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策點點頭,站起身來,面色淡淡道︰「我還要去準備一下,此事不可不慎重。」
許如桀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卻也不以為杵,只是心里冷笑。畢竟逼得董策自領了那一趟死路,而自己月兌生的希望大了不少,許如桀心情很是愉快,也就不計較這些了。
他也站起來,轉頭便向大門走去,心情一放松之下,便是有些疲憊,打了個哈欠,道︰「我也須得點齊軍兵……」
話音未落,他忽然感覺胸口傳來一陣劇痛,他滿臉的不敢置信,愕然低頭看去,便只見自己胸口,赫然已經是透出了一截雪亮的刀尖!
刀尖上面的鮮血,是那般的刺眼奪目!
刀尖的樣式許如桀一點兒都不熟悉,似乎比大明制式的腰刀要窄一些,刃也要更厚一些,血槽,似乎也要更深一些。
他很奇怪,自己怎麼忽然有心思想這個了?
許如桀也曾經殺過人,他看得出來,這刀尖是從左胸的骨頭縫兒里刺出來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自己的心髒已經被刺穿了。
是絕對活不成了。
而事實也是如此,由于心髒破碎,內月復的大量出血已經是讓他眼前一陣陣發黑了。
「完了,我要死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
這些雜亂紛紛的念頭就像是走馬燈一般在許如桀的腦海中閃過,從他被刺中也不過是短短的一瞬而已。
他的神智終究還保持著一絲清明,就想張口大喊,可是這個想法剛剛從腦海中閃過,他便是覺得脖子一緊,已經是被一只手給死死的掐住,就像是被鐵鉗給夾住一般,呼吸都是停滯,一瞬間臉漲的通紅。就連喉嚨中都只能發出一聲聲咯咯的悶哼,更別說開口求救了。從內府中涌出來的鮮血都被這只手給限制了去路,只得另覓他途,竟是從許如桀的鼻孔中涌了出來。
許如桀直覺的腦袋一熱一懵,登時便是一陣說不出的難受。
他已經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只是雙腳雙手一陣陣的抽搐著,心里一個聲音在大聲的回蕩︰「為什麼,為什麼!」
「你現在一定在想為什麼吧?」
董策冷冷的聲音響起︰「許如桀,你可知道,從你得知我殺了孫如虎那一天起,你就已經是個死人了!我董某人雖不是什麼英杰,卻也知道,這等把柄,是絕對不能被人抓在手中的。若是咱們二人和和氣氣的,說不得你還能多活幾日。只可惜,利令智昏,你只想著自己逃命,卻想拿董某人和這十里鋪的千百百姓為你鋪路!」
他轉到許如桀身前,嘴角掛著一絲冷厲的笑︰「所以,你必須死!」
他手上的力道驀地加大了,狠狠的一使勁兒,許如桀幾乎听到了自己的骨頭被捏碎的聲音。
他想要大叫,卻如何能發得出聲音?
「對了,忘了跟你說了,那孫如虎,差不多也是被我這般掐死的!」董策的聲音傳來,這是許如桀這輩子听到的最後一句話。
他的喉嚨中發出喝喝的聲音,終于是腦袋一歪,尸體緩緩倒地,眼楮瞪得大大的,空洞無比。
看著面前這具尸體委頓在地,董策輕輕往後退了一步,吁了口氣。
他的面色很復雜,有痛恨,有遺憾,更多的,則是解月兌。
他想來謀而後動,從來是事先計劃的詳細周到,在腦海中翻來覆去的想上十幾次,確定再無遺漏之後方才執行。唯獨這一次殺許如桀,卻是極為的倉促,幾乎是在許如桀剛剛轉身的那一瞬間他便生出殺心,然後幾乎是在同時身體就做出反應,拔刀而起,狠狠的一刀刺了過去。
殺許如桀的場景,他在腦海中模擬過很多,但是卻從來未曾想過,竟是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下斬殺了許如桀。
大敵當前而自身陣腳先亂,乃是大忌!但是董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若是不殺許如桀,自己就得按照他的安排走,到時候,怕是死的就不是自己一個!自己的家人,這十里鋪的百姓,都要因為許如桀的懦弱而陪葬!
火光明滅,照的董策的影子在牆壁上忽大忽小,宛如一個張牙舞爪的惡魔。
血腥味兒已經逐漸彌漫開來,董策深深的吸了口氣,既然做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思忖片刻,心中已有定計。
他神色冷靜而淡然,就像是方才什麼都沒發生過,撢了撢袖子,拔出長鐵刀,便是施施然的走到門口。他把長刀放在背後,在門口頓了一頓,腦海中急速閃過幾個念頭。
門外的護衛,一共有十二人,其中自己手下八人,許如桀的家丁則是四人。
吸了口氣,他反手握著刀,走出了大門。
這會兒已經是後半夜了,城上城下都是安靜了下來,經過了方才董策等人那一番沖陣,外面馬賊的囂張氣焰大減,也不怎麼折騰了。除了放哨的之外,其它的大都和衣而眠,準備明日起個大早,把官兵廝殺干淨。
他們也沒個毯子什麼的,只是大咧咧的睡在地上。雖說晉北這幾個月沒下雨,地早就干透了,但是十里鋪靠著飲馬河的支流,地面還是有些潮濕的。他們自是不在乎,爛命一條,能瞧見明個兒早晨太陽就算是又活了一天。
沒了那些繞城而走的游騎的騷擾,城上也不用點火把照明了,反正下面盡多火堆,借著那光,也能瞧得分明。為了防止馬賊射中城牆上的士卒,城上火把已經熄了大半,一片暗沉沉的。
許如桀和董策城樓中議事,幾個手下早就把士卒們給攆得遠遠的,這會兒城門樓子這邊兒沒有軍兵守護,只有這兩位的手下。
氣氛很是有些尷尬。
不論是孫如虎稱霸十里鋪的時代還是後來孫如虎身死,石進這幾個都和許如桀的家丁有過不少的矛盾沖突,在孫如虎死後失了依仗,更是被狠狠的收拾過一通,梁子算是架上了。這些日子他們跟著董策殺韃子,方才又沖了馬賊的陣,心里都是豪邁高昂,越發的瞧不起許猛這些人。
這會兒他們勢大,又是挾著風雷之勢而來,方才那般的聲勢顯赫,光芒燦爛的令人不敢直視!許猛等人也是心服口服,更是知道董策以後必定不可限量,他的手下,說不定也就隨之上升,因此心中都存了結交緩和之心,方才便小心說話,主動挑起話頭兒。
石進他們只是愛答不理的應承幾句,氣氛就有些僵硬。
這時候,董策推門出來了,並似是無意的把門給掩上。
大伙兒頓時都圍了上來,紛紛叫道︰「大人(董大人)……」
董策微微點頭,他淡淡一笑,似要說什麼,忽的手中雪亮的刀光一閃,一個許如桀的親兵還沒等反應過來,便是直接被砍翻在地!
這一刀蓄足了力氣,一刀竟是直接讓那家丁身首兩斷,大好頭顱飛出去老遠,鮮血從脖腔子里頭噴出來,四處飛濺。
就在動手的同時,他低低喝道︰「殺光!」
由于之前並未和石進他們通氣兒,因此大伙兒都是有些發懵,不過石進卻是極為迅速就反映了過來,手中大斧狠狠的劈在了離他最近的那親兵的背後,直接變把他給的砍成了兩截,從右肩到左腰部,整個成了兩段!帶起了一陣利器削過骨頭的令人牙磣的咯吱咯吱的聲音,那上半身重重落在地上,下半身還兀自在那兒晃晃悠悠的,因為慣性似乎還要往前走兩步,問問董策自家大人怎地不出來。
饒是被這般斬成兩截,他還未死,張嘴就要大喊,卻被石進一腳踩住了喉嚨,只能發出咯咯的聲音。
而令董策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個反應過來的竟然是大丫頭,石進大斧剛剛一動,她手中的利刃已經劃過了一個許如桀家丁的喉嚨。似乎根本沒怎麼用力,就這麼輕飄飄的一劃,鮮血已經飆射而出。
而直到這時候,許猛才反應過來,就要怒吼拔刀。卻被董策左手死死的掐住了脖子,右手長刀已經是刺穿了他的月復部!
當董策松開掐住許猛脖子的手的時候,許猛整個人已經是完全斷氣了,臉部表情猙獰而痛苦。董策一松手,剛才被壓迫在喉嚨部位的鮮血便是從口中溢了出來。
地上橫倒著四具尸體,各個都是死狀淒慘,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兒。
而現場的氣氛也幾近凝滯,大伙兒都是瞪大眼楮瞧著董策,不知道他為何要這般做。
倒不是有什麼不滿,只是疑惑而已。
董策掃了眾人一眼,淡淡道︰「和許如桀談崩了,他要咱們作為誘餌,掩護他離開,卻讓咱們陷入死地!」
「他是上官,要麼就反了他,要麼就得听他的,乖乖兒去送死!」董策冷哼一聲︰「天下間哪有這般便宜的事情,老子索性便一刀宰了他!」
眾人這才恍然。
當下王渾和周仲兩人便是齊齊叫了一聲好,王渾嘿嘿一笑,一口痰吐在了許猛尸體的臉上︰「他女乃女乃地,許如桀這老小子,忒不人道,當初就看他不順眼!後來咱們立了大功,你瞧瞧他那樣子,媽的,當時就恨不能一刀把他給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