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石帶著兩柄冷劍殺入人潮之後,眾黑衣殺手一改像是怕極了他再像那個殺不死的老頭一般瘋狂自爆,紛紛采取了保守的戰術,各自凝神以待,尋找攻擊的機會。
數十個黑衣殺手將蕭石團團圍住,被圍在中央傷痕累累的蕭石,看到了數十道銀色劍光在眼前晃動,更看到了錚亮劍身所照映出的眾黑衣殺手嗜殺的目光。
突來寒光一閃,前面一人長劍劈落,蕭石不閃不避,反而迅猛加速前沖,手上雙劍架起冷鋒,一個威武的跨步,欺到近前,眼看劍鋒就要從他頭頂劈落,可他居然鬼神莫測地偏了偏身形,險之又險地避過攻勢,身下受劍風沖擊,劃出一條深長劍痕。同時他身上冰冷的雙劍憤然一抖,如銀蛇騰浪,劃過黑衣殺手的咽喉。
血光濺射下,黑衣殺手又倒下了一個。暗紅的血液,一點一滴滴落土中,灰褐色的土壤一夜之間被浸染得一片可怖的猩紅。
從一開始他就是靠著異于常人的敏銳度戰斗到現在。那常年處在危機四伏獵殺之旅的種種經歷,使得他在生死交關之際,屢屢化險為夷。這種洞敵機先的敏銳感,其實也是一種搏命,而這種搏命氣質在今夜尤其凸顯得淋灕盡致。
你們這些畜生,石頭要讓你們血債血償!怒極恨極的蕭石化作一道光影,遠遠望去宛若一把巨型的死神鐮刀,俯空劈入人潮,收割著一條又一條的性命。
不多時又有三道身影躍入戰場,沿著三個方向極速包抄,三把飛劍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刺入,蕭石陷入了顧此失彼的險境。只見他頓時剎住身形,不移不易,如亙古磐石,巋然不動。雙劍于劍光逼至的瞬間反握。反手握住的利劍沿著敵人進攻的軌道,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刺入了後方敵人的胸膛。另一劍則削掉了另一位黑衣人持劍的手掌。連著手掌一起掉落的冷劍被蕭石一腳挑起,銀蛇般彈射而出。
捂著斷掌痛苦不堪的黑衣殺手被反彈而來的劍鋒,狠狠地戳了個通透。冷劍刺入他的下顎,穿過頭頂,深深地捅進了空氣中,似乎在與蒼天叫囂。
然而他始終沒能躲過另一劍,但這一劍還是被他突變的身形所擾,沒有擊中要害,倒是往右臂狠狠地削了過去。此劍雖綻出一朵嬌艷的紅花,卻死死地嵌在蕭石右手的骨肉之中,不得再進一絲一毫。
雙極邪源煉體之術,雖然只有短短四五天的藥液浸泡,然而還是卓有成效,特別是在今夜發揮了它神奇的威能。這威能愣是讓蕭石硬生生用手臂格擋住了橫天的一劍。
在解決掉其他兩人的瞬間,他另一手索性棄劍成拳,朝第三者橫掃而去。無匹的拳風掃蕩過後,黑衣人頸上空無一物,血花四散,項上人頭被無匹的一拳震了個粉碎。
蕭石毫不猶豫地拔下嵌在血肉之中的冷劍,繼續應對著來勢洶洶的攻擊。
月上中霄,正是往日人們猶然酣夢的絕好時光。但對于今夜的鐵莊而言,或許除了那些觸目所及的斷尸殘骸,也只有徐觀海才有資格享受這種待遇。
也不知是多少次彈開了粼粼劍光,也不知是第幾次攪動手上的利劍殺向來者。只知道血肉模糊的虎口,就快要把持不住劍柄,只知道朦朧的眼前晃動的不再是森森冷劍,而是一閃一閃,璀璨無比的銀河流星。
原本傷勢就尚未痊愈,再加上接連不斷豁盡性命的廝殺。蕭石感受到了泰山壓頂般的疲勞感如潮浪一般,一波一波向他襲來。身上數之不清的各大傷口也在不斷變換身形中,寸絲寸縷的加劇。偌大的黑夜如寢枕,他真的好想就這麼閉上雙眼,躺在夜空之中,好好的睡上一覺。可是他不能,他一腔復仇的熱望趨勢著他不停向前。就算他想,他的窮凶極惡的敵人也不讓。
明明只是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孩子,明明實力就只有修身下層,因何能苦苦支撐到現在,因何還能殺了我們無數人。這種恐懼的思潮,如狂風暴雨擴散在所剩無幾的人潮中。
明明只要再過一刻他就會倒下,只要再刺一劍他就會命喪當場,可是再過了一刻,他還站著,再刺了無數劍他還是沒有倒下。黑衣殺手眾人殷殷期盼的一刻,總是在無限地向後拉長。在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中,黑衣殺手驚懼的心理到達了一個異常緊繃的狀態。而這一個狀態很快就被蕭石一個突如其來的舉動給打破了。
雙腿已經無法移動,因為有兩人死死抱住,身軀也無法扭動,因為前前後後皆是一片森然的劍光,死亡像一個闊別許久的老朋友,開始向他熱烈地向他伸出了雙手。
終于要結束了,萬劍從中閉目待死的蕭石,一臉安詳。驀然,蕭石宛如鐵石的嘴角松動了一下,揚起了一絲莫名的微笑。就算戰至最後一刻,能夠多殺一人也是值得!
「統統給我上地獄去吧!」隨著一聲憤怒的嘶吼,被黑衣殺手雙臂環抱的蕭石,奮起雙劍,于劍格平分的雙劍,一左一右,刺進擋在前方的黑衣人肩胛鎖骨,如旋風般一絞。那名黑衣殺手的鎖骨被從中挑斷,雙手當場廢棄。這名黑衣人發出了驚天的哀嚎!
其他早就嚇裂了肝膽的某些黑衣殺手,被這駭然的聲勢所憾,紛紛丟棄了刀劍。
「他不是人,是鬼啊!」森然的劍光零落了一地。眾黑衣殺手已經殺得十分膽寒,不敢再上前一步。明明只要再刺一劍他就死了!到底是什麼樣的魔鬼能夠在被殺之刻還能笑得如此悠然,居然還有這股宛若魔神般強悍的氣勢。
諸多黑衣殺手紛紛丟棄了刀劍,退縮不前。這讓一旁等待許久卻遲遲沒有結果的黑衣首領異常的憤怒。都是些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卵蛋。他拾起了身邊的長劍,身形如風散入空中。
一道快似流星的寒光,越過了森然落地的劍光,在蕭石的身前停了下來。黑衣首領親自動手,一劍貫穿了蕭石的胸口。年輕的蕭石在這一刻沒有做出任何反擊,他閉目垂首,昂然立于風中,宛若青松屹立不倒。
他抽出了長劍,狠狠地朝蕭石的胸口又刺了一劍,以防他死灰復燃。黑衣殺手的首領以行動證明,蕭石僅僅是個比較強悍的人而已,而不是打不死的鬼神。
他揚聲一笑,似乎在慶祝他的勝利,可殊不知這勝利,早就是以慘勝為代價。可是現在的他也不介意了,只要完成任務,能對公子有個滿意的交代,事成之後,公子的犒賞還是少不了,加官進爵指日可待,至于這些人手,倒是還不是手到擒來。
猛然間他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殺意從腦後冒起,他轉頭看了一下,看到了剛才衣裳襤褸的老人家正以宛若實質的殺人目光看著他。
徐觀海憤怒的眼神現在才投往此處。
池塘邊上桌上酣睡的徐觀海,才剛剛被一種奇異的方式喚醒。這一切都是來自于散發少年的杰作。
數刻之前,散發少年立在池塘邊上,不言不語。後院內慘烈的戰斗都被他看在眼里,這一老一少難能可貴的血性,喚醒了他心中渴求戰斗的猛獸,這只久居樊籠的猛獸,越來越迫不及待想要破籠而出。
方才和那場戰斗,雖然酣暢淋灕,但是還不夠盡興。他充滿好奇地望著桌上沉睡的老人,眼神猶如見了戀人一般熱烈。這位神秘莫測的老人家,你能帶給我多少驚奇呢?
忽然之間,散發少年背後三尺長劍,無風自鳴,發出陣陣龍吟,無人拿劍,長劍卻砰然出鞘,飛旋上空。旋空的長劍噴吐著無數焰火,在暗夜里看來煞是美麗。騰躥的火舌則如電射的蟒蛇緊緊地纏上了池塘邊上的徐觀海。
池塘邊上,趴在桌上猶然夢中徘徊的徐觀海,突感渾身燥熱難當,仿佛經受烈火炙烤,越來越覺得再不醒轉就要被火勢吞沒。沒來由一個機靈,猛地從夢中驚醒,發現身上果真著火。為滅火勢,他急急忙忙跳入池中,搞得好不狼狽。他這無意間的一個舉動,皺起了這一池碧綠的池水。池水中蕩漾的月影,一如前些天那般雅致。
想不到徐觀海並沒有馬上上岸,而是待在池中一臉神色復雜地看著前方飛來的少年。
眼前不懷好意的少年,毫無來由一劍飛刺而來!劍鋒所指隱隱有烈火纏繞其中,宛若一條盤旋的飛龍。看來這把火就是他放的。
「年輕人,火氣不要這麼大。」停留在池塘之中的徐觀海扔出一條從水里撈出的飛魚,飛魚飛的雖慢,卻以一種十分詭異的方式砸中了散發少年的劍尖,從飛魚口中吐出的池水,居然澆滅了碧綠長劍上縈回的火勢。
長劍在空中一個屈伸,被飛魚砸成弧月形狀。隨著飛魚去勢一緩,散發少年快速抖動長劍,長劍劍身才恢復正常。
徐觀海這看似輕易的一個回擊,深深的震動了散發少年的肺腑,他咽下了口角即將溢出的鮮血,停在池塘邊,運功平息了下氣血翻騰的肺腑。
徐觀海一擊之後,跟沒事人一樣又爬上岸來,瞥了散發少年一眼,便吹著口哨走向杯盤狼藉的小桌。
片刻便已調息完畢的散發少年,劍眉微動,一雙丹鳳之眼在暗夜里泛出了流光。他奮起長劍,轉身便刺,這一劍十分狠辣地刺往老人家的後腦勺。
好似背後長了一雙大眼的徐觀海十分自然的偏過身形,拿起旁邊的筷子,似巧非巧地避過了凌厲的一劍。狀似癲癇的徐觀海竟自一人陶然自得,對飛來的火劍不理不睬,猶自興致不減地往桌里夾起了苦菜。
「無論如何,苦菜還是最合我口味。」。
散發少年凌厲的一劍不中,再刺無數劍,接連都被徐觀海舉重若輕地用筷子敲飛。
「都說火氣不要這麼大,如何,要不要賞臉喝酒。我這里有好東西引介給你。」
話還沒說完便一邊用筷子抵御著攻擊,一邊把放在桌子底下,差點掉入池塘的包裹拖了出來,一本一本慘遭蹂躪發臭的絕學,再次被無情地掀出。
「只要你能勝我,一切都好說。」戰意飆升的散發少年,他的心里只有戰斗,他的眼前也只有戰斗。只要完成戰斗,有些條件,他可以假意妥協。
「打打殺殺有傷和氣,看你身姿如此靈動,這本比較適合。」徐觀海指著一本黑色的絕學滔滔不絕,眼神里散發著奇異的亮光。早上賣出去的,加上這本,就夠買十數只的叫花雞了。想到此點,他內心暗自得意,沒想到他的得意,在下一刻,就被散發少年擊了個粉碎。
「鐵莊的人都被殺光了,你還有閑情雅致賣書?你這個老頭真是有趣。」
「你說什麼?」徐觀海聞言登時心里一突,掃視了下四周,一張老臉瞬間黑了下來,宛若久違通風透氣的臭水溝,遠遠就能聞到一股曼妙無邊的味道。他突然想起,今天賣出去的絕學都還沒收錢。
他的目光停在了後院,遠處黑壓壓的人潮中,一個皮膚黝黑的少年垂首而立,仿佛斷氣一般,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邊,其身遍體鱗傷,無處不淌著鮮血。
此情此景一入目,此時此刻難為情。徐觀海的老臉掛不住了,他一張黑臉上怒意分明,隨即發出一聲淒愴的嘆息︰「徒弟!」
「還有我辛辛苦苦攢的血汗錢啊!」
散發少年對徐觀海的反應無動于衷,無情的長劍劃破了長空。
長空無波,在怒蒼山下,此時正有一團烈焰含苞待放。那就是收到火勢波及的鐵莊。
鐵莊周圍已經全部著火,暴動的火舌狂躥,熊熊火勢在暗夜里閃爍著耀眼的紅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