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便在這兒靜靜的看著,接生阿婆分別朝這十三個神像磕頭叩首之後,便入了產房內,因著小郎實是太小,便只有宋慕昀同宋夫人跟著入了內,其他的人都留在了院里。
宋苗垂眸笑著,只這兩日思緒都不甚安穩,面上便有些不太好看。一旁的宋悅踫踫她的肩膀,小聲開口道︰「阿姐,這幾日,你怎地了?」
「無事。」宋苗抬首淺笑,只笑不達眼底,沉吟著開口道︰「只是有些擔憂阿姐,不曉得她如何了?」
宋悅便沉默不語。
白皙圓潤的臉龐上也浮上幾絲不好看,二房內的宋靜,三房內的宋曉,宋靈,宋玉,面上也都顯出些憤慨的情緒。
她們心中是怨著宋喬的,同時也是有輕微不恥的。
若是被擄走的那個人是她的話,她絕對會咬舌自盡,何苦要留著這條命辱沒家人,連累別人,宋悅如是想著。她自小就艷羨宋喬,不僅僅因為她是嫡出她是庶出,還有母親和幾個兄長的愛,便是她最親的大兄也是最疼宋喬的,更何況還有柳姨娘。
只要想到柳姨娘在母親跟前卑躬屈膝如同婢子一般的模樣,宋悅就覺得心中發苦,她雖是個妾,地位並不高,何苦讓自己更是卑賤。小的時候不懂事,宋悅謾罵她不齒她,可柳姨娘依然故我,甚至竟說出她本來便是婢子的話來,氣的宋悅幾乎吐血。
但除了艷羨之外,宋悅也是喜歡著宋喬的。可是現在,這些喜歡全部消散了,宋悅是個正統保守的人,她不能忍受她喜愛的人做出如此輕鄙的事情。這讓她無法接受。
而宋靜宋曉她們的心思更好解釋,因著宋喬帶累了整個宋家娘子的名聲,宋靜還好些,已是訂了親過了聘的人,宋曉也是定了親的。可宋靈、宋玉怕是尋不到太好的親事了。
宋苗微微轉眸,掩唇道︰「你們怎麼都是這幅模樣?怎地不擔心阿姐嗎?」
宋靜是個脾氣急躁的小娘子,听了這話,她圓眸微瞪,哼道︰「她有何好擔心的?既是當時死不了,現在還能沒了不成。若是無事還是好好操心你自己的事吧,沒來得假惺惺,讓人厭煩。」
宋靜是二房唯一小娘子,又是個嫡出,千寵萬愛的,自是得了個驕縱的性子。心情好時如同夏日的陽光耀眼動人,若是心情不好,開口便如同冰渣子戳死個人。
宋苗沒少得她奚落,此時倒也不在意,當然,只是面上不在意,她心中早已將宋靜罵了千遍。她淺笑著道︰「看阿姐說的這話,若是讓別人听了卻是不好了。」
宋靜哼了一聲,懶得理她。
宋苗眸中閃過輕蔑,真是一群虛偽無情的人,任她平時姐妹情深一派和樂的模樣,只一旦出了事情,便都是這幅嘴臉。只,她也很高興便是了,但這高興中卻是有著幾分不安的,總是讓她夜不能寐。
這一不怎麼愉悅的場景盡數讓宋喬納入眼底,她勾唇淺笑,眸中微微發冷,可以很肯定的知道她們幾個定是說的她。前世時宋苗陪著她一起傷心難過,尋了空便來安慰于她。宋悅卻是不見蹤影,每次見到她都是副淺淡的表情,沒有以前那般親熱。
更何況二房三房里的幾個妹妹。
只這些,她現在不在意罷了。
她微微沉吟,得派人去打听打听梅家五郎到底是如何一回事,怎會將宋悅折磨成那副枯瘦模樣,難不成比她的處境還要不堪。宋悅現下不把她當親人,她卻是不能不管她的。
「走吧。」看到父親母親已是走了出來,宋喬便吩咐了一聲。
主僕二人便不動聲色的離了這兒,墨玉在一側輕輕的扶著她,覷了眼她的神色,張張唇卻不知如何開口。
「我記得我剛告訴過你,有話便問,莫憋在心中,這是又忘了。」宋喬側眸微微嗔怪道。
墨玉心知自己不該問的,可是這些事情壓在她的心頭,沉沉的讓她無法安心。她從袖內拿出那把坯刀,遞道宋喬的面前。宋喬一愣,接了過來,道︰「你撿去了?」
「嗯。」其實她早就想將這坯刀交予娘子,只房內時時有人來往,根本沒得獨處的機會,便拖到了現在。這坯刀她是知道的,三郎房內的梅月還曾偷偷的問過她,是否在娘子房內見過這東西。因此看到的第一眼,她便下意識的藏了起來,沒讓紅玉看到。只她不能理解,又可以說,這幾日娘子所做的事情,她不能理解的太多。
頭天剪的夾竹桃花枝第二日變成了殘渣,瓶子竟是擱在了淨室內,梳妝盒內的匕首和砒霜竟是不見了,書房內的一地狼藉,以及這把染血的坯刀,娘子是中了砒霜之毒的,再加上娘子過于平靜的情緒,一個極是瘋狂的想法便在墨玉的腦內形成。
這讓她震驚,卻難以相信。
宋喬看到她變換非常的面色,便笑了笑,開口道︰「墨玉啊墨玉,你當真是聰明。」
墨玉心中一跳,驚懼的看著宋喬,竟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嚇傻了。」宋喬不甚在意的笑笑。她竟是沒想到墨玉竟然會如此聰明想到那麼的多,也是,砒霜匕首這些她是知道的,如此一來,倒也不難猜測。便是墨玉想不出,她也是要告訴她的。
「還記得成親前幾日,我們去廟中上香嗎?」
墨玉回過神來,知宋喬這是要同她解釋這事,便極是謹慎的環顧了四周,確認不會被別的人听去後,方才點點頭。
宋喬眸中很是滿意,真是有眼力多了。
「那日,我所許之願便是能夠同韓三郎一世相守,白頭偕老。」說完這句,宋喬短促的笑了聲,道︰「大殿之上我隱約看到好似白光閃過,只當時並不在意。只回來之後便開始做夢……」
宋喬蹙眉,接著道︰「先前那幾日,夢的是我的誕生,到慢慢的成長,一絲一毫皆同我記憶里的事情相差無幾,我只覺得有意思,但那日晚間……」
頓了頓,道︰「我便夢到了後來所發生的事情,花轎被劫,我慘遭那人……我死的時候方方二十三歲,死于烈火。」
中間的事情宋喬省略沒說,只講了講慘烈的結局。
墨玉當真是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