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忌萬萬沒想到,這藥鋪的人竟然在磨制這種毒藥春草。
那瘦長漢子見秦無忌一言不發,便做個白眼兒,自去低頭磨藥了。
秦無忌盤算了一下,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不宜節外生枝,便拱手笑道︰「在下剛才放肆了,只因少時體弱多病,諱疾忌醫,一到藥鋪便覺惡心難過,還請見諒。」
那瘦長漢子嘴角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卻掩飾過去,起身道︰「客官看來是有急癥要看,不知您老想要什麼藥?」
秦無忌微微一笑,對猴兒頭使個眼色,那猴兒頭會意,迅速解開腰中包裹,露出一錠錠成色十足的金子,頓時耀花了那漢子的雙眼。
瘦長漢子極為夸張的睜大眼楮,甚至還左右看了看,這才小心翼翼道︰「咱們這里可沒有這麼值錢的藥物啊。」
猴兒頭湊過去,嬉笑道︰「我和黃老頭很熟呢,伙計看起來眼生的很呢。」
那瘦長漢子不安的搓著手︰「小的剛來藥鋪做短工,您老可不要嚇唬我。」
猴兒頭抓起一錠金子,輕輕塞到他手中,湊近了低聲道︰「咱們公子本是南邊的大商客,這次路過此地,想要采買一千斤火丹砂,听說整個古交城只有你們安樂坊才有。」
那漢子雙手緊緊握著五兩重的金子,嘴都笑歪了,卻一把拉住猴兒頭,招呼著秦無忌,大步來到藥鋪後院之中。
猴兒頭和秦無忌都是吃了一驚,卻見這漢子竟然將後院的儲藥庫房打開來,在一堆堆藥草中翻騰了一會兒,不多時便捧出一個油紙包裹,約有十來斤沉,嘿然道︰「兩位,這十斤便算俺做主,送給你們了。不過要是想要一千斤,那得多等些日子。」
秦無忌皺著眉,他五感通神,瞬間便將整個庫房查探清楚,的確只有這些火丹砂。
猴兒頭卻忍不住傻傻道︰「得等多少日子?」
那瘦長漢子摳摳鼻子︰「制這一斤得半月功夫,一千斤嘛,也就三五十年罷了。」
你!猴兒頭這才知道對方是在裝傻,卻是在戲弄自己。頓時變了臉色,怒聲道︰「光棍眼里揉不進沙子,閣下一口淮陽口音,一听就不是本地人,還說什麼來安樂坊打短工,鬼才信呢。」
那瘦長漢子卻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樣,猴兒頭還要拿出地頭蛇的威風來,卻被秦無忌輕輕一拉,只得住了口。
秦無忌注視了那瘦長漢子幾眼,便搖頭道︰「咱們走吧。」他說著便轉身離開了。
猴兒頭呸了一口,十分心疼方才送出的五兩金子,待出了藥鋪後便憤憤道︰「這王八蛋是在戲弄咱們呢。」
秦無忌也十分懷疑這瘦長漢子的身份和來歷,但安樂坊沒有那麼多火丹砂,已是無可置疑的了,他心頭憂慮,更不願多事,只低頭不語的走著。
猴兒頭見他有些發愁,便笑道︰「您也別著急,不如先去那邊喝杯酒歇歇,等到安樂坊的黃老頭回來,咱們再去問問。」
秦無忌無奈點點頭,但還是忍不住回頭多看了那安樂坊藥鋪一眼,心道等找到晴兒她們,必然還要來查探一番,這地方透著古怪。
此時那安樂坊內,那瘦長漢子卻也是隔著紙窗,偷偷的看著離去的兩人。一直確定秦無忌走遠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他皺眉想了一下,迅速關了藥鋪門窗,自去石磨里取出磨好的「蠍草粉」,輕輕走到屋中的藥櫃前,拉動了一下櫃門,便現出一個暗門來。
瘦長漢子在暗門前輕輕咳嗽一聲,便彎腰鑽了進去。
這安樂坊藥鋪的密室十分隱秘,卻是建在桃林地下,那漢子沿著一條細長的秘道走了十丈之地,才鑽入一個半圓形的地洞中。
暗室地洞中一名矮胖的老者正盤腿而坐,閉目運功,瘦長漢子擦了擦汗,直到老者頭頂冒出一絲絲冰藍之氣後,才將手中的「蠍草粉」放入一只木杯中,攪拌了半杯烈酒,這才小心的遞了過去。
那老者一飲而盡,良久呼出一口毒氣,這才皺眉道︰「天馬兒,你氣息如此不穩,莫非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天馬再次擦了頭上的冷汗,這才低聲道︰「師父,您猜剛才誰登門拜訪了?」
一直閉關逼毒的霍傷寒眉頭皺的更是厲害了︰「是誰?」
天馬嘴角露出一絲古怪的表情,低聲道︰「是秦無忌那小子,真是想不到。」
以霍傷寒的深沉,听到這個消息也差點跳起來,大驚道︰「這安樂坊是為師十年前才安排的後路,咱們魔葫宗聲名不顯,秦無忌就是神仙,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找上門來吧。」
天馬急忙道︰「師父不要著急,據徒兒看來,那秦無忌是湊巧找了過來,說也奇怪,他卻是來買火丹砂的,而且一口氣就要一千斤,實在是古怪。」
霍傷寒卻是眼中一亮,沉聲道︰「他來買火丹砂?還說了些什麼。」
天馬皺眉道︰「其他沒說什麼,徒兒裝瘋賣傻,將庫房都打開給他看了,其實前些日子咱們這里還真出過一批貨,約是一百斤火丹砂,也不知秦無忌是怎麼得到這個消息的。」
霍傷寒卻還在品味秦無忌買火丹砂的用意,听徒弟一說,不禁皺眉道︰「我不是說過,安樂坊不要做歪門邪道的東西,這里是魔葫宗的後路,萬不可招惹是非。」
天馬嘿然一笑︰「師父您忘了,那是王爺門下法無相買的火丹砂,不是去炸那文水山谷的巨石了麼,那時候秦無忌正躲在山谷之中,想來還真是巧啊。」
霍傷寒微微點頭,眼中的神光卻是越來越亮,猛然間他站了起來,急速的來回走了幾步,忽然笑了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秦無忌這小子還真是聰明的很啊。」
天馬不明所以,霍傷寒卻是模著胡子連連點頭︰「為師已可斷定,天香坊的大火便是李本草放的,秦無忌不是來買火丹砂,而是在追查源頭,這便是順藤模瓜。」
他說著見天馬還是疑惑,不禁冷笑一聲︰「你修為不弱,但太過愚笨,可記得王爺所下的密札,咱們國君這幾日當該就在陽曲郡內,那李本草乃是楚國之人,恐怕是起了賊膽,在天香坊演了一場刺殺大戲了。」
霍傷寒心機深沉,又是淮陽王心月復,本來對天香坊之事的內幕就了解的很透徹,此時推斷出來,竟是絲毫不錯︰「雖然還有些枝節我想不通,但李本草必然是用火丹砂謀害君上,而秦無忌卻是看出這一點,正在古交城追查火丹砂的源頭。」
他說到李本草,不由暗暗咬牙︰「李本草是楚國奸賊,但他一人想要刺殺國君,那是萬萬不能的。這古交城必然有他的同伙兒,炸掉天香坊所用的火丹砂數量巨大,肯定是他的同伙所為。」
天馬听到這里已是恍然大悟︰「秦無忌是在追查這個同伙,以此牽出李本草這賊子來。」他說到這里精神一振︰「秦無忌在這里孤掌難鳴,但咱們魔葫宗在古交城已經營多年,既然知道了這個法子,想要追查火丹砂的源頭,那不是什麼難事。」
霍傷寒沉吟起來,良久才緩緩道︰「不,此時正是非常之時,此地也是非常之地。既然秦無忌此刻在明,我們就要在暗。」
他說著低頭咳嗽一聲,陰沉道︰「你即刻便去查探火丹砂的源頭,可動用一切手段,務要盡快找到有用的線索。」霍傷寒說著語聲越發深沉︰「一旦得到些許線索,便可找個法子,暗暗傳給秦無忌,你在暗中助他,最好是他找出李本草那賊子來,吾等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天馬連連點頭,師父這計策實在是高明。
就在霍傷寒和徒弟密謀之時,秦無忌帶著猴兒頭已走遍了古交城中其他三間藥鋪,卻是毫無所得。
秦無忌猶自不死心,甚至連那鐵匠鋪,山貨鋪,甚至是酒鋪都走了一遍,一直到夜色彌漫,還是沒有任何線索。
火丹砂的配制之法並不難,關鍵的卻是那其中的黑炭石,卻是來自呂梁大山深處。若是只配幾斤也就罷了,一千斤的分量,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秦無忌心頭沉重,他其實和霍傷寒想得一樣,那李本草短短時間內便弄出了布滿地窖三層的火丹砂,必然在古交城有人照應,說不定也是楚國奸細。
只是現在追查來去,就是找不到這火丹砂的源頭所在。秦無忌此時坐在古交東城的一間酒鋪中,一口一口喝著悶酒。
猴兒頭在下首陪著,見他愁緒難解,便勸慰道︰「秦大哥,所謂事在人為,實在不行,不如直接去找縣尉大人,說不定也有些轉機。」雖然只過了半天,但猴兒頭和秦無忌一路追查,已是熟悉起來,也不叫大俠了,干脆稱秦無忌大哥起來。
秦無忌微微搖頭,他心中擔憂著晴兒等人,卻忍不住又想到生死不知的白櫻雪,只覺愁緒一重重壓來,竟是一個又一個連環死結。
自己現在的修為一步步強大起來,但所遇之難關,亦是越來越沉重。
兩人再喝了幾杯,秦無忌便將裝著金子的包裹打開,分出一半推給了猴兒頭︰「猴兄弟,今日你卻辛苦了,這些先拿去,今夜暫且休息,待我好好想一想,明日再查吧。」
猴兒頭低頭看著黃光閃爍的金子,不由咽了一口唾沫,正待說話,卻見秦無忌面色一變,身子猛然彈了起來。
在猴兒頭的眼里,面前的秦大哥忽然就不見了,下一刻卻出現在了自己身後,速度之快簡直如鬼魅一般,最可怖的還是秦大哥身影晃動時,帶起了一團靈光,那靈力飛舞,赫然掀飛了半間酒鋪。
秦無忌雙腳蹬地,用出了十分金剛靈力,左手化為金陽五禽掌,彈起身形時,在半空半轉身子,屈膝而頂,腳尖借了大地反彈之力,游走全身,最後匯聚在了掌心中。
金陽五禽掌之熊掌式在這時候施展出來,還帶著四重金剛靈力,已是十分驚人。
猴兒頭這個時候已張大了嘴巴,眼看著秦無忌擋在自己面前,一只肉眼可見的金光組成的巨大熊掌「嗚」的一聲拍向了黑暗之中。
黑暗中一聲冷笑傳來,就如憑空出現一般,一條黑影閃爍出來,黑影速度固然飛快,但更快的是一只拳頭,一只帶著流星之光的拳頭。
這電光火石間,猴兒頭還未反應過來,便看到那只突然出現的拳頭變大了,繼而變多了,一只化為兩只,兩只化為四只,最後竟成了千萬拳影,迎上了秦無忌的熊掌。
金光攢射,一道道激射的靈力四面飛散,深夜時候,只有他們兩個人的酒鋪發出轟隆一聲,桌子,盤子,酒壇,還有那屋頂木梁,瓦片,俱都一起飛散。
秦無忌身形再動,金陽五禽掌連連變幻,熊掌式一連抵消了對方的七十五拳,立刻化為猿拳式,以拳對拳,硬生生拼了一記。
猿拳後發先至,但對手的流星之拳卻瞬間再次變快起來,在方才那一息百拳的基礎上,這次再出百拳,光是拳風靈力就已變為狂風暴雨,籠罩了秦無忌全身。
秦無忌心中大吃一驚,對手方才第一招原來是留了手,此刻全力發動,不說修為境界,光是這出拳的速度,自己便不是對手。他本可以避開,但身後卻還有一個不懂修為的猴兒頭,想到這里,一咬牙,右手銀魂冰魄針猛然祭出,化為萬千銀光,刺向了拳影之中。
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就在此時,那黑暗中的人影嘿然一笑,在瞬息之間竟然收住了攻勢,身影晃動間,就如一支飛羽般疾速倒退,瞬間消失不見。
秦無忌的銀針倏忽而去,見到這種情況,急忙招手而回。
對手無緣無故退去了,但銀針卻不是無功而返,竟帶回了一張紙片。
直到此刻,那猴兒頭才發出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