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氤氳,濃濃的水霧之後是一張俊美無雙卻十分冷清的臉。此刻那張無雙的臉上滿臉酡紅,細密的汗珠從額頭一直滴到下巴,面上沒有半塊肌肉在動,但卻覺得他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因為皮膚下的經脈在凸凸的跳著。
景颯聆紫色的眉睫輕動,緩緩睜開眼,那雙血色的眸子初時有點茫然而後變為冷酷和不滿。
「香前,進來。」低啞的聲音從他久未出聲的喉嚨里發出。
「主子。」香前迅速的出現,垂著頭恭敬的行禮。即便是行過禮後也不敢把頭抬起,眼楮更是不敢隨意的轉。
主子的美色他沒有那個‘福氣’觀看。
「去弄一桶清水進來,把本王的衣服給準備好。」
香前一愣,深刻記得素真神醫的叮囑︰「主子,您這藥浴還得泡著,您不能……」
「嗯?」極冷的聲音宛若從地獄發出,景颯聆已經眯了眼,將他不爽的情緒表現的很清楚,「到底誰是你主子?」
香前有一種身上已經被自家主子盯了一個洞的感覺,雖然模不到洞,但疼痛感卻似乎真的有。
主子的命令大于天,所以,即使有些擔心,香前還是照著景颯聆的吩咐去做了,只不過出門的同時也給了香後暗號,示意他去神醫那傳信。
景颯聆見香前出去,微垂了眸子,眸光中的溫度沒有升起來。
小丫頭竟然失言?不是說兩三天就回莊子的嗎?難不成是樂不思蜀了?
若是一般情況,他還不樂意小丫頭看他現在這麼不華麗的情景呢。可是一想到葉老太太想要給小丫頭找夫婿的舉動就覺得心里的氣下不來,小丫頭不在眼前就覺得萬分不舒服!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更何況他還有些掩不去的擔憂。
挽君的話一直在他的腦海里回放,很想說不相信,但他還是下意識讓香魂衛去查,想要得到一個真實的結果。
眉頭才皺起就被沖進屋的香北打亂了煩躁了思緒。
「主子,主子,您可千萬不要拿您的身體開玩笑。」香北不知是不是看上了這莊子清幽的環境,這幾天竟一直賴在這里,任憑香東幾人傳信要他回去工作,他都以關心景颯聆的身體為由而視若無睹。
香北的臉耷拉著,覺得自家主子很難侍候,生病了還要折騰。哪像葉姑娘,被關在頤華宮還乖乖的模樣。
他記得幾天前趁著夜色和葉姑娘見面後場景。听他說素真神醫來了,而且一來就用‘貌似很隨便’的方法在給主子治病後,葉姑娘只說了一句話——看來他要吃點苦頭了,但是希望他能乖乖的听話。素真師父看起來有些不靠譜,但她既然動手在治就說明有希望,不必擔心。
「主子,您還是好好的配合素真神醫的安排吧。您這樣不配合,身體好不了,葉姑娘知道了要多傷心啊。」
香北覺得也許只有把葉姑娘提出來才能讓自家主子改變注意,于是便月兌口而出,完全忘了另一件事——他隱瞞了葉非塵被關在宮里的事。
景颯聆眸光如箭的落到香北身上︰「她在葉府過的如何?」
……香北開始後悔提到葉姑娘這幾個字了。
「葉姑娘過的挺好的,」香北有點緊張的無視了‘葉府’兩個字,「就是擔心主子的身體,所……」
景颯聆冷哼一聲,將香北後面的話都堵了回去。
香北噎了一下也不進行那艱難的對話,轉而問道︰「主子,您這是準備做什麼嗎?有任何事屬下們都可以代勞。萬死不辭。」
「閉嘴!哪來那麼多話?」景颯聆有些煩躁的強令香北閉嘴,但還是說出了他要出門的目的,「本王要去葉府。」
香北傻了,只猶豫了幾秒便視死如歸的道︰「葉姑娘在皇宮,太皇太後幾日前將她請進了宮。」
作為一個合格的屬下,對主子的性格必須得有一定的了解。香北不再隱瞞,說的如此的迅速也不過是因為他知道無論怎樣也無法改變主子的決定。
所以,與其讓主子白跑一趟還不如自己說出實情。
景颯聆眸光里散發出點點怒氣,不過很快就被他壓了下來。因為隨著他情緒的波動,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除仿佛都有針扎般的疼痛。即使對痛已經不那麼敏感的他也一時難以忍耐,只有盡力壓制住自己的怒氣。
自他發病到現在,他對身體里的各種情緒和氣息已然十分了解,並且幾乎可以憑借著強大的自制力做出相應的調節。
「自己去領罰。」他的聲音趨于平靜,冷意卻無法掩蓋。
「是。」香北誠懇的接受這個處置,沒有半點不甘。
香後那邊,他急急的告訴素真景颯聆的動作,然後期待的看著她,覺得以神醫的氣性指不定可以把自家的主子勸住。
但只素真只是懶懶的瞥了他一眼︰「他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又不是我兒子,我管他那麼多。」
香後︰……
于是,景颯聆半點無阻一路順風的抵達皇宮,然後又徑直的去了頤華宮。
「母後。」景颯聆一襲紫衣,紫色的頭發與其相應,紅色的瞳孔奕奕生光,站在那兒便貴氣天成。
縱然,此刻在太皇太後面前他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太皇太後溫和的笑看著他,笑容里有真切的擔心,一臉慈祥︰「你的身子如何了?」
「好多了。」景颯聆很保守的回答。
太皇太後眸光一閃,听出了他語氣中的漫不經心,當然一觀察也看出他臉上的一些別的情緒,比如急切。
「身子都沒好透,怎麼就想著進宮了?」語氣已經冷淡了些。
景颯聆從不是喜歡拐彎抹角的人,那是因為他不需要,再有可能得罪人的話語他都可以說的如家常便飯一般,他不怕得罪人。
而這會,他不準備拐彎抹角的原因卻是清楚面前的人太過精明,即使他拐個十八彎她也會把他隱藏在彎彎繞繞之後的話直接扯出來。
當然,他也清楚有些話即使是直說也有說法的不同,「孩兒听說母後將溫少爺等人接進了宮,想見見他們。」
「你想見葉非塵?」太皇太後更加的直接。
景颯聆默了默,點頭,看向太皇太後的眼楮︰「我想見她。」
「呵呵呵呵,」太皇太後靜靜的看了景颯聆半晌,眼里各種情緒開始交雜,復雜難辨,而後慢慢的笑了出來,帶出一點瘋狂感,卻是輕輕的道,「沒想到你對本宮收的干孫女這般上心。」
景颯聆抿了抿唇,靜默的回望太皇太後。
「去吧。」太皇太後嘴角勾了勾,看到景颯聆眸子里倒映出的一點訝異笑得更加暢快,「她也算你干佷女了,現在還有機會看看那就去看看吧。過不了多久想看也看不到了。」
驟然間握緊了雙手,景颯聆難以控制的散發出冷氣以及煞氣,緊盯著太皇太後道︰「母後是什麼意思?」
被他冷然的目光和態度弄得有些氣悶,太皇太後走到他面前,即使身高差許多,但氣勢一點也不弱,她微微的眯起眼楮。
「蒙真族的少主會很順利的到達的,本宮派了人去接。」她仿佛看螻蟻一般的看著景颯聆,「聆兒,以往你做什麼母後也不說你什麼,但這次,母後提醒你一句,別阻擋本宮要做的事!別做讓本宮不開心的事!」
景颯聆沒有移開目光,語氣穩定︰「母後,非塵在哪?」
這個時候的他,邪魅的眸子里沒有平常的漫不經心,有的是執著的堅定。
那樣的堅定,似曾相識。仿佛穿越了幾十年的歲月,有一雙眸子便掩映在那幾十年的歲月之後。
那雙眸子曾堅定的說出他的宏圖大志,曾堅定的允她一世榮華,也曾堅定的……告訴她他最愛的是另一個女人——那樣的堅定讓她發瘋!
于是,眼前似乎有些變幻起來,面前的似乎是那穿越時空而來的人,又一次堅定的告訴她那個殘忍、踐踏她自尊的事實。
太皇太後的身子開始輕輕的顫抖,壓抑的憤怒和難堪似乎要傾瀉而出,然而,面對那個人,她卻似乎總也無法真正的發泄,只有等待,等待他最終發現她的好的那一天……
景颯聆心里在盤算著頤華宮的整體布局,感覺到太皇太後的情緒波動卻只當她被他氣著。而她,這些年來對他生氣的次數多不勝數,他甚至已經習慣。
只是還是想要她能夠理解,明白小丫頭在他心中的無可取代。
所以他很溫和的笑著道︰「母後,孩兒若成親,王妃只能是她。」
那笑太美,讓太皇太後一陣恍惚,眼前的人又似乎轉換了一下,變成了那個奪走那人目光的女人。恨意便噴薄而出。
而那話,她只抓住了兩個字‘只能’,多麼像當年那個人說的‘只能’——‘我只能愛她’。憤怒便怎樣都克制不住。
不待絲毫遲疑的,太皇太後一把扯下她頭上的發釵,用盡全力往景颯聆的胸膛刺去。
尖尖的釵頭被衣服擋住,她便立即發了瘋般的揮舞著︰「給我去死,給我去死!你這個賤人!」
景颯聆用巧勁將她手上的釵子打落,當即被她用手抓了幾下,卻沒有躲開。
太皇太後手里失了東西,沒有停頓半秒,飛速的跑進屋拿出了火紅的鞭子,然後又毫無章法卻帶著很大力氣的往景颯聆的身上抽去。
景颯聆眸光沉了沉,手輕輕的拂過身上的紫衣,這衣服,幾乎刀槍不入。
這邊亂成一團,聲音巨大。
同一個宮殿的另一間房里。
葉非塵放下手里的書,驚訝的問︰「你們听到聲音沒?莫不是有人來頤華宮砸場子來了?」
------題外話------
一百章了……要堅定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