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認真的麼?那可是三千萬啊!三千萬足夠你衣食無憂地過下半輩子了啊!」徐安然步步逼近杜塵,雙目凝視著杜塵的眼楮想要從眼楮之中讀到杜塵的真實想法。
「這個問題麻煩你讓我穿上褲子之後再說好麼?」此時已經是深夜時分了,哪怕是在房間之內,沒有關上的窗戶也透入一絲涼風,身上僅僅用一條毛巾包裹住小兄弟的杜塵感覺到身上開始浮起雞皮疙瘩了。
「不行!你穿上褲子之後不認賬怎麼辦?」
「…………這話,我咋听著別扭…………」
「三千萬啊,你以為是三千塊麼?說送人就送人!說句老實話,你忙活一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賺到三千萬!你竟然這樣一句話輕飄飄地就送人了?」徐安然看向杜塵的表情有些恨鐵不成鋼,「你要學會替自己的人生規劃啊!沒錢、沒房子、沒存款,活成這副熊樣將來怎麼娶老婆生孩子啊?」
「我……我……」她說得好有道理哥竟然無言以對。另外,三百萬美金折合現在的匯率不是兩千五百萬麼?三千減去兩千五百不是還剩下五百麼?剩下的錢被你們吃了麼?
而就在徐安然為杜塵科普對未來規劃的重要性的時候,另外帝都郊外的一棟出租房里邊,攙扶著巨漢身體和背負著兄弟尸身的二哥,在老四打開房門的時候,一直繃緊著的神經終于是松懈下來了。在老四手忙腳亂地幫忙將英虎安置好之後,再看到已經沒有呼吸了的老三,和身體多處傷殘的二哥,一時之間,他沉默下來了。沒有發問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幫助英虎和二哥將身上的傷口處理好,然後再找來一條白布,慢慢地提老三蓋上。「兄弟啊,一路走好!來生我們繼續再當兄弟吧。」從自己的腦袋上割下一束頭發,然後輕輕放在老三的尸身之上。
「二哥,你和老大的傷,很難搞吧?還有老五的藥……」老四面露難色,其實這麼說的潛台詞就是,我們已經山窮水盡了,實在沒有錢再繼續治療了。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們現在有錢。」二哥從身上的口袋掏出一張支票出來。上邊七位數的數字讓老四雙眼發直,嚇了一跳,「你們……你們難道打贏啦?」
「沒有……我們輸了。」二哥低著腦袋,「本來還欠他們兩千五百萬。」
「那這錢……」
「有人幫我們給了!這五百萬也是對方送給我們的。」
「怎麼可能……」老四明顯消化不來這樣一個消息。哪有可能輸了不僅不要錢還倒貼錢的?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沒有拒絕。」二哥臉色一紅,「老大、你和我還有老五需要錢治療,老三需要錢辦葬禮,他的家里邊還得送錢回去給他老爹老娘。這些都是大開支,憑我們現在的狀態,我只能接受對方的饋贈。」
「這次……是我們欠他一個人情……」英虎掙扎著起身,臉色蒼白得可怕,右邊身體傳來一陣劇痛,轉頭一看,空蕩蕩的肩膀再次提醒他,他輸了的這個事實。「你們先回去吧,去治療之後,找個好工作娶個媳婦之後安安樂樂地過一輩子,這個人情是我欠他的,我來還!」
「老大你這是什麼意思?大家五兄弟共同進退!我們拿著錢回去讓你一個人留在這?這種事情我干不出來!」老四站起身來,有些氣憤地說道。
「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帶著他們回去……老大,保重!」二哥卻是沉默片刻之後,點頭答應,讓老四驚訝得轉過頭來,「你在說什麼?我剛才沒听清,你再說一次?」
「我說,我待會就去買票,明天你和老五跟我一起走!回去家鄉!大哥,老三的後事就拜托你了。」這話說完,二哥沒有理會一臉憤怒地老四,自個會房間里邊睡覺了。
「要走你自己走!我絕對不會走的!我不會跟你一樣沒義氣!」身後老四的咆哮聲恍如在耳邊一樣,但是雙目滿是死灰的二哥卻沒有理會,而是關上房門,然後默默地抱起枕頭捂蓋住自己的腦袋,在枕頭之下低聲嘶喊,似乎是要發泄出自己心里邊的負面情緒。
「老四……不要再說了,明天你一定要回去!記住!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大哥的話,就記住我的話,不要讓老二一個人走,你還要幫著照顧老五!听懂了麼?」英虎站起身來,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只留下老四一人對著尸身發呆,「這特麼的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
「想不到啊想不到!沒想到你帶來的那個小子竟然那麼厲害!阿武!不厚道啊,竟然沒有好好給我們介紹一下。」貓叔在會所里邊舉著一個紅酒杯,臉色紅潤,眼神迷離,很顯然他已經喝了很多而且有幾分醉意了。
「阿武?阿武?我在和你說話呢?听不見麼?」看見蕭武低著腦袋沒有回答,貓叔輕輕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問道。「想什麼來著?」
「哦!貓叔你剛才說什麼來著?抱歉,我有點走神了。」蕭武被這麼一問,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我說啊,你上次帶杜塵來的時候怎麼沒有給我們好好介紹一下,你看這麼能打的人可是很不多見的。」貓叔打了個酒嗝,似乎有些埋怨地說道︰「現在晚了,估計一早就被死光頭給拉攏了。還有謝老四,這個老猴子現在有些不安分了啊,很多事情都可以隱約看見他在幕後的影子。我估模著啊,再過一段日子,我就要卷鋪蓋走人了。」
「貓叔,你喝醉了……」
「我沒醉!最起碼現在沒有喝醉!」貓叔一揮手,說道︰「阿武,你知道的,阿佛已經廢了,醫生已經說了,傷到了經脈,他另外一只手這輩子都不能拿重物,完全就是一個廢人。不可能再打黑拳了。也就是說,我拳館里邊已經沒有一個鎮得住場子的人了。所以我想啊,在現在還能抽身而退的時候趕緊離開吧,帝都的水太深,幾乎每一天都有不同的變化,我現在有點感到力不從心了。阿佛那邊已經說好了,給他一筆遣散費,然後那些小的如果想要繼續走這一行的話那就讓他們自己去找新拳館,如果不想繼續的話,那就給他們一筆錢然後遣散,也算是對得起他們了吧。」
「貓叔,你真的舍得?」蕭武有些驚訝貓叔的大動作,竟然打算舍棄掉自己大半輩子攢下來的基業。
「舍不得又能怎麼樣?」貓叔苦澀地笑了笑,說道︰「今天你也看到了,我算是和謝老四撕破臉了,那只老猴子陰險的很吶。再加上光頭也投靠他,白毛的基業在海外,而且在帝都的跟腳很深,場子里邊的拳手也很多,不會出現斷層,而我就不同了,前些年還有阿佛和你撐住面子,現在你走了,阿佛廢了,我估模著,謝老四馬上就回向我動手了。白毛他暫時沒有把握干得過,但我就不一樣了,我現在已經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人了。只要掃倒我的話,他們就可以集中精神去對付白毛。所以,我想啊,與其被他們羞辱打敗,還不如我現在激流勇退,最起碼還能保得住一些面子,再加上我前些年一直都在轉移我的資產,就算我現在跑到國外去,我也能舒舒服服地過我的皇帝日子。」
「貓叔,你要是真的能夠這樣想的話,那我就放心了,老實說吧,前些年我走的時候我就一直想要告訴你了,這一行其實已經越來越難混了,而且你的性子也不怎麼適合混這個,如果能夠抽身的話,那我就放心多了。不過也不用跑到國外去吧,華夏天南地北的有什麼地方去不得,他們還沒有本事能夠跨省來弄你吧。」蕭武拍了拍貓叔的肩膀,說道。
「嘻!你小子說得對,我的性子可能還真不適合玩這一行,這麼多年來我每天都沒有誰一個好覺,就是生怕什麼時候就會遭到仇家的打擊。現在抽身離開,總算是有時間可以去游覽見識一下華夏的名山大川。這樣才算得上是生活啊。」貓叔開朗地笑了笑,「過幾天吧,這幾天我就去交接一下,然後讓阿佛去遣散那些小子們,這麼多年了,都沒有回老家看看,想想都覺得自個兒不孝。等事情忙完然後我就要走了,小子,想要喝茶的時候就打電話給我吧。」
「當然,貓叔,你這麼做的話我一定支持你!」蕭武拿起酒杯和貓叔踫了踫杯,笑道。
江湖就是這樣,一旦踏入想要抽身而出就很困難,有些人在重大打擊之後能夠潘然醒悟然後抽身離去,就好像貓叔一樣,激流勇退。而有些人則是泥足深陷而不自知,死命地在泥潭里邊掙扎,卻只能加快自己墮入泥潭之內的速度。就好像光頭一般,在被人掃了場子之後,沒有想到要離開,反而是想要爭取翻身,為此甚至抱上了謝老四的大腿。希望能夠再起風雲。
「老板,我們真的要這麼做麼?」秘書在光頭的房間之外等待了多時,最終等到的,卻是一份讓他很驚訝的文件和命令。為了防止是老板喝多了的亂命,秘書還專門等候了一會然後走進去問道。但得到的結果卻是一樣,老板很清醒,沒有醉。于是只能抱著模不著頭腦的想法去執行老板的吩咐。
看著窗口外邊皎潔的月光,光頭深深地嘆息,如果有得選擇的話,他又怎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呢?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旦你下定決心走進這個大江湖里邊,你很多的決定就不能憑你的一己喜好而決定了,必須反復斟酌思考,然後才能做出決定。這是光頭江湖打拼十幾年得出來的經驗。就好像今天吩咐下去的命令一樣,或許在小弟馬仔們心中,這樣的作法很腦殘,但是光頭卻也沒有辦法,要生存下去就必須付出些什麼,之前自己付出的是金錢,而今天自己付出的是尊嚴。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不想成為別人的走狗,但是能行麼?光頭心里邊沒底,他和貓叔最大的區別就是貓叔有激流勇退的打算的話,他就會立刻抽身,毫不猶豫。而光頭卻是兩頭為難,說到底,其實他也有些喜歡江湖這碗飯。尤其是享受了前呼後擁的風光日子之後讓他再歸于平淡,那他又如何能夠甘心!
今晚的月亮很圓很亮,如同銀盤白玉一般,月光溫柔地鋪灑在地面之上,似乎也在為這驚心動魄的一晚拉上了最後的序幕。而在月光之下,一個孤單的失意人漫步在街道之中,高大如同鐵塔般的身體,黝黑的皮膚,如同鋼鐵般的肌肉,和不算難看的臉旁,而最為讓人注目的,則是他缺失了一條手臂的上半身。粗糙的包扎技術明顯不過關,因為這個男子的肩膀位置還在滲血,但是他卻不以為意。街道上的偶爾走過的行人在看到那滲血的紗布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選擇退避三舍,因為他的高大身材和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實在是讓人感覺不到安全感。
英虎走在街道上,低著腦袋,漫無目的地晃蕩著。身旁的路人詫異的目光,和如同防賊一般閃躲的身影都沒有讓他產生一絲的興趣。他的心情很迷茫,有些低落也有些愧疚和失望。對于武者來說在決戰之中失去一條手臂這不是什麼痛苦不堪的事情,最起碼英虎並不是因為手臂被斷而產生這樣迷茫的情緒。而是因為兄弟們的未來。老三死了!老二和老四也都有傷,老五的病情一直都沒有起色。當初懷著雄心壯志來到帝都打算創出一番事業的五個兄弟現在傷的傷,死的死,就連自己都成了殘廢。這樣的打擊對于原本有些心高氣傲的英虎來說有些接受不了。習武多年,到最後連一個年輕人都打不過,反而要靠對方的救濟才能活著走回來,甚至兄弟們的傷病也要靠別人的可憐才能治療。這樣巨大的反差也難怪老二都頂不住,最後心灰意冷選擇了如同歸隱一般的決定。
「我還能干什麼呢?難道真的就像是自己說的一樣,老老實實地找個工作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就算了?」這個念頭不止一次在腦海之中響起,讓英虎痛苦地抱著腦袋,失魂落魄地坐在廣場之上。突然之間,他很想喝酒,喝得爛醉如泥然後一覺睡去,這樣什麼煩惱和痛苦就都忘記了。
在這樣念頭的驅使之下,英虎來到了廣場邊不遠處的燒烤攤,一坐下就點了一箱冰啤酒。然後拇指一彈,那啤酒蓋就自動月兌落了。舉起瓶子一口干掉。冰涼的啤酒入月復讓英虎感覺稍微充實了一點。燒烤攤的老板有些心驚膽戰地看了那滲血的手臂,咽了咽口水,壯著膽子走上來問道︰「兄弟,想吃點啥呀?」
「隨便,什麼都可以,只要有酒就行了。」英虎麻木地回答道。這個樣子讓老板微微一愣,隨即有些恍然地點了點頭。這樣的失意人他見得多了,帝都是一個能讓人做夢的地方,也是一個吞噬了無數人夢想的地方,在這里生活了數十年的老板見慣了這些夢想被摧毀得一干二淨的失意人,當下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拍了拍英虎的肩膀,然後回去自己忙碌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地面上的酒瓶子已經堆積如山了,英虎在這段時間里邊什麼都沒有吃,就是光喝酒,連一次廁所都沒有去,饒是他平時酒量過人,但是此時也不禁有些面色潮紅,腦袋如漿糊了。
「兄弟,有心事?」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英虎身邊響起,有些朦朧的意識里邊似乎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然後問道︰「你怎麼知道?」
「你的眼神告訴我的,我見過的人多了,什麼樣的人有什麼眼神我都一清二楚。眼楮是心靈之窗,你心里邊有什麼秘密都在眼楮里邊反應出來。春風得意的、沮喪失意的、暴躁憤怒的,我都見過,你也一樣,都是失意之人。」那個陌生的男子的聲音不高不低,听起來就好像電視里邊那些男中音旁白一般。
英虎擺了擺手,「失意?是那又怎樣?看出我是失意之人又怎樣?無濟于事!別人失意只是因為挫折,而我失意卻是因為失去了前進的方向啊。」說完再次拿起酒瓶,仰天灌了下去。
坐在其旁邊的男子沒有阻止,而是眼睜睜地看著英虎喝完了吐,吐完了繼續喝,等到酒都喝完了之後,男人輕笑一聲,「既然你已經失去了方向,那不如我指點你一條方向如何?一條你從未見到過的路,你心中不甘于平淡又不能找到方向,何不按照我指點的方向前進呢?」
「什麼路?」
「遲早你會知道的。等明天你醒來的時候按照這個地址去找我吧!」男子留下一張名片放在英虎的衣袋之中,然後站起身來,漫步離去,「路是人走出來的!我希望你能走出最適合自己的那一條。這個,就算是我們的緣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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