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分,宋慕昀方才回轉。飯廳內雖一如既往的明亮,卻未有往日里的言笑晏晏。他微微蹙眉,果不其然,並未看到宋夫人的身影。
「父親。」
「父親。」
宋昊幾人看到宋慕昀入內,忙都斂手站起,恭恭敬敬的行了禮,面上皆是一片靜默,便是小小的韶郎和媛娘也都安安靜靜的,不再吵鬧。
他嘆息一聲,道︰「你們母親今兒可是又去參見宴會了?」他明明說過,若是她不想听到別人的閑言碎語,大可不必去參加那些沒甚意義的宴會,她偏不听,每次出門卻總是惹了一肚子氣,待回來之後便一個人暗自垂淚,無論幾個孩子怎麼勸都不理。
其實說到底,她仍是為著三娘的事情憂心著。
王氏點點頭,面上滿是憤慨,想要說些什麼,終是未說出口。
前因後果,宋慕昀尚未回轉時,周氏早已經說的十分明白。宋昊、宋柯一向沉穩,可宋襄卻早已按捺不住,他一掌拍在桌上,惡狠狠的說道︰「好一個韓幀,這才不過月余的時間,便同那謝五娘訂了親事,小爺這便將他費了,看他如何能夠歡歡喜喜的做勞什子新郎官。」
「閉嘴。」宋慕昀大喝一聲,眸色沉沉,頓了一下,道︰「命人擺膳吧,你們先用著,我自去勸勸你們母親。」
宋襄緊握了拳頭,好半響方才收起面上的狠戾之色。
宋哲以拳抵唇,眸中冷色連連。
其他人皆是面面相覷,便都低垂了頭不再言語。
韓家此番動作,無疑再次狠狠的扇了宋家一記耳光,但他們又能如何,鬧不得罵不得,只得將滿月復的怒火生生的憋下去。宋慕昀臨走的時候又交代,讓兄弟幾人用完膳之後全都去書房。
果不其然,宋夫人正倚在榻上。握著帕子暗自垂淚,只愁得一旁的丫鬟婆子苦著臉,但無論如何勸說,皆是無用。待得宋慕昀進來。皆是蹲身行禮,宋慕昀擺擺手,命人下去。
宋夫人只撩眸看了他一眼,哭泣的聲音便更大了些。口中道著︰「我苦命的阿喬啊……」
宋慕昀嘆息一聲,行至榻前坐下,溫聲勸道︰「莫在哭了,仔細你的眼楮,若是傷了可如何是好。」看宋夫人並不將這話听如耳中,便又接著道︰「若是三娘知道你因著她毀了眼楮,不知該如何的難過。你知那丫頭慣來是個孝順的。」
宋夫人頓了一下。終究是為了女兒,硬生生的憋住了眼淚。但此時已經面色青白,雙眸紅腫,淚水洗去了妝容,便愈發的顯得憔悴。眼角的皺紋深深的多了幾道。
夫妻多年,看她這般日漸老態,宋慕昀便覺得心中酸楚,但也只得忍著,繼續溫言道︰「我往日同你說過,既是不喜听,便莫去參加。時日一長。京里出了新鮮事兒,她們便不會記得了。」
「韓家……」宋夫人哽著聲音剛吐出這兩個字,便被宋慕昀打斷,道︰「韓家已同我們無有任何關系,那韓幀是娶是嫁,又當得我們何事。便是他不娶親。又能與三娘再續前緣嗎?」
宋夫人知宋慕昀說的話句句在理,她也知道,但仍是覺得難過。自小看大的兒郎,中意的女婿,卻因著天降橫禍轉眼便成了別人的。再加上宋喬的名聲敗落,選婿的事情遲遲未有動靜,讓她如何不著急。
她也不願意去那宴上听那些風言風語,每每便如同挖了心一般的難受。但不去又能如何,男人在朝前結交,女人在宅後交際,這古往今來的定律哪里能改。再說,雖說宋慕昀早就想好殿前選婿,給阿喬定個狀元郎,但打這個主意的不止她們一家,若是有別個相爭呢,又若是未有單身的青年才俊呢。她便想著多多同別家的夫人結交,看是否還有哪家才情品貌不錯的少年郎尚未定親。
但……宋夫人氣得咬牙,恨得不將那些人的嘴臉全都撕了,那些巴結上來的皆是些什麼玩意,要麼是蠢鈍如豬,要麼便是不受寵的庶子,真真是不將她們宋府放在眼中。
宋慕昀搖頭,道︰「三娘的親事總會有著落的,你著急作甚?出嫁的時候你便哭,道是嬌滴滴的女兒便是別家的了,既是有這個機會,何不將人好好的留在跟前多些時日。」
話雖如此,但女子的歸宿仍是找個疼人的郎君啊。宋夫人怎麼能不著急。
無奈,宋慕昀便將相中了個年輕後生的事情說了出來,也算是寬慰宋夫人的心。
一听這事,宋夫人便算真正的不再愁苦,上上下下事無巨細的將那人的品貌問了個遍。心內想,若真的是如此,這人才倒也不輸給那韓三郎。
宋慕昀道︰「我還在暗地里觀察著,至少現在看來是個好的。」
兩人這般說著話兒,便命人在房里擺了膳,宋夫人心情一好,胃口便也上來了,看的宋慕昀直搖頭,看著宋夫人的眸光帶著幾分無奈,這些時日里,她因著三娘的事情竟是有些瘋魔了。
及至用膳完畢,宋慕昀便背著手,朝書房走去,宋夫人便暗自盤算著要暗地里去見見那小後生。
書房里兄弟六人早就袖手等在那兒,便是年紀最小的宋鐸也是抿著唇,低垂著雙眸,靜等著宋慕昀。
宋慕昀暗自點頭,出了這樁事情,這兩個小的終是有了些沉穩的模樣。他沉著聲肅著臉,叮囑兄弟幾人該做事的做事,該進學的進學,莫要多生事端,同別個做些無謂的口舌之爭。
宋襄待要爭辯,便對上宋慕昀暗沉的眸光,只得附和著幾個兄弟吶吶稱是。但心中卻是賭著一把火,直燒的的他萬般難受。雖口中應著,心中卻打定主意,定饒不了那韓幀。
再說宋喬,這幾日卻是過的十分逍遙自在。鄭府里泰半的人被禁了足,逛個園子都覺得清淨了許多。雖說每次見到鄭 時,他的臉色都不太對,但宋喬面上笑的甜美,姐夫也喚的甜蜜。鄭 也只能訕訕的,說不得其他。
是以,宋喬每日里除了帶著鄭卿外出游玩,便是躲在房內吃吃喝喝。沒幾日的功夫,竟是胖了一圈,將前段時日里掉下的肉全都補了回來。又因著幾樁事情皆是如意,心情大好,便愈發的神采奕奕,面色紅潤。直喜的橙玉腳步都歡快了許多。
宋喬入得房內,看到宋蕭坐在桌前,便笑嘻嘻的撲過去,挎著她的胳膊甜甜的喚了聲阿姐。
宋蕭嗔了她一眼,嫌棄的嘖了一聲。道︰「去,一聲汗臭味,洗漱完了再過來。」
宋喬聞了聞自己身上,哪里有什麼汗臭味呢?但在外面跑了一天,免不了沾了些風塵。便笑著應了。
整飭干淨之後,她軟了身子靠在宋蕭的肩膀上,笑著道︰「阿姐找我有事啊?」
宋蕭點了點她的眉心,板著臉訓道︰「每日里都往外跑,回來時總是風塵僕僕的,哪里還有一絲貴女的模樣。說吧,到底是去作甚麼了?」
宋喬轉著眼珠嬌聲道︰「就游山玩水了。」
頓了下。鬧著去撫宋蕭的眉間,笑嘻嘻的道︰「阿姐,莫皺眉,皺眉多了容易顯得老氣。」一說一笑間,竟是回了往日的模樣。
「你呀!」宋蕭無奈,哭笑不得的睨了她一眼。道︰「乖阿喬。跟阿姐說實話。」
宋喬想了想,便將這幾日的所為和盤托出。其實她也未做什麼,只是在碧淵城最繁華的幾條街走了個遍,精心的記下了每個鋪子里所賣的各樣物事,只想著待去了京城之後。便也如此的轉轉,看著兩城之間有何相差之處。便可以做了這項買賣,鄭韜听了之後尋思了一番,道也算是個不錯的營生。
只這貨物林林總總,哪里就能理得清。
得了鄭韜的肯定,宋喬便放了心,一臉自信的道這些事情全都包在她的身上,鄭韜便挑挑眉,不再說話。
眼下,宋蕭听了這話,無奈的嘆息一聲,道︰「阿喬很卻錢。」
宋喬先是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道︰「倒也不是缺錢,只想著有了進項,若是以後有了難處,打點起來也能方便一些。」
「我們怎麼會讓你因為銀錢而遭了難。」宋蕭將人摟了過來道。
宋喬心內感動,依偎著她,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但以後的時光,瞬息萬變,誰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再說,若是父親再將我配人,有銀錢傍身,我的底氣也足些呢。」
自那日宋蕭同她說了那些話之後,她想了許久,忽而便發現嫁人這事是她避免不了的。但今世她心中清明,再也不會同前世一般糊涂度日,想來處境應是好的。
只再嫁的話,她卻仍是要好好思量人選問題。無關情愛,只希望那人對宋家有所幫助。
宋蕭模模她柔軟的發絲,淡淡的應了一聲,卻未在表態。良久之後,從袖內抽出一疊紙張擱在了桌前,道︰「你若是真想做些什麼,總歸是要本錢的。」
宋喬拿過來,翻看一番,竟是厚厚的一疊銀票,以及兩張過繼文書,阿姐竟是給了她兩間鋪子。
「阿姐……」
宋喬眼窩一熱,聲音便有些顫抖。
ps︰
哇哈哈哈,我終于肥來了……氮素,看到一大批妹子棄我而去,實在是太桑心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人看,。
前段時間家里事情多,老人又住院了,各種忙亂……便沒時間碼字更新了。
現在終于有空了,嚶嚶嚶,還有人麼?有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