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了一個下午才過了兩條,蘇生白被太陽曬的頭暈目眩。導演組那邊不滿意他的進度,其實他自己心里也急。
他最近操心的事情太多。工作、私人全都亂成一鍋粥。環球高層向來不會管手下藝人的個人發展,他的經紀人又不是獨屬的,手下帶的人太多,難免就對他有些輕忽。手邊又沒個值得信任的助理,出來拍戲臨時挑了幾個剛進公司的新人,一個兩個都不靠譜的很,踫到急事都沒個信得過的能幫他分擔一二。蘇生白很後悔,早知道當初曹定坤給他找的那些個助理他就不要辭退了,留下一個兩個的,調•教到如今也算是一個不小的助力。
跟徐振的事情就僵持在那,兩邊都互不理睬也不敢輕舉妄動。他這些天夜不能寐,躺到床上就翻來覆去的想電影的事,時常還沒閉眼多久一睜開就大天亮了,長此以往,身體不搞壞才怪。
滿身大汗地到休息處坐下,接過助理遞過來的濕紙巾擦臉,隨便揩了揩又是一層厚厚的粉撲回臉上。
他渴得要命,給助理遞了個眼色,對方傻站在那跟他對視著,蘇生白只能無奈地吩咐︰「去給我拿瓶水。」
結果水拿來了,是常溫的,蓋子也沒給他擰開,瓶子朝他手里一塞助理就退開了。
再看另一邊,吳方圓仔細地給羅定調整著電風扇的角度,電風扇前面還擺上一盆冒著寒氣的冰塊,同樣穿著長袖的衣服,羅定連脖子根兒都看不到冒汗的痕跡。
吳方圓從以前組合沒解散的時候起就跟著羅定,組合解散後他對蘇生白的感觀恐怕跟谷亞星都差不離,于是向來在劇組里將他當做透明人。指望不上對方,蘇生白也只有羨慕的份兒。
盯著羅定一不小心看得久了,蘇生白忽然又覺得後脊背一陣發涼,滿身的毛孔都緊張的豎了起來,好像預先感知到了正在迫近的危機。
回頭一看,全是劇組的工作人員,大伙都自顧自說著話,那有什麼值得驚嚇的地方?
段修博從埋頭討論的團隊中抬起臉,對上他的視線,雙眼微眯,蘇生白趕忙對他點了點頭。
段修博朝他一笑,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和,卻愣是叫他心虛的顫了幾顫。
他退下後,羅定便上去拍自己的鏡頭了,手上拿著的劇本隨手就擱在桌上讓吳方圓到時候打整。蘇生白坐的無聊,眼楮不安分地瞥來瞥去,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心態,將那冊厚厚的劇本拿了過來。
這一看就看得他目瞪口呆,《刺客》的劇本他每一句台詞每一個場景他都悉心鑽研過,雖然還不到倒背如流的程度,可隨便挑一句話出來,他也差不多能回答出這句話的出處了。
電影拍攝的進程現在的徐振已經完全不跟他商量了。蘇生白從前曾經向他推薦過羅定,他也從沒表態到底用不用。現在猛然在羅定這看到了劇本,他一下子就有些懵,羅定接《刺客》了?
「你怎麼亂動人東西啊?」手上一空,蘇生白回過神來,吳方圓直接從他手里把書抽走一臉不滿念叨著收了起來。他心中一頓,雖然知道吳方圓不喜歡他,但心里清楚和當面被這樣不客氣的教訓是兩碼事,他脾氣再好,這里也是劇組,沒面子了多少有些不滿。
但吳方圓的脾氣還真叫他沒辦法,要真的說他幾句,憑借以前的恩怨,這胖子恐怕能直接不看場合的嚷嚷起來。羅定又護著他,到時候弄來弄去,無非是沒臉罷了。
他只能強裝出個笑容︰「剛才我以為是雜志。」
吳方圓瞥了他一眼,臉色這才轉好了一些。
蘇生白試探地問︰「其實你也不用那麼生氣,《刺客》這部劇我也已經接了的,阿定不論演哪個角色到時候肯定都會和我有合作,也不牽涉到泄露劇情什麼的……我接的是男二甲二,阿定接了哪一個啊?」
他就見吳方圓從彎腰收拾電風扇轉為慢慢直起腰來,看著他,眼神莫名的,表情也帶上了古怪的笑︰「甲二?」
「……?」蘇生白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吳方圓一臉「你吹什麼牛啊」的表情,也不看他了,自顧自做著手上的工作︰「甲大,甲二,甲六……劇組那邊說覺得哪個角色合適都可以去試,哎呀,就是可惜沒時間,阿定未必會去呢!」
蘇生白沉默了好一會兒,笑的很是尷尬︰「弄錯了吧,甲二的角色是已經定下來了的,我半年多前就收到台詞冊了,那邊估計傳錯話也是有的。」
「哦,有可能吧。」吳方圓的眼神分明是不相信他的話,一臉「居然當面戳破了一個吹牛皮的傻逼」的笑容抱起羅定的私人物品就走,臨走前又偷笑著瞥了蘇生白一眼,這個眼神讓蘇生白氣的臉都開始發青。
他一走蘇生白也起身了,揮開幾個想要湊過來詢問他有什麼需要的助理。什麼話也不說,一個人爬上車,把門反鎖了起來。
幾個助理面面相覷,有兩個膽子大些的互相撇了撇嘴。都是才出校門沒多久的沒經驗的學生,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也不管該不該出口︰「牛什麼啊……組里比你牛的人海了去了……就你把自己當成腕兒……」
「行了別說了。」另一人捅了他一把,「就剩下幾天時間了,伺候好他功成身退,計較那麼多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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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意思啊?」蘇生白是真的生氣了,他原本以為結束合作這個事情徐振不過是嚇嚇他而已,可沒想到連自己的角色已經被取消為待定他都是從別人口中知道的。他再會裝,也是有自尊的,脾氣好不代表看到吳方圓嘲諷的表情時不會生氣,徐振這事兒做的太不地道了!
徐振聲音沉沉的︰「你怎麼老是不死心,我跟你說過幾次了,現在還拿這事兒問我?」
「徐振!」要不是車外還有人蘇生白都想要咆哮了,「你是不是忘記了資金你到底是怎麼留下來的?你怎麼能那麼心安理得的得了便宜還踩我一腳?你不怕我……」
「咱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徐振听他這些威脅都快要听膩了,感情牌也打了不少次,總之是越來越沒新意,听到一半他就知道這人後面要說什麼,索性直接打斷,「蘇生白,你別老拿那點破事來威脅我。事情是你做的不是我做的,相比起來,還是你要更害怕一點吧?我也不想跟你說那麼多,別來騷擾我了,這電話我以後會換掉,咱倆最好一輩子都別再聯系。」
「徐振!!你個王八蛋!!」蘇生白眼眶立馬紅了,「我他媽告訴過你《刺客》對我來說代表了什麼,你他媽這是斷我的前途!」
徐振冷笑︰「姓蘇的,知足吧。你知道我有多恨你麼?要不是刺客還沒拍完,我……」
他仿佛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頓了頓,直接將通話結束了。
蘇生白抱著膝蓋蜷縮在車座上默默地掉著眼淚,拳頭越握越緊,機關算盡才拿到的東西眼看就要插上翅膀離他而去,這讓他怎麼能甘心?徐振剛才的話一遍一遍縈繞在腦海中,他心中泛起針刺的疼,然而忽然的,所有的念頭都停了下來。
他一下子意識到了事情有些不對。
徐振說,要不是刺客還沒拍完……要不是刺客還沒拍完……他要干嘛?
他要干嘛?
蘇生白抬起頭,車內昏暗,前頭的擋風玻璃遮上了錫箔的擋光板,空隙處露出的余光打在他毫無血色的面龐上,車視鏡中五官清秀的青年面無表情,一雙眼如同死水般波瀾不驚。
這段時間以來徐振的種種行為進入腦海,不吃藥、發狂、作息顛倒……一夜之間垂老了那麼多,他這是不要身體了?
他不要命了?是嗎?因為曹定坤的死讓他愧疚了。所以現在還活著的原因,就是那部還沒開拍的《刺客》?
《刺客》拍完了之後呢?他又會干什麼?懺悔?把曹定坤的死因公之于眾?或者自殺?
蘇生白腦子越來越亂,他覺得自己的猜測未必會是真的,但一旦思緒牽出了一根線頭,那之後的理智便如同崩塌的毛衣般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如果他猜測的是真的,徐振真的抱了《刺客》拍完之後就謝罪的念頭,那麼到時候,他呢?他會是個什麼下場?徐振會不會出賣他?
後背一冷,汗毛如同站崗的哨兵,一根一根的,筆直豎立了起來。
*****
米銳越來越看不懂段修博的心思了,在為他弄來《刺客》的劇本之後,便直接坐在段修博的私人休息室里安靜地看他翻書。
段修博看書很快,但一遍看不徹底,他又會翻第二遍。
「劇本是真不錯啊……」他看完兩遍之後,忍不住贊嘆,「幾個角色都很有血有肉,結局也好,雖然寫的是小人物,倒也不會讓人覺得瑣碎……」
「停停停停,」米銳抬起手打斷他的話,「不行不行,《刺客》都拖了多久了?現在又說要拖延到年底開機。你今天的工作從十月份開始,跳過過年那幾天,一直到明年三月都未必能完成。再喜歡都不行。」
「我沒說我要接。」劇本雖好,最出彩的角色卻只有一個,他肯定是不會去搶的。剩下來那個配角,他怎麼演都是在自降身價,像《超模》這種一時好玩接下來的一部就夠了,混到現在又掉頭回去專業演配角,他又不是傻子。
「那你要劇本干嘛?純看著?」
「你知道《刺客》為什麼拖那麼久麼?看劇本絕對是精心籌備了很久的一部劇,哪怕有資金問題,也沒道理現在還不拍啊。」
米銳推了推眼鏡︰「這部劇之前的主演是曹定坤你知道吧?曹定坤出車禍的事情你知道吧?」
「我知道。」
「這倒不是主因,後來劇組里資金就不夠了,開始搞個什麼什麼……反正是個試鏡活動,弄了個曹定坤的噱頭,想跟廠商拉贊助。」
段修博听到這里眉頭就皺起來了,劇本雖然好,但管理方和劇組顯然人品不怎麼樣,曹定坤都已經意外過世了,還賺死人錢,不嫌虧心麼?
米銳接著道︰「你猜怎麼的,這個活動還沒正式辦起來,導演就跟男二傳出丑聞了。哦忘了說了,之前定下來的男二號就是蘇生白。然後這倆人人人喊打啊,風頭也是最近才慢慢過去的……」
「蘇生白?」段修博傻了,「蘇生白也演這部戲?」
米銳聳聳肩︰「之前看情形是這樣的,可後來他接了《超模》這部劇,我也看不懂到底是個什麼發展了。」
段修博沉默了一會兒︰「投資人是誰?」
「說是曹定坤,曹定坤也怪有錢的,一個多億說給就給。不過這筆錢他是在環球轉手過一遍才給劇組的,等于說現在資金都在環球的手上,徐振還得看人臉色辦事。」
「行了我知道了。」段修博想一個人待會,讓米銳先走。他坐在安靜的休息室里,腦袋里反復回閃羅定那本劃滿了注釋的劇本,一想到米銳剛才說的蘇生白參演電影的事情,又說什麼都不放心起來。
***
「《刺客》?」飯桌上余紹天將跟段修博日常相處的片段拿出來說給余嬋娟听,余嬋娟筷子停在半空,看向大兒子,「那部劇不是凱旋的吧?他怎麼會忽然問你這個?」
「沒問我。」余紹天道,「就跟我隨便說了一句。哎喲這小子脾氣有多大你都不知道,上次媽你去找羅定的事情把他氣得小半年都沒搭理我,遇上我白眼一個個的甩,還鬧著要解約。最近才願意跟我開口說話了,我都把他當成祖宗供著的。」
「胡說八道。」余嬋娟沉下臉瞪了他一眼︰「怎麼能這樣說自己的弟弟。」
余紹天嘆氣︰「行行行我錯了。反正我從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個想法。他就跟我說《刺客》這部戲挺好,羅定喜歡,他得去查查里頭演員到底定了幾個。嘿媽你說,羅定喜歡關他什麼事啊?」
余嬋娟默默地嚼著菜,眨眨眼︰「……羅定喜歡啊?」
余紹天發現自己又說錯話了,咳嗽一聲低頭吃菜。
余嬋娟嘆氣,段修博這是真的不想瞞了吧?直接就在余紹天面前說起羅定的事情,簡直和他爸一模一樣。當初段萬慶不想跟她過了,直接就干脆利落的提離婚,她看在兩個孩子需要家庭的份上不願意答應,段萬慶能做出帶著她出去買衣服給新歡這種事。
後來余嬋娟找人把段萬慶打了個頭破血流,夫妻緣分就此走到盡頭,段修博顯然也跟他爸一樣,不是個喜歡偷模發展的人。
她也不知道這事兒要怎麼管了,何況近來因為听歌的關系她對羅定還是很有些好感的,想了想便道︰「那你去幫他查一查吧,他一個人辦事兒,肯定沒有公司出面方便。」
凱旋一出手,多細節的東西都給挖了出來,徐振灑出的空缺角色都只是小菜一碟,其他諸如劇組的資金空缺啊,內部矛盾啊,還有現在掌管的資金的走向全都清晰地被記錄下來交給了余紹天。
余紹天拿這個去討好段修博的時候心情還有那麼點忐忑,結果段修博心情大好,破天荒給了他一個不帶嘲諷的笑容。
余紹天心情也好了,好完之後又默默恨自己的沒出息。
怎麼能那麼沒用?
段修博才不管他想什麼呢,很確切的知道蘇生白角色還沒定下來就行,現在這劇組簡直就是個空劇組,除了後期和導演組的原班人馬沒有變動外,其他的演員都因為一拖再拖的檔期跑的差不多了。現在導演徐振的精神狀況听起來似乎又很堪憂,業內的藝人們雖然眼饞他的名望,可誰也不知道這一次定下的開機日期到底是不是作數的,沒有一個確切的消息前,誰也不想浪費檔期陪著這部電影天荒地老地等下去。
記錄里說徐振已經找環球吵架了無數次,好像環球在看到電影一直在籌拍的時候踫上狀況後就把資金給卡住了,不肯再發給劇組。徐振就癲狂了,時常去公司里摔桌子踢椅子,鬧的環球的人一看到他來就人心惶惶的。
段修博唯一鬧不明白的,就是明明資金鏈的空缺對環球來說也不算很大,為什麼環球不肯往里面添一點保證正常開機呢?
往後一看,他又悟了。
徐振這個脾氣,得罪的人還真不是一個兩個,蔣長風看曹定坤死了沒人幫徐振出頭,所以公報私仇拿電影的事情在折騰徐振呢。
這事兒比他想象中復雜太多了,他原本以為就是點錢的事兒,結果現在整個組里全都是漏洞,上到導演下到演員,沒一個靠譜的。
真讓他就投一筆錢保證羅定能正常拍完,他還真沒法放心。
余紹天听到他的要求的時候還以為他在開玩笑。
「買?怎麼買?這電影版權又不是環球的,在徐振手里,你哪怕想要投資,充其量也就是個投資人,能買到什麼?」
「我又不要版權。」段修博倒是滿不在乎的,「讓那邊把制片的權利移交給我們,劇組內人員變動的權利肯定不能少吧?」
「這個懸。」余紹天搖搖頭,「蔣長風這個人特別尤其的神經病,很多事情你不能用常理去推斷他的。我恐怕最好的結果,也不過你投資,然後保證電影開拍,你能塞進去幾個人,到時候坐等分紅。」
「那不行。」段修博要的又不是最後的分紅,「你也不看看那劇組里有多亂,徐振那個瘋瘋癲癲的模樣能拍什麼啊?」
「徐振可是名導,國內沒幾個技術能跟他比的了。」
「你看到他最近的照片了沒?」
「……」這個余紹天倒是確實無話可說,徐振最近出現在公眾面前的時候跟以前確實差別太大了,換了個人似的,又暴躁易怒,完全狂犬病發病前期的征兆。
「對吧。」段修博一臉‘你看你剛才還嘴硬什麼’的表情,「反正就算徐振不換下來,導演組也得另加幾個人進去。就徐振一個,我不放心。」
余紹天嘆了口氣,倒回椅子里,眯眼從縫隙里看著段修博少見的精打細算的模樣,笑著搖頭︰「你說你做那麼多,就為了個羅定,你跟羅定是什麼關系,什麼時候能對我那麼上心一次?」
段修博︰「呵呵。」羅小定也是你能比得上的?
余紹天皺起眉︰「你這表情什麼意思啊?」
「我約了跟羅小定一起吃飯,不多說了,這事兒辦好上次你欠我那回就一筆勾銷。」段修博壓根不搭理他,起來就走。
「段修博!」余紹天氣急叫住他,「你還來真的啊?我一開始都沒敢朝那處想,羅定他是個男的,你玩玩也就算了,男人跟男人哪有……」
段修博直接一抬手打斷他︰「你媽男的女的啊?」
「那是咱媽!」余紹天下意識反駁了一句,然後才悶悶地回答,「……女的。」
「嗯,咱爸呢?」
「……」余紹天盯著他,「男的。」
「這不就結了?」段修博一攤手,滿臉無辜地看他一眼,推門就走。他離開好一會兒,余紹天還被他牽在坑里使勁兒琢磨這個論據,這個怎麼看……都還挺有道理的。
不對!特別不對!哪兒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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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長風私下里也是被其他助理叫神經病的。因為他常年喜怒不定,行事奇詭,很難推斷出他的思維模式。時常上一秒還和風細雨的,下一秒就開始夾槍帶棒起來。且教訓人從來不直接說自己的不滿,而是陰陽怪氣指桑罵槐的要把人說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繞一百八十度個大彎子就為了干個有話直說就能解決的問題。
多少人猜測他肯定是有神經病啊,狂躁癥啊,精神分裂啊。只可惜他到現在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就是這種行事作風起了效果,公司反倒越做越大,環球的影響力也逐漸滲透向了海外。這讓他發起神經來更加肆無忌憚了。
這人有個毛病,在辦公室里不愛規規矩矩坐著,喜歡坐在辦公桌上。
助理也早就習慣了,低著頭目不斜視的自顧自匯報工作。
「切。」翻開羅定為梵柯男裝新拍的代言海報,大氣的構圖和取色一看就知道是大家手筆,接下了代言人的工作之後,一系列的代言海報自然會貼遍全球。這幾個新接的代言也讓羅定的身價開始水漲船高。據說現在出席一場商業活動,價格已經跟一線明星不相上下了。
「一臉福薄的模樣,還真給他混出頭了。」蔣長風喃喃自語著,過了會兒又笑起來,眼神放空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這家伙還真有點眼光。」
「蔣總。」助理在下首說,「宴晶晶鬧離婚的事情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了,她前段時間把霍連山的丑聞全放了出來,霍連山現在應該已經發覺到是她在搗鬼了,公司里恐怕壓不下。」
「讓他去死。」蔣長風翻了個白眼,「吃軟飯還敢吆五喝六。最近接觸什麼人都給弄清楚,反擊宴晶晶的事兒先壓一壓,屁本事沒有脾氣不小。」
他說話向來是這個調調,也沒人敢出聲,接著便說起了呼嘯現在還在跟環球聯系的事情。恐怕還有點不死心自己被拒絕,經紀人也旁敲側擊的在跟公司這邊想要商量簽約。
蔣長風安靜地笑著︰「別搭理他就行了,晾著。你說我這費力不討好的……」想到呼嘯,他冷笑了一聲,他確實愛挖亞星的人沒錯,可這主動送上來的他還真沒什麼興趣,現在亞星工作室如日中天,眼看是壓不下風頭了,他也缺了點要給谷亞星顏色看的上躥下跳的力氣。谷亞星現在對他的態度越來越生硬了,他已經察覺到有哪里做的不對了,好像事情並不是按照他想象的那個模式發展下去的。也不知道是中間哪個環節出了錯。
最後一件,便是凱旋那邊想要接手《刺客》的事情。
蔣長風翻動著桌上刺客的劇本,眯著眼像是在沉思也像是在發呆,好半天都沒出聲回答。
助理有些忐忑,便將凱旋那邊透露的一點意向說來給他听了。
「羅定?」蔣長風眉頭微挑︰「怎麼又是他,他不是亞星的麼?跟凱旋有屁關系啊?」一邊說著,他眼楮就眯了起來,目光變得危險。羅定打算跳槽麼?他如果跳了,對亞星工作室的打擊絕對是致命的。
「並沒有。」助理搖頭,「那邊也沒瞞,看著像是段修博的意思。說是羅定喜歡這個劇。」
「……」蔣長風以為自己听錯了,「啊?」
助理硬著頭皮又重復了一遍,這話听起來是怪曖昧的,凱旋那邊怎麼能就這樣正大光明的說出來……?就是因為听著太曖昧,反倒讓人不敢朝那處猜了。這是口誤吧?真正心虛的,哪會把兩個人都牽涉進來?
蔣長風沉默了好一會兒,心中閃電般迅速回放著羅定和段修博兩個人的關系總表圖,從他們第一次合作到傳出各種緋聞到現在業內無不聞其大名的戰斗力強悍的雙人粉絲圈。種種種種,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發現到了一個了不得的真相。
「呵呵呵呵呵呵……」他神經病似的垂著頭就低低地笑了起來,笑的全身發顫,笑的前面的兩個助理滿臉茫然,然後抬頭對著天花板越發開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意思,有意思!這兩個人有意思!」他一拍桌子,動作浮夸的像是醉漢,「服了,我服了。給,給。去談吧,別虧本就行。」
「……」這神經病又不按常理出牌了,助理見他這樣武斷,還想出聲勸幾句,被狠狠瞪了一眼,「讓你去就去!老子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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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振只覺得從天而降一個大餅蓋在了臉上,大餅又厚又重,打進了十好幾個雞蛋,恐怕還是雙黃的,結實到差點堵進他的鼻孔。
他在市郊休養,接到公司的電話之後就匆忙呼喝護工去開車。護工一邊在圍裙上擦手上的水漬一邊滿臉不解,「徐先生,您還沒有吃午飯呢……」
「吃什麼午飯!不吃了!我哪有心情吃午飯!?」徐振的表情是護工從來照顧他以來從未見過的喜悅,滿臉刻薄的紋路都因為高高揚起的嘴角而變得溫柔了起來,五官也依稀能分辨出年輕時的好底子,甚至因為心情好,被護工耽誤了時間也不生氣,匆忙上樓去想要找一套干淨正統些的衣服穿。
護工沒辦法,只好去開車,在那之前隨便墊了幾口饅頭。
精心修剪了頭發刮掉了胡茬,甚至還上了香香的爽膚水和古龍香,徐振西裝筆挺,領帶挑選了和袖扣配套的顏色,一切的一切都打整的如此完美,坐在車後座,他難掩自己的心情飛揚,喘著粗氣盯著窗外的藍天眼中放著綠光,
機會!機會!天不滅他!天不亡他!一定是曹定坤,一定是曹定坤在天上保佑他,才會有這峰回路轉的發展。
他本來已經快要絕望了,電影的資金漏洞越來越大,找不到投資商,環球態度也曖昧,那麼好的一個劇本,凝結了他一生心血的劇本或許就要毀在他手里。
可是就在剛才,蔣長風告訴他環球已經把制片權和發行權移交給凱旋傳媒了。沒有人比他更適合拍這部電影,他才華橫溢,凱旋一定不會將他換下去的。凱旋也是業內聞名的財大氣粗的公司,投資一部電影對他們來說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在他幾近絕望的時候忽然砸來這麼一個好消息,徐振剛才刮胡子的時候捂著自己拼命跳動的胸口,差點就要因為太興奮而窒息。
郊區是山區,他住的別墅區位置不低,盤山公路很安靜,如同流動的水銀,繞過一道彎後,寬廣而明亮的未來的道路觸手可及,就盤桓在那里。
「開快點。」他撫了下鬢角,手心里全是汗水,忍不住出聲催促了一句。
護工應了一聲,前方忽然傳來一聲鳴笛,她繞過那輛車,再往下開時,表情就越來越不對了。
「……徐……徐先生!」她驚恐地回過頭盯著徐振,腿一蹬一蹬的,「剎車!剎車不管用了!」
徐振立時瞪大了眼楮,盤山公路全是下坡,幅度不低,車速可見的越來越快,風聲在窗外呼嘯。
「怎麼回事!?」
「不知道!不知道!手剎也沒用了!!」護工快要哭了,「車子上星期還送檢過的!」
徐振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來,然後他下意識地想要打開車門跳車,車外只用簡單護欄繞了一圈的山崖和越來越快的車速卻結結實實地打消了他這個念頭。
徐振開始發抖,從臉部肌肉到腳趾頭,他想要哭,眼淚卻好像卡在了淚腺里。听著護工驚恐的淒嚎,他腦中飛快閃過各種陰謀,才送檢過的車子為什麼剎車會壞掉?意外嗎?是意外嗎?真的是意外嗎?
車轉了一個大彎時失重的眩暈還沒有過去,一聲沉悶而亙古的轟然巨響。
失去意識前,他不知怎麼的,想起了曹定坤那輛摔到山下幾乎爛成廢鐵的商務車。
那個時候……他是什麼心情?也像……也像自己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