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喬伸手拿過韓幀的雕像,在那張同本人無二的臉上輕輕撫摩著,眸中帶著說不清的情緒,似懷念似眷戀似埋怨似怨恨。前世的宋喬是那麼的愛慕著韓幀,從未想過他會退出自己的人生,也未想過十幾年青梅竹馬的感情會一朝散盡。
自那之後,宋韓兩家再不往來,後來更因為父親同韓幀的父親政見不合,兩家竟開始相互傾軋。其實一開始,宋喬是不恨韓幀的,哪怕他不要她了,並且是如此的決絕。宋喬雖然絕望卻覺得韓幀是沒錯的,錯的那個人是自己,自己應該死了的好。
只是後來啊……後來發生了……
耳邊響起宋哲、梅月同蘭月的笑聲,宋喬這才回過神來。將手中的木雕韓幀輕輕的放在桌上,斜睨了一眼梅蘭二婢道︰「再取笑我,讓阿哥把你們嫁出去,哼!」
梅月和蘭月登時便白了面皮,接連請罪道︰「娘子寬恕,婢子再也不敢了!」
宋喬撇撇嘴巴,瞪著仍然溫溫笑著的宋哲道︰「阿哥再笑,我就把你這兩個得力丫頭打將出去。」
這下梅月和蘭月的臉兒更白了,特別是梅月,眸中盈光閃閃,幾乎要哭出來。她抖著身子便要去跪,宋喬手快連忙拉住她,道︰「真不禁嚇。」
宋哲搖頭笑笑,對梅月蘭月道︰「你們兩個莫听阿喬胡說,她慣是個心軟的,哪會做這樣的事情。」
梅蘭月蘭這才放下心來。
「多謝娘子。」
宋喬笑笑,拉過宋哲的手,果然看到上面滿是細小的銼痕和傷口,她不禁心疼的埋怨道︰「即便是要弄這些,也該是小心著點,你看看這雙手,都成了什麼樣子。」
宋哲混不在意的笑道︰「這都無礙。」然後又小心的問道︰「阿喬喜歡嗎?」
宋喬使勁的點頭,宋哲托住她的腦袋,道︰「不嫌脖子疼阿!」
宋喬輕輕笑了出來,道︰「阿哥,我很喜歡,特別喜歡。我希望阿哥每年都給我做個木雕好嗎?」
宋哲自然是應的,他道︰「莫說是一個,便是一百個阿哥都給你做。等以後阿喬有了小郎小娘子,阿哥也給他們做。」
宋喬心口一痛,唇角的笑意便有些僵住,眸中也浮上悲戚。宋哲蹙眉,忙道︰「阿喬,怎麼呢?」
宋喬搖頭,恢復了笑意,道︰「沒事,阿哥記得自己應了我的,定要遵守,否則……」
否則……若重活一世,卻阻不了阿哥的離去,她定會一輩子恨自己的。
宋喬在宋哲這兒磨了挺長時間,約莫著墨玉快要回來了,便道︰「阿哥,我先回了,明兒……」
宋哲眸光溫軟的看她,帶著不舍,道︰「阿哥會看著你上花轎的。」
宋喬笑著點頭,只是眸中卻沒有本該屬于待嫁娘的欣喜同期盼。
梅月出門送她,蘭月為宋哲沏茶,待端至他面前,卻發現他只是籠著眉間坐在那兒,並未繼續擺弄木雕。
蘭月輕聲道︰「三郎,緣何煩惱?」
宋哲搖搖頭,未說什麼,只是那眉間折痕遲遲不肯落下。這套木雕只宋喬一人尚未完成,他輕輕嘆氣,將其拿過來,可卻總是無法靜心。他腦海中不時浮現剛剛宋喬那雙悲戚的雙眸,雖然一閃而過,卻讓宋哲總是放不得心來。
緣何備受疼愛的阿喬會露出那種神色?
宋哲放下手中的銼刀,去拿坯刀,修長的手指在一排形狀不同的坯刀上滑過,忽然頓住,眉間的褶皺更是深了起來。
看到宋哲忽然頓住的動作,蘭月忙問道︰「三郎,怎麼了?」
宋哲道︰「蘭月,翻翻工具箱,少了個坯刀。」
蘭月應了一聲,蹲身去翻查桌旁的工具箱。
梅月送宋喬出門,笑著道︰「娘子,怎不見墨玉姐姐呢?」
宋喬笑著側眸看了眼梅月道︰「墨玉她們在房中收拾東西裝箱呢!」答了梅月的問題之後,宋喬抿抿唇,道︰「梅月,阿哥的身子如何?」
梅月雖然心中訝然,但是仍躬身答道︰「回娘子,還是同以前那般,總是咳嗽的厲害。走得快了,氣也急的很。」
宋喬點點頭,道︰「藥呢?有沒有再吃?」
梅月道︰「吃著呢!」
宋喬沉吟了一下,道︰「藥是哪個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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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兄的病癥是從母胎中帶出的,雖然體弱多病,但宋喬卻不相信他會無端端去了。前世的時候,大夫是怎麼說的呢?宋喬蹙眉,恨不得狠狠的捶上自己一頓,她怎麼敢不記得了呢!
微微沉吟一陣,宋喬道︰「以後阿哥的用藥吃食,你都攬過來吧!」
梅月只覺得神思一跳,驚疑不定的僵在那里,她纏著聲音道︰「娘子的意思……」難道有人會害三郎不成,只要這樣一想,梅月便覺得胸口突突直跳。
宋喬笑出聲來,道︰「你想哪兒去了,只是……我覺得你比蘭月要細心,阿哥他的身子自然需要更精細的照顧不是?」
宋喬雖然如是說,但梅月心中已經埋下了疑慮的種子,自此之後宋哲的穿衣用度無一不仔細又仔細的檢查過濾。
因宋喬是孤身一人,梅月便打算將她送回喬閣內之後再回轉。宋喬卻擺擺手,表示自己無礙,讓梅月回去照顧宋哲便是。
梅月沒在堅持,同宋喬輕輕道別之後,準備轉身回哲院,卻听宋喬在後面道︰「梅月,好好照顧我阿哥。」
梅月回身從宋喬眸中看到了信任,她雖然不解,但卻極是高興,朝著宋喬點頭應道︰「婢子會的。」
宋喬朝她笑笑,梅月這才轉身重新起步,她捂著滾燙的胸口,暗暗發誓,不管三娘子是何意,她都得好好的守護著三郎。
宋喬看著梅月的身影,幽幽的吐出口長氣。前世在三兄走後,這個女子便撞死在三兄的靈前,為他殉了葬。母親感念她的忠心,將其葬在了三兄不遠處,希望她可以在陰曹地府也可以照顧著三兄。
宋喬垂眸,當真僅僅是忠心嗎?不管如何,宋喬知梅月定是不會加害于三兄的。
送嫁妝的隊伍早已經出發,園里便顯得有些空蕩蕩的,宋喬慢慢踱至同墨玉分開的地方,籠在袖中的手使勁攥了下從三兄那兒順來的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