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修博到錄影棚的時候剛好踫到羅定在錄舞蹈。
沒有听過的勁爆旋律,羅定恍如低喃的歌聲不輕不緩,短短幾句便已經讓段修博留下對歌曲極深的印象。這種堪稱洗腦神曲的音樂如今最為吃香,加上被何關包裝上了極具內涵和深意的歌詞,饒是對音樂圈不甚了解的段修博也听出了這首歌的潛力。
周圍的工作人員都在忙碌,他一個人默默倚在牆上,入神地盯著羅定跳舞。
那曲練習室舞蹈他反復翻看了無數遍,短短幾分鐘的視頻羅定將自己對舞蹈和節拍的掌控力表現的淋灕盡致。饒是如此,現場觀看給人的震撼仍舊是狹小的屏幕遠遠無法收錄的。
每一步都精準地踩著節拍舞動到完美的角度,羅定面對鏡頭,化了妝後眉眼越發出挑,神情冷酷,眼神帶著些孤傲的味道。
段修博的視線不錯目地追隨著他的每一個動作,一個人蹲在角落里一語不發,直到米銳找不到他四處尋人驚動到了吳方圓和谷亞星,這個偏僻的牆角才終于熱鬧了一些。
不論羅定和段修博的關系看起來有多麼的好,谷亞星和吳方圓對段修博的態度仍舊絲毫不敢懈怠,眼看這位大神居然被忽略在角落里,嚇得立刻跑來請他去休息室等候。
段修博對他們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們放輕聲音不要吵到專注錄制的羅定。
他也沒有動彈,而是仍舊站在原地用自己肅穆的表情盯著場內跳舞的青年。
節拍停下,剛才還爆發力十足的青年收了動作,確定拍攝已經完成後,站立的姿勢晃動了幾下,隨後扶住額頭蹲了下來。
谷亞星和吳方圓還沒反應過來,身邊一陣風,段修博已然不見了。
「還好吧?」強烈的燈光下沒能發覺,等到靠近了段修博才發現羅定已經跳的一身是汗,發型因為被發膠固定住所以並沒有浸濕,但身上的服裝已經整件都濕透了。
他眉頭鎖成了一個疙瘩︰「怎麼回事?」
谷亞星落後他一步也沖了上來,直接掰開一顆糖抬起羅定的腦袋朝他嘴里塞,一邊塞一邊說︰「你再作死!你再作死!」
段修博怒瞪他,吳方圓在一旁小聲解釋︰「他這兩天三餐不規律,昨天晚上肚子疼進醫院掛水了,說是輕微腸胃炎。今天本來說讓拍攝組延後一天工作的,他非算出來時間不夠,一定要趕完。」
段修博罵他︰「上回拍攝的時候不是讓你好好吃飯了?!拍幾個mv而已,有必要那麼趕嗎?」
羅定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些天他忙著錄歌練歌練舞蹈,指導也就呆那麼短的時間,經常在工作時間內肚子餓等到練習完畢就餓過頭吃不下了。上輩子他經常這樣都沒出過事,是這具身體太嬌貴,才陰溝里翻了船,硬塞下去除了吐還是吐,怪不得瘦的像鬼一樣。
「四首歌五天時間錄完,之後我不是還要跟段哥你去試鏡《刀鋒戰士》,真沒法拖。醫院也說了只是輕微腸胃炎,這幾天吃流食很快就好了。」
正是因為早上只能吃粥,白天拍攝的劇烈運動消耗太大,這幾段舞他都是錄錄歇歇拍下來的。
冷汗一陣陣冒完了,羅定使勁兒眨眨眼,又精神百倍地站起身︰「mv的劇本段哥您看過了吧。」
那麼拼命的羅定讓段修博的目光復雜起來︰「看過了。」
「今天能拍嗎?」
「你現在的狀態……」
「我真沒事兒,」羅定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了起來,「把我想成什麼了?這次真的得謝謝您替我造勢,反正鏡頭不多,能拍完今天就盡量完成吧,也不好浪費段哥您太久的時間。」
段修博知道這人下了決定就無比固執,明白沒法勸了,只能嘆息一聲︰「不用那麼客氣。」
羅定對段修博笑笑。只有他自己知道,現在的他對對方的態度早已比一開始親近了太多,這種客氣只是天性中禮貌使然罷了。他又不是鐵石心腸,段修博對他的關心經過那麼長時間的考驗早已經能辨明真偽。這個男人真的是打從一開始就真心待他的。
這種感情羅定很熟悉,因為很早之前,他也曾這樣掏心掏肺地對過蘇生白。沒辦法,合眼緣了,把對方看做了血脈親人,就什麼都舍得付出,多少防備都擱下,只心心念念護孩子似的對對方好。可他跟蘇生白不一樣,蘇生白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段修博對他的點點滴滴,羅定卻無一不深深記在心里。
正規專輯時間長歌曲多,一直只播放歌手唱歌的模樣容易讓人審美疲勞。于是歌曲mv效果就做的越特別越好,參演的藝人從頭到尾貫穿劇情都是常有的事兒,像羅定上次替潘奕茗拍mv,最後出來的效果就成了雙主角,對潘奕茗個人的烘托效果則並不那麼明顯。
出ep卻不一樣,這類非正規的小細碟本就是為了宣傳歌手而做的,短短幾首歌時常加在一起都不夠二十分鐘,時間少得可憐,歌手都不夠用,自然也沒有更多的時間來分給客串嘉賓。
跟段修博合作的那首歌劇情十分簡單,旋律快、主線清晰,總的來說就是天使制止一場殺戮然後被另一個墮•天•使纏上了,兩個人奮力搏殺最後正義戰勝了邪惡的故事。羅定扮演那個天使,段修博身形比他健壯,自然就成了墮•天使的不二人選。
這題材很幼稚,卻又大有可塑性,且如果做得好,出品的成果會給人無比的視覺享受。當然,拍攝起來也比普通的mv要困難的多。
雪白的天使翅膀精美沉重,背在身上就像扛了一個旅行箱,但精心勾勒過眉眼後,鏡頭上的青年卻又因此格外驚艷了十分。
段修博一面注意著羅定的狀態一面換裝完畢,不需要太多的修飾,他強大的氣場足以讓那對羽毛黑翅完全淪為襯托。立體的五官只稍加了幾筆眼線,目光便邪肆陰狠了許多,偶爾掃過鏡頭外幾眼,都讓工作人員紛紛屏息。
羅定感覺自己又回到了趕排《臥龍》的那半個月,威亞勒在身上實在很不舒服。加上他今天身體虛弱,腰部越束越緊的安全繩勒的他一陣陣惡心。
但等到機位一開,他立馬收斂了所有的不適專心工作起來。片段沒什麼劇情,他和段修博在半空按照原定的動作對幾個招,拍攝完畢後後期自然會修改,再燈光大開地拍幾張照片作為後期宣傳就可以了。不過饒是如此,最後收工的時間也將近下午五點了。
羅定趴在椅子上不想動彈,吞了藥,胃部還在一陣陣痙攣。
「我沒事,段哥你先走吧,我趴會兒就行。」他還逞強朝段修博揮手,讓段修博先走。
段修博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入手冰涼的皮膚與他火熱的手掌簡直是兩個極端。羅定臉白得像紙,額頭鬢角一個勁兒地在冒冷汗。這情形他要是能走才真叫鐵石心腸。
「去醫院。」段修博斬釘截鐵地說,「不去的話,過幾天的《刀鋒戰士》試鏡你也不用跟我一起去了。」
「……」羅定訕笑,「不至于吧……」
「你們倆幫我抬他一把,」段修博直接忽略了他的意見朝著左右兩邊的吳方圓和谷亞星吩咐起來,「把他扶到我肩膀上來。」
谷亞星和吳方圓這次動作倒是無比迅速,無視了羅定的反抗直接三兩下照著段修博的吩咐行動。被推到溫暖的寬厚的脊背上固定住,羅定還想說些什麼,只听到段修博說了一聲︰「抱好我脖子。」然後雙手一拉就扣住了他的腿站了起來。
「……」
羅定心悸地抓住了段修博的肩,手上沒力氣,片刻後胳膊慢慢下滑,真的就變成了「抱」的姿勢。
趴在對方肩上,他的眼神有些復雜。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保護的滋味。小時候的記憶已經不清晰了,只是從記事以來,他從來都是作為保護者的那個角色生活著的。堅韌、堅強、毫不示弱地守護著身邊的人。從徐振、到蘇生白,付出的太多,就忘記索取,以至于慢慢的甚至覺得,付出變成了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但精神驟然的疲憊卻不能作偽。
段修博在小聲說話,背上背了一個成年男人他照舊是臉不紅氣不喘,似乎一點都不費勁︰「看起來不重背起來還有點分量,也不看看自己都瘦成什麼樣了。之前在劇組里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你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小谷小吳他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踫上你,多大的人了還鬧騰沒完……」
羅定被他念叨的昏昏欲睡起來,胃部被對方的脊背頂著,酸脹也不那麼明顯了,對方身上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來,渾身發冷的癥狀也緩解了很多。
他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把頭埋在了段修博的肩膀里,眼皮越發沉重。
段修博還在喋喋不休。
半夢半醒間,羅定只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那個跨越了近半個世紀的年代。他坐在家中破爛的桌椅上,面目已然模糊的父親渾身散發著溫暖的味道,聲音好像從天邊傳來——
——小定……小定……羅小定!
「羅小定!」
羅定從夢中驚醒,記憶和神智還留在父親張嘴的那一刻,茫然地盯著雪白的天花板看了半天,他慢慢將視線落在其他的地方。
房間不大,白色的牆面和家具,被褥清一色的素淨,還能嗅到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羅小定。」一只火熱的大手蓋在他額頭上,聲音的主人听起來有些不滿,「醒過來了就無視我,也不看看是誰把你送來的。」
羅定循聲望去,機警的眼神立刻柔和了下來︰「段哥。」
段修博笑的一如既往溫和︰「不是故意吵醒你,醫囑說你要定點吃飯吃藥。現在是早上六點,吃早飯的時間。」
羅定狠狠地吃了一驚︰「六點了?!我睡了多久?」
段修博扶著他坐起︰「你在我背上暈過去了,睡什麼睡?營養不良腸胃炎加作息顛倒,你知道你這叫什麼嗎?」
羅定下意識反問︰「什麼?」
段修博斂起笑容盯著他︰「你這叫自絕後路。再繼續下去,你絕對老的比同齡藝人要快,到時候一臉干巴褶子,看哪個導演還敢用你。」
羅定難得听到段修博說不中听的話,心中卻奇異地更愉悅了,笑眯眯地也調侃道︰」段哥要給我傳授自己的獨家保養秘方嗎?」
段修博扭保溫壺的手一頓,視線慢慢挪到了羅定的臉上,盯著他越拉越大的笑容半晌,嘆了口氣無奈地模了把對方的頭發。
「敗給你了。」
對方起身出門去了,羅定卻結結實實地愣了一下,隨後捂住自己被拍的腦袋回頭盯著段修博的背影直至對方消失不見。
他心中忽然有種特別微妙的情緒開始來回激烈震蕩。
剛才那一刻的段修博的眼神,讓他感受到了闊別許久的,那種被人全心呵護的滋味。
就像夢里已經辨不清五官的父親,就像許多許多年前,尚且青澀單純的徐振……
他搖搖頭,飛快將腦中這些毫無邏輯的念頭給拋開,抬手拿過桌上已經分好數量的藥一口倒進嘴里,喂水吞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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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著墨鏡和大口罩,羅定被包的嚴嚴實實,谷亞星時刻提醒他把頭埋低一些,加上戴著帽子遮住金發的吳方圓,三個人領過登機牌,迅速地穿過通道朝著vip候機室走去。
吳方圓難掩激動︰「頭等艙哎,羅定你以前坐過頭等艙嗎?」
羅定有些無奈,谷亞星回頭瞪他一眼︰「眼皮子要不要那麼淺?現在是沒有外人,有外人你就丟大人了。」
吳方圓還是神采飛揚的︰「我又不是笨蛋,有外人在我當然不會說啦。只是這次托段哥的福能坐到頭等艙,我激動一下怎麼了?」
谷亞星一徑地叮囑羅定︰「身體好不容易才好一點,確實應該感謝一下段哥對你的照顧。這次我不去,就剩下方圓照顧你,出國自己記得多小心。全程不要離開段哥知道嗎?他那邊有保鏢和翻譯,國外亂,一個人不要強出頭。」
羅定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谷亞星止步于室外,攏了攏衣服目送羅定和吳方圓離開,吳方圓走出幾步回首和他揮手道別,他微笑著也對對方擺了擺手。
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憂慮,就像父母目送孩子遠行一樣,羅定的新機遇讓他欣喜又困擾。
《刀鋒戰士iii》的試鏡機會足夠國內大部分影星搶破頭,托段修博的福羅定卻領先那麼多人直接和導演有了接觸。眼見對方從默默無聞一步一個腳印走到如今,谷亞星既欣慰又心疼。
哪怕羅定不說他也知道,業內這幾家大公司肯定已經派人來試圖挖牆腳過了。尤其是環球傳媒,連蘇生白那樣半溫不火的角色當時都能欣然接受,更別提如今大有潛力的羅定了。吳方圓前段時間總對他欲言又止,為的恐怕就是那幾家演藝公司私下派人來游說羅定離開的事兒。
這個孩子獨立、沉穩有自己的處事方針,公司根本沒有幫到他什麼,有如今的機緣完全靠他自己的拼搏,說良心話,即便他離開了谷亞星也沒什麼好憎怨的,羅定不欠公司什麼。更何況,谷亞星已經習慣了,習慣了一個一個親手塑造出來的原石離他而去,在他無法觸踫的高度被更精心地打磨,綻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但是羅定沒走。
在公司里對親近的人羅定並不像在外時那麼圓滑老練,工作累的時候沒有外人他也會沉郁也會甩臉子。谷亞星總覺得對方在對待自己和吳方圓的時候帶著長輩對晚輩的包容,正是因為如此,谷亞星很惶恐自己無法幫助到他什麼,偶爾一部能過手的ep,才會那樣傾盡全力地投入制作。
現在證明他的眼光終于正確了一次,不將忠誠和感情掛在嘴邊的羅定,其實才是那個真正掛念舊情的人。
沒了谷亞星撐腰,吳方圓也不敢再喋喋不休了,越靠近休息室便越顯得沉默。
羅定的忙碌也帶動了他,小胖子這段時間來瘦了十斤有余,已經能穿下三十五碼的褲子了,走動起來也不像往常那麼滑稽,除了一頭金發,羅定對他沒什麼不滿的地方。
段修博正躺在榻上听歌,坐在他身邊的米銳捧著西瓜慢慢吃著,一見羅定的到來眼楮就亮了,刷一聲站起︰「羅哥,這邊!」
「米銳,」羅定帶著笑容走近,「不要叫我羅哥,太折煞。像段哥那樣叫我羅小定都可以。」
米銳看了眼自家那個一見羅定出現立馬就精神百倍的老板一眼,對羅定笑了笑,並不吱聲。羅定敢謙虛他可不敢托大,他要真敢也叫羅小定,段修博的眼刀就能劈了他。
段修博翻身坐起︰「怎麼樣,身體好點了嗎?」
「好多了。」羅定被他拉著在沙發上坐下,模模腦門又模模手,笑著任由對方動作,「真的沒事兒。」
段修博模到羅定左手腕上的那道疤,多流連了兩指,眼神中帶上一些擔憂︰「沒事就好,你實在是太不讓人省心了。」
傷疤被發現並不在羅定的預料之外,那麼明顯的痕跡能被一直隱瞞下來才是不正常的。他的態度很坦然,甚至沒有收回手的意圖,笑眯眯地很肯定地重復自己的話︰「我沒事,真的很好。」
段修博沒從他的眼楮里找出什麼不對勁,雖仍舊疑惑,卻著實安心了很多。
段修博沒有再問,羅定便也順勢揭過這一話題,轉而詢問起《刀鋒戰士iii》的拍攝詳情來。
他的行程照舊很趕,因為不知道卡門•克洛維真正定于試鏡的時間在哪天,羅定這樣人微言輕的小藝人也不可能沒眼色地主動去問,在國外耽擱越久,國內的事務就會積攢越多。
ep的所有歌曲都已經錄制完畢,後期制作後會趁著羅定目前大熱的當口盡快推出,《唐傳》的片花明後天就會推出,第一期里有很多與羅定有關的鏡頭,《臥龍》的劇照最遲在這個月月底面眾,發布劇照的時候羅定這邊也要配合炒作,這個當然交給谷亞星來就好,但許多需要親自露面的場合,谷亞星卻沒法替他完成。
這些小而瑣碎的工作最是煩人,不像段修博,身價斐然,出席的大型活動也不是時常都有的,每年接幾部高質量的電影便可收工,真正算來,休息時間比起上班族恐怕還要多些。
段修博笑著把一疊水果塞進羅定手里︰「擔心那麼多干嘛,真的來不及的話,明天下飛機休息幾個鐘頭我就帶你去試鏡。」他和卡門•克洛維私交甚篤,這個話說起來底氣十足。
羅定感激地笑笑,插起一枚哈密瓜塞進嘴里,感覺到段修博的手又蓋在腦袋上胡亂揉動,他雖然有些不適應,卻並沒有出聲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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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飛早上到,時差這玩意兒羅定向來糊涂,在飛機上嗑感冒藥睡了一場後他精神還算好。下飛機的那一刻看到入目各種膚色的人群,羅定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好像自己仍舊是那個往來奔波于世界各地的工作狂。
後背被推了一把,一只強健的胳膊環住了他的肩膀,段修博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走啊,怎麼忽然停下了?身體不舒服?」
羅定勾起唇角︰「沒有,就是時差有點不習慣。」
「這個沒辦法,肯定要慢慢適應的。」段修博安慰他,「小吳說你以前沒出過國?上次我听你和克洛維說的英文挺好的,溝通百分之百沒問題了,別的什麼都不用擔心,跟緊我就好。」
羅定捏了捏他掛在自己胸前的手。
段修博從手背到手臂一陣酥•癢,表面上不動聲色︰「怎麼了?」
「放下來吧,」羅定笑著建議,「沉。」
米銳帶著吳方圓吭哧吭哧領完行李回來後發現段修博的臉色不太對,對待老板必須如同春風般溫暖,他春風般貼了上去︰「段哥暈機了?」
段修博笑眯眯地回答︰「滾。」
米銳委屈地跟在羅定身後與吳方圓並肩,看著走在前方兩個走動間不時踫一下肩膀的男人,沒忍住也撞了下吳方圓的肩膀。
吳方圓︰「?」
米銳推了推眼鏡︰「羅哥他平常對你怎麼樣?好嗎?」
吳方圓撓了撓腦袋,有些不明所以︰「好啊,當然好。平常他自己工作很晚也會先趕我先回去睡覺,自己不吃飯先讓我去吃飯,從來不罵我只會跟我講道理,我老是犯錯誤他都沒有嫌棄過我,出門的時候都很尊重我,不會像其他的藝人那樣對助理呼來喝去的。所以劇組里的人也都對我很客氣。」
真是上輩子積德了……
米銳後槽牙 嚓 嚓來回磋磨,嫉妒如同冒茬的麥苗那樣越長越高︰「你一個月工資多少?」
吳方圓實話實說︰「五千多吧。」
哦。
米銳瞬間恢復鎮定,果然工作強度和收入是成正比的,他這個工作量段修博要是敢只開五千多,那他當天挨罵隔天立馬辭職不解釋!
經紀人也是有自己的尊嚴的!
羅定明明已經過了搗亂的年紀,但在看到段修博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變臉之後還是覺得有意思。見對方自那之後果然就不跟自己勾肩搭背了,他又有些說不出的失落,一邊走一邊偷偷打量段修博的表情。
段修博戴著眼鏡,露出來的嘴角笑容和煦的很。
「生氣啦?」羅定撞了下他的肩膀。
「沒有啊。」段修博直視前方。
羅定只好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樣說你的,我只是開玩笑而已。」
段修博受挫的自尊心一點點被溫柔地撫平,便又听羅定說,「不過我確實不太喜歡太親密的肢體接觸,段哥我不是針對你,對誰都是一樣的,平常包括吳方圓他們,都不會和我動手動腳。」
腦袋一沉,羅定被段修博壓在頭頂的大掌按著揉了好幾把頭發︰「這樣呢?」
羅定︰「……」
雖然不習慣,但不得不說,這感覺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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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修博的陣仗比羅定想象的要大一些,接機處四個肌肉鼓鼓囊囊的黑人保鏢個頭都快有一米九高,一見段修博出現就跟了上來,打頭一個個子稍矮些的湊上來跟段修博說了幾句話,口音纏繞,不是英語,羅定沒听懂。
段修博回了他幾句,笑容不變,對方安靜地退了回去拉著米銳又開始說。
米銳講話的聲音比段修博稍大一些,這次羅定听到了,他們說的是法語。
有幾個單詞羅定還是認識的︰先生、安全、瑞士。
見保鏢在用探究的眼神研究自己,羅定不著痕跡地收回了流連在他們腰間的視線,這伙人好像配了槍?
等到被帶到機場外看到那輛很明顯有防彈裝備的車,羅定還是沒忍住將疑惑的視線投在了段修博身上。
段修博親手為他打開車門︰「先進去吧。」
保鏢們見他這個動作,看著羅定的眼神瞬間也客氣了許多。
羅定上車之後,看到前後緩緩也啟動起來的兩輛車,猶豫了片刻,小聲問︰「這是凱旋公司給你配置的?」
段修博眉頭一挑︰「是呀。」
這公司真好……
羅定有點眼紅了,上輩子他為環球拼死拼活賺了那麼多錢,標配也不過是一個貼身保鏢和一個司機而已。當時他還覺得這條件挺不錯的了,現在跟段修博一比,簡直low成渣。
坐在副駕駛座的保鏢接了個電話,態度很恭敬地嘰里咕嚕了幾句後,小心翼翼捧著手機遞向後座,在發現到後座老板位上換了人之後,硬生生扭了個方向。
段修博拿過手機看了眼上面的顯示的名字,然後直接按下掛機鍵,將手機拋還給了保鏢。
「關機。」這個單詞羅定終于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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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定便帶著這各種不解和未明被帶到了目的地。
段修博很守信,說第一時間帶他來試鏡,果然就連休息時間都沒準備,直接將他帶到了卡門•克洛維還未落成的拍攝棚。
四個保鏢兩個守著車兩個跟在身後,段修博的臉現場的工作人員都認得,並沒有人阻攔。
克洛維指揮著工作人員將道具安放好,自己來來回回審度是否符合要求,直到段修博出聲喊了他的名字才意識到他們的到來,立刻熱情地給了段修博一個擁抱。
汗酸味隔著老遠羅定就聞到了,一段時間不見對方蓄著絡腮胡和上次見面簡直判若兩人,頭發亂糟糟地支稜著,穿著一件鐵灰色的大襯衫和印花的夏威夷沙灘褲,從頭到腳都透著邋遢。
克洛維嗓音洪亮︰「你們終于到了!天知道我昨晚接到電話的時候有多激動!看看我為第三部布置的場景,這一定會成為經典!」
羅定對用擁抱打招呼的克洛維面不改色地問好。
「沒想到你真的來了!」克洛維眯著眼對羅定晃了晃腦袋︰「我需要兩個亞洲人,段已經毫無爭議了,那就只剩下一個。這個機會很難爭取,你確定要試嗎?」
好萊塢里不乏亞洲面孔的明星,這些明星大多都在國外長大,歐美文化更為熟悉也更容易溝通,相比較下來羅定的優勢確實不那麼明顯。克洛維看重他的外表,卻不太了解他的實力,原本不過貿然一說,現在羅定真的到了,對方和段修博關系那麼好,讓人白跑一趟克洛維也有些不好意思。
羅定很明白對方的想法,其實打一開始克洛維的邀請中就有相當大客氣的分量。只不過想要紅就必須厚臉皮,他厚著臉皮來了,不論結果如何,耽誤的也只是幾天時間而已。
羅定微笑著點了點頭︰「我對我自己有信心。」
對待不那麼含蓄的歐美人謙虛那一套壓根不必拿出來,羅定對自己實力的篤定反倒叫克洛維對他更高看了一眼。
「你可以先去把服裝換上,漂亮的盔甲,試試自己是否能適應拍攝的時候背著這樣的負重。」克洛維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哦,不對,卡米拉!」
他朝後喊了一聲,片刻後一個金發男人從幕布前的岩石道具里鑽出腦袋︰「干什麼?!」
「小號戰甲呢?!」
對方回憶了片刻,高聲回答︰「早上湯米李不是說要來試嗎?肯定穿在他身上呢,不要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