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大都督府的大門被人敲開。
一個護衛打扮的人滿臉驚慌的道︰「我要見大都督,有重大消息要報。」
由于他那身士兵服和能夠證明身份的牌子,以及他在夜里的大喊很快就驚動了府里主人,他很快就如願見到了大都督郭高。
雖然郭高現在已經是大都督,但與其兄並沒有完全分家。國公府和大都督府兩府緊鄰,有門相通。
正巧今夜現任鎮國公郭闊和郭高在一起在書房商量事情,所以這會兩人一起見了那個士兵。
「大都督,有賊人突襲通禪寺,葉老太太危在旦夕!」護衛一見他們倆就趕緊道,驚慌的樣子不像作假。
兩人大驚,不過會很快就恢復冷靜,郭高瞪著他,「是何時發生的事?」
心里盤算著通禪寺與大都督府的距離,便是趕路也要差不多一個時辰。
「是今天還未入夜的時候,巡邏的護衛發現了賊人的蹤影,賊人有好幾百人,看樣子似乎是北方人,很凶殘。小的是章平千戶的心月復,他要小的來向大都督求救。」
見郭高和郭闊兩人沒有什麼表示,他又道︰「小的離開之前賊人還沒有正式動手,一路急趕,也差不多過了一個時辰,現在也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還請大都督派人支援。」
「你為何來大都督府?」郭高心里雖急,但還有些冷靜,他雖名義上掌管全**隊,但不經皇上批準就帶兵去通禪寺,多少有些不妥,皇上原本就已經對他頗為忌憚了。「你們是皇上親自派出護衛葉老太太的士兵,若出了問題,第一時間該去向皇上通報才是!」
「時間緊急,等小的見到皇上也許就來不及了!」那護衛一臉焦急,是真的急,這大都督怎麼像是不相信他的話呀?不過……沒什麼,他已經收到了暗號,很快大都督就會有相信他的理由的。
「大都督!通禪寺起火了!很大的煙霧!」這時都督府的一個護衛進門通報。
郭闊和郭高對視一眼,便沖到庭院。郭高身形一拔,站到院中亭頂往通禪寺的方向看去。真的有火光,而且濃煙密布。
「大哥,我帶人去!」飛身而下,郭高看著郭闊毅然道。
郭闊神情嚴峻,「你去吧,我代你去向皇帝呈情。事出緊急,皇上應該不會怪罪的。」
郭高听了便立馬對身邊的人道︰「召集五百精兵,去通禪寺,速度快!」
「是!」
……
皇宮之中。
景樂璋看著面前跪著的兩個黑衣人,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你們說什麼?祁族人行刺葉老太太?他們是何時進的望都,朕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得到?」
「屬下無能!」兩人低著頭。
「不但無能,還蠢得很!」景樂璋氣的走過來走過去,「既然已經看到了祁族的人為什麼還要去放火?」
他有想要除掉葉老太太的意思,但也知道機會比較小,所以除不了葉老太太除一個章平也不錯。另外,他此次最重要的目的其實在于大都督郭高。
他想看看,二十多年之後,這郭高是不是還一心忠于葉老太太。所以想著隨便放一把火,然後要人謊報有賊人入侵,看看郭高會不會不經他允許就調兵去救。如果郭高去了,那就代表郭高或者說郭家還沒有忘記葉老太太的恩情。而且,只要郭高去了,他就可以以他私自調兵為由打壓他。
可是,現在是真的有賊人,事情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事急從權,捉拿賊人是大事且緊急,只要郭高事後認個錯,他就沒辦法拿這做文章。
簡言之,今晚的計劃無一順心。哦,也不對,至少他可以確定一點。郭家果然還是不忘葉老太太當初提拔的恩情啊。
國家有個多智悍勇、善兵的大都督是好事,可是那個大都督如果不是忠于自己,那就不算是好事了。
他身上散發出的怒氣顯而易見,跪著的兩個護衛沒有說話。
「皇上,鎮國公求見。」黃公公走到景樂璋身邊道。
景樂璋腳步一頓,眼里有幾分惱怒,來的真是快!
「都給朕滾下去!」景樂璋甩袖道,回坐在案前,平復了一下心情才道,「請鎮國公進來。」
……
藏經閣大殿。
一陣沉默之後,葉老太太的眼神從書上離開,看著通明主持道︰「這書是三十年前葉文存放在我這的,我從未翻到最後一頁。二十年前我離開前將書存放在通禪寺,也未想過又再拿回來的一天。想不到……這書竟還藏著些秘密。」
葉文就是葉老太太的相公。
「老衲發現這一頁也是意外,藏經閣的書被翻亂,卻沒有丟失一本。老衲才想起這本書,于是想看看它是否還在,結果二十年沒有打開,機關出了點問題,書掉到地上,老衲這才注意到了最後一頁。」通明主持緩緩的道,「對于開國寶藏,老衲也有所耳聞。」
葉老太太將書放在案幾上,仍舊讓最後一頁攤開在眾人眼前,「主持為何要在大家面前揭開這書的秘密。」
「阿彌陀佛,老衲雖為方外之人,但也心系國家安危。景國如今危機四伏,周邊動蕩,但大部分人卻依舊歌舞升平,醉生夢死,沉浸在盛世繁華夢中。這寶藏,景國需要,也不需要。」通明雙手合十,看著在場的人,「在場之人與這寶藏多少有幾分聯系,便是攤開來講也並無不妥。」
葉非塵很疑惑,她有點不懂通明的意思。
「通明,你到底什麼意思?」葉老太太沒好氣的看了眼通明,實在不喜歡這樣彎彎繞繞的話。
「老衲的意思是希望在座的各位通力合作,把這寶藏找出來。」通明悠悠的道。
眾人都是訝然,便是玄莫沾臉上都有些意外。要知道開國寶藏事關重大,沒有皇帝認可的情況下去找寶藏的行為可以算大罪——欲行竊皇家財務。既然是開國大帝留下來的寶藏,皇家自然將其視為己有。
葉老太太和通遠大師的臉色卻忽的沉了下來。看著通明的神色有些陰沉。
葉非塵疑惑的看著葉老太太,听她開口沉聲問道︰「這是她的意思?」
正當大家在猜測‘她’是什麼指誰的時候,藏經閣的門開了,傳來一聲略顯低沉,卻隱著十足傲氣的聲音。
「正是本宮的意思!」
來人一頭銀絲,精神矍鑠,身穿黃色宮裝,姿態優雅,眸光中有藏不住的上位者的威嚴。
太皇太後!
葉非塵瞬間就知道了來人的身份。她從未想過會是在這樣的場合見著這位已經听過上百遍不止的老婆婆。但此刻見著,還是有些震撼。
時間可以帶走美貌,卻始終沉澱著氣質。她往那里一站,通身的尊貴立顯,神色平淡,傲氣卻已經滲入道骨子里。她走進來,不是最高的,卻仿佛站在高台之上,俯視著屋子里的所有人。
葉非塵第一反應並不是贊嘆太皇太後的氣質,條件反射般,看到太皇太後之後,她的腳就往前邁了一步,卻很快又被自己逼著收回。
她沖動的想要沖到景颯聆身前,把他擋住,不讓太皇太後看見他。這一刻她才知道,雖然從未和太皇太後踫面,她已經對太皇太後這個人產生了很深的防備。
「見過太皇太後。」屋里人愣了一會,終是行禮,便是有著傷的葉老太太也站了起來,彎了彎腰。
通明自動的站到一邊,把他坐的上位留給太皇太後。太皇太後身後的杜嬤嬤拿著椅墊、靠枕在椅子上放好,扶著太皇太後坐下。
太皇太後靠在靠枕上,看著站著的葉老太太皺了皺眉︰「你受傷了?坐著!」
「我沒事。」葉老太太隨即就坐了下來,有點諷刺道,「深更半夜太皇太後竟也舍得出來?」
「何必拿話刺本宮?」太皇太後毫不在意,端過杜嬤嬤泡的茶喝了兩口,這一路她也是趕過來的,人老了,身子骨還真是不中用。停了半晌她才繼續道,「你應當知道我尋這東西多少年了。當年若是能找到,你也不必在戰場吃那麼多苦。」
說著她放下茶杯,茶蓋輕輕的踫到杯身,發出很小的清脆聲,她幽幽道︰「我當初就想不通,為何當時你那麼苦,葉文也沒有把東西拿出來。原來東西早已在你的手上。」
葉老太太嗖的看向太皇太後,目光銳利。
葉非塵也是心里一跳。記得祖母曾經說過,戰爭前前後後一共持續了近二十年,想也想的到二十年持久的戰爭有多麼辛苦。這太皇太後的話很難不讓人多想。
難道說……當初那場持久戰有她的手筆?她想用國家危難來逼迫守著開國寶藏的人把寶藏乖乖送上?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太皇太後就真的太可怕了!
太皇太後迎上葉老太太的目光,輕笑,眼里有極亮的光芒︰「你當我會拿國家運勢開玩笑?景隆帝一生所願就是造盛世宏圖,與開國大帝看齊,卻不料戰火連天,百姓困苦。若當時能夠找到開國寶藏,軍隊開支尚能堅持,祁族、西北早已真真正正的收復,江山一統,盛世宏圖也非難事。可……」
可是,當初她費盡一切辦法也沒有找到寶藏,更是連藏寶圖也沒有找到,就好像寶藏真正的只是一個傳說。卻不想,多年之後,寶藏竟真的慢慢浮出水面。
或許,她這一生,還能夠看到飛月大陸的統一。那麼,再見景隆帝時,她依舊可以仰著脖子、驕傲的告訴他她一生的功績,讓他看看,她完成了他沒有完成的願望。讓他看看,她是這世上最優秀的女人!
葉老太太在太皇太後開口的時候就軟了目光,眼前這個女人,是她自小的密友、是後來的皇後、太後,是現在的太皇太後。一生榮華富貴,一世驕傲,而且,有不輸男子的氣魄與願望。她不可能做出故意讓戰事不順的事。
葉非塵听完心里一動,她有些明白太皇太後的之前的做法了。她混淆一湖池水,不怕守權造成內亂,不怕西北、祁族不太平,這一切不過是因為她有著更廣大的目標。
雖然如今西北和祁族都名義上是景國所轄,但事實上它們更像是**的國家,只是一時因著景國勢強才暫時臣服、上供。在景國勢弱之時,它們便會像餓狼一般朝著景國撲去,毫不留情。
太皇太後就是想要把所有的不安與動蕩全部都激起,然後強勢壓倒,最後建立一個嶄新的、真正統一的景國,統一飛月大陸,恢復開國大帝創建的版圖。正所謂,不破不立!
心里不由一嘆,她記得景颯聆曾經說過,景隆帝最為尊崇的人就是開國大帝,而太皇太後因著景隆帝的原因也是一樣。那麼說到底,太皇太後現在想要做的一切也就是為了景隆帝。
這樣一個幾乎半個世紀都立于世之巔峰的女子竟然能夠如此的情深,也真是難得。
她不由的就看向景颯聆。他是不是繼承了太皇太後這一點呢?心里卻有點為他心疼起來。為什麼太皇太後對景隆帝那麼深情,對親生兒子就那麼無情呢。從進來到現在都沒有看他一眼。
明明,她坐的位置就離他那麼近。
玄莫沾和溫懷修對視一眼,有些說不清的情緒,或許可以理解為一絲興奮。或許,對于像他們這樣的年輕人來說,听到那樣宏偉的構想總會有幾分熱血吧。
太皇太後拿起葉老太太放在案幾上的書,「一句話,本宮誓要找到開國寶藏。若不能立,那麼就毀滅。」
眾人心里又是一跳。
她的意思是如果沒有開國寶藏景國會真的很危險嗎?
太皇太後沒有去解釋,只是看著那些不認識的字體皺了皺眉,下意識的就去看葉老太太身邊的葉非塵。
而葉非塵正在看景颯聆,所以太皇太後又看向景颯聆。
她頓時放下書,訝然道︰「這是怎麼回事?聆兒在這里?」
嘎……滿屋安靜,榮親王一直就在那里好不好?您老剛剛還從他面前經過。
「他一直都在,太皇太後不是連自己的兒子都看不到吧。」葉老太太無語的撇撇嘴,故意諷刺。雖然,作為太皇太後的朋友,她是知道原因的。
「這……聆兒怎麼會如此沒有氣場、穿如此寒酸的衣服?」太皇太後被葉老太太一噎,瞪向香北,「你們怎麼照顧的,把高貴冷傲的榮親王照顧成這副呆樣?」
葉非塵嘴角再度抽搐起來,這一次還要加上滿頭黑線。
她終于明白景颯聆那自戀是從哪里來的了。太皇太後對景颯聆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不華麗了、沒氣場了就真心連自己兒子都可以忽略嗎?這太皇太後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吶!
香北身子一躬,「王爺今日發病了……跑到通禪寺來,幸得通醒大師相救才保得一命,但是卻陷入了昏迷。由于事發突然,沒有帶上備用衣物,只好給王爺穿了寺里的衣服。」
太皇太後走到景颯聆身邊,憂心的模模他的頭又模模他的手,看向通醒︰「聆兒身子還有沒有事?什麼時候可以醒過來?」
問完又看向香北,「既然他昏迷了你還把他帶這里來干什麼?送去休息啊!」
通醒瞅了眼玄莫沾又瞅了眼葉非塵才道,「這……貧僧真的不知道王爺什麼時候會醒,貧僧只是暫時保住榮親王的命而已。」血淚的事不能說不能說……這點他答應玄小施主要保密的。說些別的就無所謂了。
「保命?他這病天生就有,但是發病後休息幾天就會好的,怎麼會性命攸關?」太皇太後眉頭輕皺。
「貧僧真的記不清楚了……就只記得這種毒每到本命年發病就會極其危險,重則死,輕也會全身癱瘓。」通醒萬分後悔當初為什麼要看一下那本破書,更後悔為什麼當年見著發病的景颯聆要好奇跟上去,最最後悔的是當初覺得玄小施主長得乖巧就讓他解圍,如今真是煩死他了!
說了這麼多遍,他已經提不起什麼精神了,「這種祁族秘術貧僧真的不太了解,倒不如去祁族找人問問。」
他的話雖然有氣無力,但有人听了卻渾身一震。
太皇太後和葉老太太直直的看向通醒,異口同聲的問,語氣都有些急切和些別的什麼東西︰「祁族秘術?」
通醒被兩道凜冽的目光看的咽了咽口水,「是……」
葉老太太目光一顫,看向太皇太後;太皇太後目光凌厲,仿佛要吃人一般,雙手拽的死緊,雙眼有點發紅的看向葉老太太。
葉非塵心里陡然一跳,有什麼事她好像一開始就想錯了方向……
見兩個老太太這般,邊上的人都不敢出聲。
杜嬤嬤卻是緊張萬分,一直密切關注著太皇太後的動靜,深怕她又忽然發怒。
但這一次,太皇太後沒有發怒,她看著葉老太太勸慰的眼神費盡全力的壓制住自己想要打人想要生氣的**,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
葉非塵敏感的覺得祖母松了口氣,眼里卻還是有憂心,而且忽然的看了她一眼,眼神相當復雜,似乎已經決定了什麼。
「為什麼不把王爺送去休息?」像剛才的激動全是幻覺一般,太皇太後睜開眼又問了一遍香北。
香北被之前太皇太後和葉老太太的舉動弄得怔住,所以沒有回答。
听到太皇太後再問,他遲疑了半晌,想到太皇太後的手段,知道瞞也瞞不住,便道︰「王爺似乎喜歡葉姑娘身上的味道,不肯離遠,帶遠了,王爺便是沒有意識也會再度回來。」
于是太皇太後的目光再一次的落到葉非塵身上,這一次,很認真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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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于知道為什麼這幾天效率極其低下,明明情節都已經想好,卻還是頭疼手殘的碼不出萬更了。
因為……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o(╯□╰)oo(╯□╰)o
八月了,還有一個月假期,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