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喬默了一下,重新換上得體的笑容,道︰「還有上次賀大人借與我的披風,丫鬟已經漿洗干淨了,現下還給您。」宋喬擺擺手,示意捧著小包袱的紅玉上前,同樣將東西放在了桌上。
賀章的眸光在上面淡淡撇過,道︰「麻煩三娘了。」
「……」宋喬覺得自己和他真的沒話可說,但是卻只能硬著頭皮再次開口,道︰「呵呵,阿璧最近可是乖巧?你們回轉的時候未再遇到什麼麻煩吧?」
「多謝三娘掛念,未曾。」一眼之下,眼前的少女同上次見面的時候略有不同。面色更加的紅潤,眸光也更加的璀璨,整個人如同會發光一樣是那般的明亮照人。他想讓自己莫要如此的關注她,但是卻控制不住眸光。心中有許多話想要問,最近怎麼樣?過的好不好?沒遇到什麼糟心的事情嗎?可是這些,他都不能更無法問。
看著少女別扭的神色,賀章想,若是自己露出一絲端倪,她定會嚇得落荒而逃,然後再不相見。因此只能控制著自己激蕩的心緒,板著臉簡短的開口。
宋三娘,你要淡定。宋喬在心中對自己說道。忍了忍,她再次露出笑容,道︰「其實我這次來是有求于賀大人。」
宋喬自紅玉的手中接過一方小匣子,對二人道︰「你們先下去。」
「是,娘子。」紅玉、橙玉二人低頭行禮,便退了出去。門口,老梁一臉笑意的立在那兒,看到兩人略微愣了一下,然後拱手道︰「兩位小娘子好。」
「這位大哥,您好。」墨玉笑著應道。
紅玉自然也跟著問好,但卻小聲嘀咕道︰明明是個一把年紀的大叔嘛!
老梁不置可否,權當紅玉是個小丫頭。眸光卻是滿含興味的盯著門口,耳朵動了動。嗯,說話的聲音有點低,听得不甚清楚,但人家小娘子敘敘的說上一大堆。自家郎主才來個那麼一兩句,這個樣子實在是不討女子的喜愛啊!明明是個無比聰明的,在朝堂上同人相爭時慷慨激昂句句帶刺,刑獄里審罪犯的時候句句珠璣,輪到現在怎麼就變得那麼木訥呢!
追小娘子的時候口拙什麼的最是要不得哦!
老梁恨鐵不成鋼的搖頭嘆息。
紅玉晲了搖頭晃腦的老梁一眼,拉著墨玉的袖子後退了兩步,這人腦子有毛病呢,一個人瞎嘟囔什麼呢。
墨玉嗔了她一眼,讓她莫要亂說話。這畢竟是在別人的府上。
老梁自然看到了兩人的一番動作,卻只是笑了笑。一把年紀了沒必要同個小丫頭計較。
宋喬將小匣子打開。里面是幾張銀票和一些貴重的首飾,她上前將東西放在桌上,笑道︰「這些東西送與您府上的夫人做個玩物。」
賀章雙手緊握,抬眸冷漠的看向宋喬,頓了會兒。哼道︰「這是什麼意思?」然後又快速的說道︰「我府上並沒有什麼夫人,用不著這些,你拿回去吧。」
沒有正經的當家夫人,可不得妾室通房什麼的嗎?她這樣說話只不過是听著好听,不然讓她直接表示給他的小妾拿來玩的嗎?要不是枕頭風什麼的挺有用的,他以為她願意這樣做啊!宋喬尷尬的勾勾唇角,干笑道︰「那便給阿璧買些小玩意吧。呵呵。」
賀章深深的晲了她一眼,道︰「你若有心,自己去給他買吧,這樣他也覺得歡喜些。」
宋喬再次無語,她深呼吸一口氣,將心中的煩郁壓下去。剛斟酌了言語想開口說話。便又听他說道︰「若我能辦的事情定當竭力完成,所以你沒必要這般做。」
「 。」宋喬猛地將匣子扣上,道︰「是啦,賀大人高風亮節,是我想岔了。」
壓不住壓不住。很生氣怎麼辦?宋喬只覺得心中的火氣蹭蹭的往上漲。
兩人之間有那麼一瞬間的靜默。
幾息之後,宋喬笑笑,抱著匣子回到原先的位置上,輕輕坐下將匣子放到一旁。她微垂眸,看著自己圓潤的指尖,道︰「不知前段時間的那件案子可是有眉目了?」
她昨晚的時候也曾問過四兄,他道自那之後父親禁止大家再提那件事情,是以具體情況他也不清楚。但大抵應該是定為了連環案子。「可是阿兄你不是說那人之前只在淮南一路犯事的嗎?無端端怎會跑到京城來,須知天子腳下,治安定是非常嚴謹,他怎麼確保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她想著那人的譏笑和嘲諷,臉色冰冷。
宋襄安撫的握著她的手搖了搖頭,道︰「不知,父親也並未同我們提起。」
而現在,她希望從賀章這兒得到個明明白白的結果。真的是天意如此,還是有人作梗。那日那人說的話歷歷在耳,她忘不了可卻查不到,到底是誰同她有這般的深仇大恨,用這樣毒辣的方法來害她。
良久,賀章並未應該。
宋喬抬眸直直的看著他,哂笑道︰「怎麼,我作為受害者卻是沒有知道真相的權力嗎?」
賀章回望,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最終卻是賀章率先轉了開來。
他道︰「尚未查明。」
宋喬臉色一變,突地站起身來,目光咄咄的盯著他,冷笑道︰「是尚未查明,還是根本就不想告知。有人害我對不對,你知道那人是誰對不對?不過你卻選擇了包庇,好一個鐵面無私的賀大人。」
她本就一直壓著火氣,看到賀章這般的面無表情惜字如金,卻是再也忍不得,蹭蹭蹭跑到桌前,一拍桌子恨聲道︰「我尊你一聲賀大人不過是看在阿璧的面子上,我喜愛他,是以不想同你交惡。但是……」
她終于還是有些理智,勉力將難听的話壓下去。卻因為憤恨,而呼吸急促,胸口快速的起伏。
「嗤,當真以為我非找你不可。你若不幫,我自有辦法查的清。」她咬牙喝了最後一句,便再也不想看到眼前的人,回首便朝外面走去。
紅玉、墨玉二人听到里面的聲響面面相覷,怎麼就吵起來了?
老梁卻是听了個清楚,無奈的撇唇,沒曾想這宋三娘脾氣還挺烈,一言不合就敢拍桌子。嘖嘖嘖,不知道自家的郎主該怎麼的傷心呢。
「吱呀。」房門猛地被打開,肅著一張臉的宋喬氣哼哼的走了出來,道︰「我們走。」
「哎,宋家娘子,您且消消氣,老奴替你去勸勸郎主。」老梁賠笑著說道。這死心眼的郎主哦,對別人的好也得讓人知道啊!他匆忙進屋看到同樣肅著臉的賀章,便忍不住的嘆息一聲,勸道︰「郎主,您這又是何必。明明對人這般關懷,自昨兒收到帖子知道人回來了。便巴巴的派了人去暗地里護著,生怕遇到什麼麻煩。再說這件事情,宋家娘子確實是有知道的權力。該怎麼做如何做,您都不能幫她一力承擔下來。是,也許她知道了會傷心難過,但我覺得宋家娘子是個頂堅強的,哪里會被這樣的事情打倒。」
「你們這般鬧得不歡而散,宋家娘子心中指不定怎麼想呢。」
「她原本就不喜于我。」賀章苦笑道。
「她不喜,您就不會想辦法讓她喜嗎?」老梁勸道。「我可是听說,宋大人正各方給宋家娘子物色夫君的人選呢,說不定這幾日里便能見面。若真的成了……嗨,我們大郎和老夫人得多傷心呢。」
「好了,莫在說了。」賀章揮手,他不想听到這些。
明明是個雷厲風行殺伐決斷的人,怎麼在感情的問題上怎麼就這麼的……慫呢!
老梁實在是不想用這個詞的啊!
「不是我說,這宋家娘子脾氣真的挺拗的,若是真的走了,怕是此生都不會再登我們府的大門了啊!那以後……」還要勸說的話,並未說完,賀章猛的起身,快速朝著外面追去了。
老梁也忙跟了上去,嗯,這下又有熱鬧可看了。
其實,宋喬連二門都未走出,一個妖嬈動人的少婦攔住了她。只見那人身著女乃黃色的襦裙,外罩粉色的褙子,頭梳高髻,上面環佩叮當。宋喬蹙眉,怎麼看怎麼輕浮。
不用問,這女子自然便是那賀章的妾室了。雖然長得美,但品味卻是不怎麼樣。明明一把年紀了,卻非得著這種女敕色的衣裳,嘖嘖嘖,由此可見,賀章的品味也不咋地。
所以,此時的賀章在宋喬的心中連呼吸都是錯的。
「呦,這是誰家的小娘子啊,長得真俊,怎麼跑到我們府里來了,難道是找夫君的?嘖嘖嘖,受氣了,夫君就那樣的人,對那些倒貼上來的鶯鶯燕燕最是厭煩了,偏偏還有些人是那麼的不自量力呢。哎,也不知道現在的小娘子是不是臉皮都那般的厚,青天白日的就敢跑到人家中追男人。」月娘瞪著雙眸陰陽怪氣的譏諷道。
她被賀章斥責,回到院中之後越想越怪異,便令丫鬟去看,果然,老梁竟是領了個女子去了書房,神情恭敬。氣得她差點撕了手中的帕子,想了一會兒,月娘咬牙,換了身衣裳,便等在了這兒。
誰也別想跟她搶男人。
紅玉暴怒,當下便要反唇相譏。被墨玉拉住,道︰「莫要自降身份。」
宋喬也只淡淡的蹙了蹙眉,輕蔑的瞥了月娘一眼,便要走過。
神情上的輕忽和蔑視往往比言語上的唾罵更讓人傷心,這一點宋喬深有體會。
果然,月娘俏臉一變,剛要發怒,便听到了軟軟的聲音。
「喬姨,你來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