妾那了?」
「二老爺明鑒。」張山嘿嘿笑答。
「這色鬼…」二老爺微怒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整天纏著那小婊子,回來也不跟我說說城里是個什麼動靜。」
「想來是沒情況,所以三老爺就…快活去了。」張山小聲答道。
正說著,院子里听聞撲稜撲稜鳥兒飛動的聲音,張山趕緊對二老爺說道︰「爺,一定是信鴿回來了。」
「快去看看,掌門天尊可有什麼指示。」二老爺急忙說道,張山應了聲,轉身跑出了大堂,不一會兒,便見他手里拿著一只訓練有素的灰色紅眼信鴿快步走了進來。
二老爺還未去取信筒看,瞧見那鴿子月復部涂著的一片朱紅赫然在目,心里便是一驚道︰「難道主上是要殺人滅口了?」
張山聞言也是一驚,事態如此嚴重?不敢有所怠慢,三下兩下打開信鴿背後的信筒,取出了一張小紙箋來。
「二老爺請過目。」張山放了信鴿,雙手奉上道,信鴿在屋里飛出去撲稜的聲響刺耳,二老爺皺皺眉,肥額上竟有些許汗珠。
打開信箋一瞧,果然是最高掌門天尊令印章,再無別字。
「這是遇上了什麼緊要的事,竟然要突然動手了?」張山詫異道︰「二老爺,可是你們的天蠶寒玉神功,還未練成呢?」
「噓…」二老爺瞪了張山一眼,雖然是心月復,可是也不能隨便說,要是讓主上知道了風聲,可就麻煩了。
「小人該死。」張山連忙垂首道。
「唉…罷了。」二老爺突然擺擺手,無可奈何道︰「快派人去城里請大老爺回來商量,主上令諭,見章即殺!咱們拖到今天晚上,看能不能,逼老家伙說出最後心法秘訣,不行的話也要殺了,絕對不能拖過今晚。」
張山急忙應聲領命,正要走出去,又被叫住︰「先把三老爺叫過來,就說主上來了絕殺令。」
「是,二老爺。」張山答道,轉身奔了出去。
二老爺若有所思地坐回茶幾上,端起了香茗,習慣性的吹了一下,卻早涼了的茶湯,咕嚕一口喝了下去,飲不知味。
此時窗外日漸西斜,天將漸晚。
那信鴿在屋外院子里‘咕咕’叫著,好像是抑制不住回到家的幸福快樂,一溜的精致鴿子籠舍,就安放在院牆一角。院子中央一棵巨大的槐樹上,繁茂的枝葉里頭,卻藏著兩個身影,朱恩和鳳仙。此時鳳仙的手緊緊握住朱恩,微微的顫抖,顯示了她此刻緊張激動的心情。
「天蠶寒玉神功?…」鳳仙努力抑制住心里的沖動,對朱恩傳音入密說道。
「嗯…看來你爹爹是被囚禁起來了…外頭興風作浪的是另有其人。」朱恩回答她道,見她身體微微顫抖的激動,不由一陣心疼,把她攬入懷里,也免得她沖動誤事。
鳳仙才靠著他的胸懷,便忽然忍不住委屈的淚盈眼眶。
「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知道嗎?要鎮定,你爹現在需要我們去救。」朱恩叮囑道,瞧著懷里梨花帶雨的人,還真擔心不已。鳳仙抬頭看著他,仿佛現在唯一的可以依靠,便抿了抿嘴,才忍著沒有掉下淚來。
「瞧你這般模樣,恁些年的清修都到哪里去了。」朱恩笑她道,嘴兒卻湊到她眼眉處親吻,一下兩下輕啄慢吻,竟一路要親到她的雙唇上去。鳳仙羞急起來,伸手捂住他的嘴小聲嗔道︰「打遇上你,那點清修就不夠用了…」
「嗯嗯,不許難過,待會還要帶我去見岳父大人呢。」朱恩逗她道,卻嘟嘴親她的手心,鳳仙臉色一紅,趕緊收回手去。便听見院外有人奔來,動作敏捷,是個武林高手,穿過院子時卻沒發覺,大槐樹上正藏著兩個人。想來也不奇怪,朱恩與鳳仙今時今日的修為,莫說藏樹上了,或許站他身後,也未必能被他發現。
「瘦猴!主上來令諭了?」那奔來的人,還未進屋便急忙問道,身法極快,話音才落,人也已經是閃到了屋里大堂。
「你這色鬼,現在才來。」那胖子二老爺應道,站了起來,把信鴿捎來的信箋遞給他看。
「啊!真是掌門絕殺令?那鴿子涂了朱紅?」來人愕然說道,復問。
「嗯,兩個信鴿子,只回來了一只,確實涂了朱砂紅。」胖子二老爺回答道。
朱恩在外面听著甚是驚奇,這胖墩墩的二老爺,走一步都能地動山搖的樣子,卻被那三老爺稱呼為‘瘦猴’?暗覺好笑,繼續凝神細听。
「果然還是要殺了啊。」那三老爺嘆道︰「老大知道了嗎?」
「我已經叫張山派人去請了。」瘦猴回答道︰「從那‘爆裂狂生’突然現身洛陽,我就猜到主上會有這麼個決定。」
那三老爺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說道︰「這麼個狠角色來了,還說是要查十幾年前的隱秘,這不是明白著沖咱們來了嗎,主上當然要防患未然了,只是,嘿嘿,想必此刻咱們的主上,也已經是後悔當初,沒有殺了這老家伙了吧。」
「要是殺了,咱們還能練這絕世神功嗎?」瘦猴冷笑道。
「對啊。」三老爺一拍大腿著急道︰「咱們的天蠶神功才練到第九重,那老家伙都還沒教咱第十重呢,如今主上急著殺他,可怎麼辦?」
「人是肯定不能留了,至少再問問,少不得今晚逼他一下,把最後幾重心法告訴咱們,成與不成,過了今晚,咱們都要送他到西方極樂世界去。」瘦猴森然道,胖臉眯眼里,竟有凶光閃動。
「若是那老家伙死都不說呢?咱們的功法豈非半途而廢了?」三老爺心有不甘道。
「那能怎麼辦?若是抗命,你也知道後果。」瘦猴說道,拿起茶杯欲喝茶,仰頭才發現是空的。
三老爺便急得跳了起來,氣極說道︰「都是那小子害得,nnd,早不來晚不來,咱們還未大功告成他就來,若是咱仨兄弟,練成了此天蠶功,哼哼,天下還不是咱們的?」
「省省吧你,主上如今的功力,猶在老家伙當年之上,何況還學了一招半式,那什麼血魔的‘幻影神劍’,以他的天賦,只怕是呂洞賓,也未必奈何得了他。「瘦猴說道,把弄著手中茶杯,看著方才斟滿的淡黃透徹的茶湯,卻忘了飲用。
「要不,咱們先瞅瞅那老家伙去?」三老爺忽的站起來說道,急不可耐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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