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來,整個賈府上上下下都傳言不斷,環三爺不受寵的消息以各種渠道迅速蔓延,可賈環一直都不著急,整整三天,他都沒有對現狀發表過任何看法,好像那些人說的不是他一樣。
這份淡定,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的。
這一日,某小爺依舊嗑著瓜子,視線若有若無落在屋內那個打掃衛生的小丫頭身上,嘴邊冷笑一閃而逝。
這小丫頭好大膽子,前段時間聯合王夫人暗害他,如今見他快要失寵了,竟想要在他屋子里找點值錢的東西帶走,這好日子果然過得太舒服了!
她這麼著急當著他的面翻找,是不是有點太囂張了,莫不是背後有人指示?
賈環收好了銀票,也不擔心這小丫頭敢上前搜身,所以一直都沒表態,任由她繼續施為。
記得,這丫頭叫碧池吧。
吐掉口中的瓜子殼,嘴角微微一勾。
敵不動我不動,若有招數,盡管上來,他接著就是。
某小爺自是玩得瀟灑快活,可他姨娘就沒這麼好的日子過了,這位心氣大又沒多大本事的趙姨娘,指望她不惹事,還不如指望母豬能上樹。
這風口浪尖的,明知道出去了要白白受人欺負,可趙姨娘就是沉不住氣,氣不過就去胡攪蠻纏叉腰狂罵,非要出去討個說話,說什麼府里的爺們不能惹。
結果,可想而知,趙姨娘悲劇了。
活菩薩二太太出手直接罰她面壁思過一個月,就連賈政都沒有反對,只是看向趙姨娘的眼神中,帶著些鄙夷和不悅。
二太太這樣的懲罰,雖然沒有打罵來得丟面子,可卻比打罵更加陰毒。
趙姨娘原本靠的就是姣好的容貌得寵,這一個月見不到賈政,賈二老爺對她的感覺必然會大大減少,若是再讓她在飯菜里下點手腳去去肉腥味,這身材能不能保持,還真難說。
如今,讓那不能生的周姨娘好好籠絡住二老爺,還怕沒有打罵趙姨娘的機會?
最後,趙姨娘只能在屋子里掉淚,大罵什麼的,也沒人搭理她,如此看來,此時此刻的處境,到跟原著中的母子二人差別不大。
病養到第三日,賈政派了個小廝過來通知一聲,讓某小爺明日接著上學。某小爺再不情願也得去。
這一日,環三爺難得起了個大早,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洗過臉披上白色的狐皮大衣,就走出了自己的小別院,這會兒天都還沒亮。
環三爺走在小路上,希望他今天的示弱,能夠讓賈政稍微心軟一點點,雖然打心底里不想來,可是,克扣他銀子的事情,怎麼都不能忍!!!
這天,天氣格外寒冷,大雪壓得到處一片銀色。
某小爺站在門口迎著風,臉色微微有些蒼白,不過為了苦肉計,咱拼了。
某小爺為了自己的money,堅定地站著!听見里頭微微有些動靜想起,迅速就搖搖欲墜起來。
門口站著的兩個小廝進去通報後,硬說二老爺還沒起來,死活攔著他不許進去,那面目,怎麼看怎麼趾高氣昂。
這樣的情景,絕對不可能在往日發生,平日里賈環過來,根本就不需要通報,直接進門即可,如今,卻成了這麼一副德行。
某小爺闖了一會兒,實在進不去,便站在門口不走,目光深邃得看向緊閉的那扇門。
不知道這一切是不是二老爺自己授意的,如果是的話,不得不說,這賈二老爺實在涼薄,面皮這樣的東西,真就比兒子還重要。這麼些年,賈環清清楚楚記著二老爺對他的寵愛,他幾乎就把這二老爺當成他親老爹了。
可如今……
賈環臉色微微沉下來。
賈政從來就沒有考慮過,他這麼一個小孩子,很可能會被人陷害的麼?他就認定是他天生放蕩?才這麼點點年紀就開始花天酒地?
小小的人兒倔強的咬著唇,想要弄清楚今天的事情。他賈環從來都不是那麼輕言放棄的人!
這一站,就是整整一個時辰,此時此刻的環三爺,有說不出來的狼狽,頭頂肩膀全都積著不少雪,站在那兒跟雪人一眼。那臉色也雪白雪白的,手腳早已經凍得完全沒有知覺。
抬頭望著天空,這天都大亮了,賈政說什麼都該起來了!可到如今,他依舊沒被允許進入,這樣赤果果的打臉,把賈環心底最後一絲親情消磨殆盡。
賈環伸手,拍拍麻木的臉,雙眸盯著緊閉的大門。
「我說三爺,你還是先回去吧,這大冷的天,這麼大的風,可要凍壞人了。」門口看門的小廝在冷風中吹得有些煩了,開口就讓賈環離開。
賈環瞥了他們一眼,依舊不動如山。
「我說爺,你這是爭的哪門子氣,二老爺不見你,你還巴巴的站在這兒,不是自己找罪受麼!」
那小廝直接翻了個白眼,表情沒有以往那般恭敬。
賈環依舊只是瞥了他一眼,依舊不說話,那兩個小廝直翻白眼,只能陪著賈環在風中哆嗦。
隨後,賈環什麼都不再說,只是死死盯著二老爺的門!
「阿嚏~~」
賈環還真是想笑,他到底還算不算他賈政的兒子?他說的那句擔不起他父親的話是來真的吧!不要跟他說什麼愛之聲責之切,他不相信,他都這樣擺出苦肉計了還不管用,顯然賈政對他的喜愛,比不上他自己的面子。
早就知道這點的賈環,還是有點點失落,看來,這樣普通的辦法沒有用。
就在環三爺還在若有所思的當口,小院內又響起了聲音。
「哎喲,我的爺,你再不快點,老爺可就要生氣了。」名叫茗煙的小廝一邊給身邊穿著大紅衣服的少年整理形象,一邊急不可耐拉著他走過來。
這身穿大紅衣袍的,不是賈寶玉是誰。此時此刻,這賈寶玉明顯滿頭大汗,內心焦急不已,如果賈環身邊時,看都沒看他一眼,急急忙忙就走入那扇門。
門口的小廝至始至終都沒攔一下,亦如當初對待他一般,可如今,他們卻似笑非笑看著依舊站著的賈環。
賈環微微一嘆,這一輩子的親情,看起來也很淺薄!他這一輩子,絕對不要跟賈府聯系在一起,原先還想過要拯救賈府,現在看來,不落井下石已經非常不錯了。
以後,他不會在糾結這樣的問題,他會努力讓自己變得強大,然後擺月兌賈府!
賈環突然綻放出燦爛的笑意,肉嘟嘟的小臉笑的都鼓成一團,看著格外圓潤可愛,可瞬間,這笑容消失殆盡,被一股強大的冷漠氣息所取代。
轉身,賈環一步步離開這個屋子。
環三爺沒有直接去學校,而是去了榮慶堂,給老太太請安。
在老太太那兒,他依舊沒那個臉面見到人。老太太只說有些乏了,就把他打發了去。賈環也沒多停留,自己背起包離開賈府。
***
環三爺從角門走出榮國府,模模胸口的銀票,某小爺唇邊勾出個淡淡的笑容。他不會忍耐很久的,林妹妹就要來了,賈寶玉就能讓王夫人和賈政的視線全部調走,那真是太好不過了。
老天爺,希望你不要太坑爹,讓他找到一個可靠的哥們吧!
三天沒有上課,落下的東西其實不多,賈環刻意裝作謹小慎微的樣子,小心翼翼坐在眾人之中,不敢多說一個字,至始至終都低著頭寫著大字。
那姿態,怎麼看怎麼沒有底氣,怎麼看怎麼可憐!當然,某小爺演戲演上癮了。
這家學里的,大多數都是賈家的窮親戚,混在家學里蹭口飯吃,真正好學的沒幾個,那些烏漆墨黑的人倒是多得很。
人都是有嫉妒心的,往日得罪不起的環三爺如今跟他們一樣跌落塵埃,不少人眼中都浮現出快意的神色,一如當初的周瑞家的。
某小爺眉頭微蹙,希望不要有人不長眼過來惹是生非!雖然他很期待。
在這家學里,誰不知道金榮大爺素來與環三爺交好,大家瞄見金榮大爺進家學後,視線無意間已經全部靠攏過去。
今後為不為難環三爺,就要看金榮大爺的姿態了。
金榮帶著小廝走入家學,望著四周看過來的眼神,感覺有點不對勁,抬眸就瞄見小巧可憐縮著身子如同可憐巴巴小倉鼠一般的環小爺!腦子里第一反應竟是——無語!!!
大大方方走到某小爺身邊,伸手攬住某小爺的脖子,「喂,听說你失寵啦?」
「什麼失寵不失寵的,我又不是女人。」某小爺翻個白眼,繼續縮著身子寫字。
金榮撇撇嘴,從上到下打量一遍此刻的環三爺,「喂,再怎麼說也不必裝成這樣吧,你什麼德行我金榮還不知道?三天時間,就把萬事難不倒的環三爺變成猥瑣的小老鼠,這可能嗎?」
「為什麼不可能,形勢比人強,我這小胳膊小腿的,可斗不過人家的水桶腰。」某小爺繼續翻白眼。
「水……水桶腰!你家太太听見絕對要面容龜裂的!!」金榮賊兮兮靠在賈環耳邊偷笑。
賈環抬眸,再賞他一個冷艷鄙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