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流光 第43章 心願與身違

作者 ︰ 千歲憂

杳晴小築里的婢女早認定薇寧是王府的新貴,這幾日盡心盡力地服侍她。此時見小王爺親自送佳人回來,艷羨之余也為她高興。她們背地里曾猜過將來莫言姑娘與葉姑娘誰會壓著誰一頭,葉姑娘雖是後來,可象那樣美麗的人兒,哪個男子不愛?服侍這樣的主子日後定有出頭之日。

蕭頌走後,薇寧托辭想歇息一會兒,待掩上房門,臉上似喜又羞的紅暈漸漸消散無蹤,適才被蕭頌握過的指尖微微發燙,她迅速將手縮回袖中,微涼的眸子里多了些許的慌亂。

孤身一人來到奉都,為的是討回九年前的血債,為的是讓死去的人都能安息……而蕭頌,昭明女帝最看重的子佷,這個身份便已足夠讓她「心動」。為此她不動聲色接近蕭頌,真正想要接近的卻是與他關系至深的姑母。她曾經猶豫過,若只以女科為路,不是不可以達到目的,只是見效太慢,並且天意弄人,將蕭頌一次次送到她身邊,何必放過白白到手的機會?她以為這很容易,誰知事到臨頭卻隱隱有些失心。

莫多情,情傷己。

她的心……似乎還不夠堅定,就算是他有情,她亦動了心,可他的姓氏注定了他們不會有好結果,他的姑母皇帝造孽太多,她與他之間亙著一條深溝。她不是沒有猶豫過,可是天意弄人,從他救了薇寧那刻起,兩個人的宿命便已糾纏在一起。

「蕭頌,是你先來招惹我的……」

她抑起頭無聲地笑了,如果這一切是錯,那麼就讓她錯到底。

柳月輕輕敲響房門︰「姑娘,該用飯了。」

「我不想吃,撤了吧!」

柳月听得出她情緒不佳,只得叫人撤下飯食,一臉狐疑看著房門,這些日子跟在薇寧身邊,留意她的言談行事,卻覺越發看不透她,若是普通女子能幸運地被選入京,又蒙小靜王青眼有加,即使平日再怎麼穩重冷靜,早已掩藏不住滿心的歡喜。可薇寧面上溫和害羞的笑卻不是那種打從心底里透出來的,似乎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接下來兩日,薇寧沒有再出去,蕭頌似乎不再忙碌,日日來看她一回,坐上一會兒。他越是如此,薇寧越是心中不安,心里滿是無法言說的苦澀滋味。

因蕭頌交待過她可以隨時離去,第三日清晨,薇寧帶著柳月悄然離開靜王府。早一日奎總管便安排妥當,派了輛車送她回學館,蕭頌沒有出現,或許他知道她的離去,或許他不知道,只有杳晴小築的幾位婢女不舍地送她出府。

乍一見到學館里秋雨落葉處處殘敗的景象,薇寧竟恍然生出些再世為人的感慨。不過是安休日出去做了回客,沒想到隔了這麼久才回來。

從天空灑落的雨絲密集,柳月小心地撐著把竹傘替她遮擋,好在一路上多有廊道可走,並沒淋到多少雨。主僕二人行至小書樓的堂前,對面廊下轉角處走出來兩個青衣學子,前頭一人柳眉彎彎,大眼楮忽閃忽閃,看到薇寧含笑的臉,大叫一聲︰「葉姐姐,你回來了!」

蔣顏兒叫著從廊下沖出來,跑到雨中一把抱住她,柳月在一旁看得直疵牙,生怕她踫到薇寧背後的傷處。薇寧亦十分高興,拉著她回到廊下,與容若蘭打了個招呼,掏出懷里的帕子替她擦拭雨珠,笑著道︰「也不看還下著雨,小心天涼。」

她的事自然早傳遍了學館,容若蘭有很多話想問她,但覺此處諸多不便,才忍住沒說出來,只淡淡地說了句︰「葉妹妹瘦了很多。」

蔣顏兒可沒太多顧忌,連珠炮似地問道︰「不是都說葉姐姐在靖安侯府受傷,後來還去了靜王府嗎?如今好點沒,對了,姐姐與小靜王真的好事已近嗎,我听說他是陛下的親佷,那日後你嫁入王府,我豈不是不能常見你。」

薇寧知道回了學館定然會被人問東問西,但是蔣顏兒問的這些讓她頭疼。

此時,跟著她二人從課室里出來的女學子看到薇寧無不吃驚瞪著大眼,走過一段路還要回頭一看再看,然後再頭對頭與身邊的人低語交談。

明顯是在說她的事,薇寧拖著蔣顏兒的手道︰「走吧,我們回去再說。」

「我當是誰,原來是葉大才女。」

語氣酸得可以,薇寧听出是殷如秀的聲音,無奈地回過頭,只見韋燕苒帶著幾個交好的女學子走過來,將她們團團圍住。

薇寧略有些煩悶,天氣陰且潮,傷口處隱隱作痛,她是真不想同韋燕苒打交道,可是她們卻總不想放過她。這次她又不知哪里惹得韋大小姐不快,將她攔下卻又遲遲不開口說話,好一會兒韋燕苒才冷冷地道︰「葉薇,你竟然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難道所有人都覺得她不該回來?薇寧不耐煩地看著她︰「韋姑娘,你攔著我是想討論詩詞,抑或是文章?恕我不能奉陪。」

「我哪里敢跟葉大才女討論這些,只不過是听說你受傷,關心罷了,不知傷在哪里,如今可好了?看來是沒事了,不然也不會離開靜王府……外頭可都在說你是為救小靜王受傷,因禍得福許給了他呢。」韋燕苒並沒說錯,如今確是有了這樣的傳言。

她身後站著的女子學用剛好讓薇寧听到的聲音輕輕議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听說陛下也在,怎麼就傷到她一個人。」

「說不定是被靜王府給趕回來了,你看她……」說話的人還捂嘴輕笑,引得在場之人全都看向薇寧。

她只是尋常打扮,身後的柳月一手提著個小包袱,一手拿著柄竹傘,確實有些寒酸了。

柳月咬了咬唇,突然說道︰「姑娘的傷還沒好全,請幾位讓讓路……」

「你算什麼東西,這里沒你說話的份!」韋燕苒轉身「啪」地給了柳月一巴掌,斜睨著薇寧道︰「別以為在靜王府住幾日便可以忘了自己是誰!」

話是說給柳月听的,她卻看著薇寧。

這一掌干脆利落,薇寧真想為她叫好,內衛軍積威已久,鳳令在手可掌生殺之權,不知韋大小姐知道自己剛才打了內衛的副掌令使後,會作何想法。

柳月生生受了那一掌,虧她能忍得下這口氣。蔣顏兒見動上了手,輕扯薇寧的衣角,小聲勸道︰「別說了,葉姐姐我們走吧。」

薇寧面容平靜,深深地看了韋燕苒一眼,寒光微閃,緩緩開口︰「咱們走。」

韋燕苒被她眼中的寒意嚇到,愣了愣才叫道︰「你站住,我這兒有張貼子,是德怡公主托我轉交給你的,拿去!」

「我只是個尋常學子,怎好去參加貴人宴請,你還是收回去吧。」

「這可是德怡公主點名交給你的,別不識抬舉。」

薇寧想了想還是接過來,翻開一看,確實是德怡公主下的貼,小孩兒家要辦什麼賞菊宴,且是在宮里,不知何故會請她,不用想也知道是韋燕苒之流在公主面前說了不少「好話」。

「今日下雨,各位都站在這里做什麼?」劉司正撐著傘站在雨中,身後帶著幾個管事的嬤嬤與宮婢,看樣子恰好路過這里。

「見過劉司正。」

幾人讓開,劉司正意外看到佇立在人堆里的薇寧,莫名放下一樁心事,看來她最擔心的事還沒有發生。她眉頭掛著的隱憂微散,勸眾人趕快回各自的住處,便領著一眾宮婢繼續巡查館內各處。

她是在擔心什麼?薇寧唇角微勾,劉司正是目前唯一知道她來歷的人,怕是從她的舉動猜到一些,看到她好端端地從靜王府回來,定是以為這趟無功而返,可惜只是暫時無事罷了。

雨一直下不見停勢,學官干脆放了半日假與眾人,大家哪兒也去不得,只好悶在房中,只遠林院里熱鬧非常。薇寧回去才知奎總管另外派了車將她在王府里所用之物送回來,各色物件堆了一屋,吃的用的全都有。

連薇寧自己也吃了一驚,柳月上前查點了下,告訴她全都是在王府養傷其間女帝與靜王的賞賜,以及靖安侯府送過來的。

王府里的管事在外都是頗有體面的人,卻對薇寧極其恭敬,同住的人才知人家根本不是落魄出府,一時間全圍過來。

蔣顏兒最是活潑,還拉了幾個同住的女學子來見識,王府的賞賜自然與眾不同,數名女子在遠林院窩了一下午,喝茶聊天,氣氛倒也愉快。

薇寧傷勢未痊,靜靜倚在床榻上听著眾人言語,或多或少知道些自己不在這些日子,學館里誰的風頭最健,誰又犯了錯被學官罰抄典章。

蔣顏兒忽然想起一件事,悄悄告訴她︰「葉姐姐,我知道德怡公主為何請你,這幾日有位焓公子來過學館找你。」

「他?」焓這個姓很奇特,只能是國師府的二弟子焓亦飛,薇寧眯起了眼,想到那一夜與他交手的情形,後來曾再三回想,並沒有露出什麼破綻,焓亦飛定然不知她便是夜探國師府的女子,可他為什麼要來找她呢?

「德榮公主最是喜愛他呢,一听人說他來學館找一個女學子,緊張得不得了,特意派了人來打听姐姐,嘻,那個韋燕苒不知對德怡公主說了些什麼,後來就沒人再問姐姐的事。」

這些男女之事蔣顏兒知之甚少,開館之日卻是見過焓亦飛的,那雙桃花眼當場勾得多少女子芳心搖動,她印象極深,遺憾地嘆息道︰「可惜上次焓公子來時我沒遇上。」

容若蘭不屑地道︰「一個京城浪蕩子罷了,居然與小靜王齊名,真不知奉都人都是怎麼想的。」

而且身份尊貴的公主竟然對一個浪蕩公子有意,實在是離譜。

「焓公子已是如雲上仙般的出眾人才,小靜王又不知是何等模樣。葉姐姐,你說他們誰好一些。」

一旁有位女學子湊趣道︰「那還用說,一定是小靜王,這樣的如意郎君可是少有。」

她們听說薇寧受傷被帶入靜王府,以為可成就一段佳話,皆好奇她的經歷,紛紛圍過來。蔣顏兒繼續問道︰「就是啊葉姐姐,你怎麼又回來了。」

「你們誤會了,當時的情形我也不清楚,只知混亂中被人傷到,要說是我救了小靜王,那也是誤打誤撞。小王爺宅心仁厚,帶我回去治傷,反過來該是我謝他才對。這傷好了自然要回來的,難道好容易來到奉都,不是為了考女科,卻是為了別的心思,那真是辜負陛下一片聖恩。」她娓娓道來,盡力將自己說得與蕭頌無半點關系,至于听的人信不信卻是另一回事了。

眾人听得她將此事扯上女帝,顯是有明志之意,只有點頭稱是。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更,我正在艱難地修啊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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