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杰笑了,氣笑了,他把厚厚的卷宗拿出來,向管戴面前一扔,說道︰「這是此案的卷宗,在卷宗里面根本就沒有記錄受害人指認罪犯這一點,而且所有參與調查的警察也都證實,受害人要麼沒來指認,要麼是沒有指認出來。」
「那是他們不知情而已,後來我用了很多辦法又請來一位受害人,她當時確實有指認出丁義就是搶劫她的歹徒。」
「你說的那名受害人叫什麼名字?」
「應該叫……」管戴揉著下巴回想了好一會,說道︰「應該叫李彩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卷宗上有她的名字。」
夏文杰看了他一眼,拉回卷宗,翻開,果然在受害人中找到了李彩鳳的名字,後面還有她的住址以及電話。
他向一旁的柯衛煌招招手,等他走到自己近前後,低聲說道︰「立刻去查一下。」
「是,處長。」柯衛煌應了一聲,目光在卷宗上掃了兩遍,記住李彩鳳的個人資料後,轉身要往外走。
這時候,管戴善意地提醒道︰「夏處長,我勸你還是讓你的屬下省點力氣吧,都過去十五年了,電話早就換了,家庭住址也都不知道拆遷到什麼地方了,還怎麼查啊?」
夏文杰眯縫著眼楮說道︰「如此來講,你說李彩鳳指認過丁勇丁義,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詞,沒有任何人可以證實這件事。」
管戴笑了笑,昂頭說道︰「當然,我也不怕與丁勇當面對質。」
夏文杰凝視勝券在握的管戴好半晌,突然噗嗤一聲笑了,他搖了搖頭,說道︰「我想管局長心里應該很清楚,你永遠都無法再與丁勇當面對質了。」
「什麼?」管戴皺著眉頭不解地看著夏文杰。
「他死了。」夏文杰一字一頓地說道︰「就在昨天晚上,他在牢房里上吊自殺了,管局長不會不知道這件事吧?」
一旁的柯衛煌難以置信地看向夏文杰,丁勇昨晚自殺了?這怎麼可能呢?這也太出人意料了。管戴同是一臉的驚訝,疑道︰「好端端的,丁勇為何會在牢房里自殺?」
「同樣的問題,我也很想問問管局長你。」
「問我?我怎麼會知道?自從丁勇被判刑,關進監獄里,我就再沒有見過他……」
不等管戴把話說完,夏文杰幽幽說道︰「丁勇早不自殺,晚不自殺,偏偏在我要給他翻案的時候自殺,管局長不覺得這太巧合了嗎?這到底是他自殺,還是他被人自殺呢?」
管戴臉色微變,但很快又恢復正常,兩眼閃爍著精光,看著夏文杰緩緩搖頭,說道︰「我不知道夏處長想說什麼。」
夏文杰微微向前欠身,貼近管戴,慢悠悠地說道︰「某些人心懷鬼胎,擔心丁勇一旦翻了案,自己便會跟著完蛋,所以就先下手為強,在監獄里來個殺人滅口。」
管戴毫不閃躲地對上夏文杰亮得駭人的眼楮,幽幽說道︰「誰又會有那麼大的能耐,可以在監獄里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掉丁勇,並制造出他自殺的假象呢?」
「很多人都有這樣的能耐,比如管局長你啊。」
「我?哈哈……」管戴仰面大笑,反問道︰「夏處長太高估我了吧,我可沒有夏處長你說的這麼厲害,我是公安系統的,獄警可是司法系統的,我的手再長,也伸不進監獄里!」
「哼!」夏文杰嗤笑出聲,在理論上講公安和獄警是分屬公安和司法兩個體系,而實際上兩者是同氣連枝的,之間也有千絲萬縷的關聯,在這方面和夏文杰繞彎子繞不暈他。
他嘴角揚起,嗤嗤地笑道︰「有些人為了自保,不惜鋌而走險,殺人滅口,他算盤打得是很不錯,只不過這一次他疏忽了一點。」
管戴接話問道︰「他疏忽一點了什麼?」
「我手里不是只有丁勇這一張王牌。」夏文杰眼中的精光越來越亮,看他的雙眼,真的好像要射出光芒。
「夏處長這話是什麼意思?」管戴的身子下意識地向後靠了靠,歪著脖子,故作滿不在乎地審視夏文杰。
「那個人他可能做夢都想不到,丁勇丁義一案的真凶現在已經落在我的手里,就算他能殺掉丁勇滅口,也掩蓋不住案件的真相,反而只會增添他的罪行。」
夏文杰說到這,身子也是向後靠了靠,雙臂環抱,含笑看著對面的管戴。
他這翻話讓管戴的臉色明顯為之一變,他凝視夏文杰良久,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夏處長編故事的本領真是令人驚嘆……」
「不是故事。」不等管戴說完話,夏文杰從口袋中模出手機,將其調成視頻,推到管戴近前,揚頭說道︰「好好看看吧,管局長,看看真正的歹徒是怎麼陳述當年作案經過的。」
管戴垂下目光,看向擺在自己面前的手機。手機里播放的正是鞏亮招供時的視頻錄像。
鞏亮在鏡頭前,把當年他搶劫、****等案件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全部講述出來,時間、地點、經過以及對受害人的描述都非常的細致,細致到他連受害人穿什麼顏色的衣服、鞋子乃至發型都能清楚地描述出來。不管管戴有沒有造成冤假錯案,也不管他有沒有密謀獄警害死丁勇,他畢竟是一個擁有幾十年經驗的老警察,對方有沒有真干過這些事,只听對方的講述他心里就能做出大概的判斷。
看過這段視頻之後,管戴心里的第一反應是︰完了!自己千算萬算,唯獨漏算了一點,就是夏文杰為什麼會突然翻查這樁十五年前的老案子。
自己太大意了,以為他只是湊巧查到這個案子發現有異常而已,原來是他在先找到了此案真凶的情況下才決定來翻查此案的。
想到這里,他突然抬頭看向夏文杰,眼神中不由自主地露出驚訝和難以置信。
既然夏文杰早已經找到真凶,他完全可以直接寫稽核報告進行翻案,根本不用扣留當初參與此案的警察,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也完全不用專門去監獄探視丁勇,向他了解案情。
他故意隱藏真凶,故意以正常的翻案程序一步步的展開調查,其目的就是為了麻痹自己,就是為了引自己一步步的上鉤,鑽進他事先設計好的圈套里?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夏文杰這個人的心機就太恐怖了。
他激靈靈打個冷戰,看著夏文杰的眼神也慢慢地流露出駭然之色,這種恐懼是從骨子里生出來的,瞬間擴散到他的全身,讓他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
「怎麼?管局長似乎對我手里的這張王牌很驚訝。」夏文杰笑吟吟地問道。
「呵呵,哈哈……」管戴仰面而笑,把面前的手機向夏文杰那邊一推,擺手說道︰「夏處長隨便找個人來冒充此案的真凶,難道以為只憑他的一面之詞就真的可以為此案定性、翻案了嗎?」
「我當然不會這麼草率。」夏文杰拍拍桌上的卷宗,說道︰「這里面的受害人,有些是換了電話,是搬了家,但並不是所有的受害人都找不到了,只需找來一名當年的受害者與真凶當面對質,一切的真相就都浮出水面了,管局長,你說呢?」
管戴的雙手放在膝蓋上,慢慢握緊拳頭,但是在他的臉上依舊很平靜,看不出任何的端倪,他幽幽說道︰「已經過去十五年,受害人恐怕早就忘記當年的經歷了。」
「經歷過這樣的事,在心理留下的陰影是一輩子都無法消失的,又何況是區區的十五年呢,管局長不會連這都不明白吧?」夏文杰含笑提醒道。
「看起來,夏處長已經胸有成竹了。」管戴別過頭去,刻意避開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故作滿不在乎地哼笑說道。
「沒錯,這次我請管局長到我們稽核分局,就是想對管局長你說一句話,天下間沒有隱藏不露的罪惡,也沒有不透風的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一個人,必須得為他犯下的過錯付出代價。現在,管局長你可以走了,但我要提醒你,當你下一次再來稽核局的時候,就不會是被請來的了。」
夏文杰站起身形,用力拉了拉身上的小西裝,目光下垂,俯視著對面的管戴一眼,而後拿起自己的手機以及卷宗,邁步向外走去。
柯衛煌見狀急忙跟了出去,到了審訊室外,疑問道︰「處長,你真要放他走嗎?」
「呵!」夏文杰先是輕笑一聲,而後眯縫起眼楮,臉色變得陰森又冷酷,幽幽說道︰「作為一名市局的副局長,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的明天究竟是會坐在市局的辦公室里法號司令,還是會關在稽核局的審訊室里接受詢問,這才是最恐怖又最可悲的一件事。我想讓他多體會一下這種前途未卜的恐懼感。」
原來如此!柯衛煌噗嗤一聲樂了,處長有時候也是挺壞心眼的嘛,不過對管戴這種人無論怎麼做都不算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