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狹小,哪怕是耳語,依然能夠听得清清楚楚,更何況,賀璧又實在是不會壓低聲音。
賀章便吊了心,等著宋喬的回答。
宋喬斜睨了他一眼,便有樣學樣的趴在賀璧的耳邊,小聲道︰「沒有啊,你父親他只是累了。」
「真的嗎?」賀璧追問,然後噘著嘴巴摟住宋喬的脖子再次小聲開口,「我不喜歡父親板著臉的模樣,我喜歡看他笑。他以後還會不會笑呢?」
賀章滯了一下。
「會的,待他回去歇歇,不累了自然就笑了。」宋喬笑著說道。
得了宋喬的保證,賀璧便長長的出了口氣,然後安心的趴在宋喬的肩上閉上了眼楮,他也有點累了呢。不過今天去很開心呢,嗯,希望一會兒回到家中,父親恢復之前的小模樣。
而不是像更早之前,很少對著他笑,只會淡淡的同他說上兩句話,然後便忙去了。若一直是那般的話,他也許就認了,可是後來經過了這美好開心的日子,他一點也不想回到之前的狀態。
賀璧微微翹起小嘴巴,不會的,他正抱著他最喜歡的娘親呢,不會回到之前的。
宋喬輕輕的拍著他的小身子,哄著他入睡。待他熟睡之後,方才覷向僵在那兒的賀章,嗔道︰「你怎麼了?無端端的便板了臉,看把阿璧給嚇得。」
賀章默默嘆息一聲,她竟是一副完全不知道的模樣。罷了,她原本便小且又是這般的性子,他又何必因著這個同她生氣。而且便是說了,除了吵架,也不會有別樣的結果。不管怎樣,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便是心中無他,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而且。他一開始便就知道這些不是嗎?現在又何必為此糾結。
因此,他微微搖頭,道︰「只是累了。」
宋喬不相信的覷了他一眼,但是他既然這般說了。她也就不再問下去。只將賀璧遞到他的手邊,「你來抱著他會兒吧,我手有點酸了。」
賀章接了過來,柔聲問道︰「你若累了,便也睡會兒。」
「不用了,過會兒就到家了,待用完午膳之後再說吧。」
賀章便點點頭。
待他們回轉沒多久,天上當真淅淅瀝瀝的飄起了雨絲,賀璧睡眼朦朧的歪在那兒,一臉的不情願。
「阿璧乖一些。待用過膳之後再接著睡,好嗎?」宋喬軟聲勸道。
「可是我不餓嘛。」賀璧噘著唇兒,許是因為有人寵著,他便也學了些任性。「我就想睡覺嘛。」
賀章蹙眉,剛想訓斥。便看到宋喬對著他搖搖頭,然後便听她繼續哄勸道︰「很快的,橙玉姐姐給你煮粥去了,喝一碗我們便能繼續睡了。你忘記了,橙玉姐姐煮的粥最好喝了呢。」
賀璧繼續一副不情願的模樣扁唇。
月娘早就回轉了,她听到眾人回轉的信兒,便顧不得賀章的冷臉。一直小心翼翼的陪在堂內。看到賀章這邊,她自告奮勇的說道︰「夫人,不若讓妾來試試。」
「不用了。」宋喬淡淡的覷了她一眼,笑道︰「既然阿璧他不願意吃,那先不吃好了。讓廚上給他溫著,待醒過來之後再說。」然後對一旁的紅玉道︰「你去同橙玉說一聲兒。莫要端過來了。」
紅玉脆生生的應了一聲,厭惡的瞥了眼月娘,真真是沒眼力見的。
她們第一次見面便結下了梁子,這些時日,明里暗里的紅玉沒少借機挖苦她。雖然那日郎主教訓她莫要妄生口舌。她後來也想了許多,覺得自己說話做事確實很是粗糙,萬一被人轉了空子,容易給夫人惹事。她雖然收斂了不少,但是面對月娘的時候,那厭惡之情便一陣陣的往上涌,那些難听的話便忍不住的冒了出來。
反正不過是一個小姨娘罷了,若是郎主生氣,頂多打她一頓便是了。再說,通過這些時日觀察,紅玉覺得郎主很是在意夫人,對月娘根本就不太理睬,也是這般她才會這般的放肆。
若賀章當真是寵著月娘,她也不至于傻到真的明目張膽的去動她。
宋喬便抱起了賀璧,紫玉在屋檐處打了傘,便往賀璧的房內而去。
賀章皺眉,阿喬實在是太寵著他了。沒多久便已經這般的任性了,以後該如何了得。
月娘小心的覷著他的神色,柔弱的說道︰「郎主,你們今兒去哪里玩了?」
「月娘。」賀章淡淡開口,「我那日說的事情,你考慮明白了沒有?」
月娘的眼淚當即便流了下來,她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往前撲了撲抱住賀章的雙腿,哀戚的說道︰「郎主,求求您了,別趕月娘走。月娘自小便失了雙親成了孤兒,若不是被夫人撿了說不定便早早的沒了。這麼些年夫人在哪里我便跟著在哪里,後來……有您有大郎的地方,才是月娘的家啊。」
「我知道,新夫人不喜歡看到我,月娘保證乖乖的,每日里待在自己的房中,若是沒有新夫人的召喚,我便不出來,好不好?求求您別趕我走,我真的不知道去哪里啊。除了你們,這世間月娘當真是再也沒有什麼親人了啊。」
她淒淒慘慘的哭著,臉上精致的妝容都花了,看的好不淒慘。
賀章便去拉她,「你且先起身,我並非是趕你走,只不過是想替你尋個更好的歸宿。」
「不要,您別不要月娘。我生是郎主的人,死是郎主的鬼。您知道的,月娘一直歡喜您呢。」
「若是……若是郎主非要月娘另投他人的懷抱,月娘寧願一死。」說罷便隨著賀章的力道猛地站起身來,往一旁的桌角沖去。
賀章忙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月娘的動作頓了一下,便趁機撲進了他的懷中,嚶嚶的哭泣著。
一副好不可憐的模樣。
賀璧住處離著正堂並不遠,宋喬沒一會兒便回轉了,听到堂內傳來的傾訴衷腸的聲音,勾唇冷笑一聲。
紫玉唾了一口,「呸,好不害臊。一個妾室沒大沒少你你我我的,夫人,咱們借此機會好好敲打她一番吧。」
「整日里在郎主身邊搔首弄姿的,惡心死了。」
宋喬斜睨了她一眼,哂笑道︰「怎麼敲打?就守著郎主的面?她連前面的夫人都拉出來了,我們還能說什麼?」
新夫人?她冷笑,她並不介意做賀章的繼室。也陳婉也很是尊重。但並不代表,喜歡時刻被人這般的說。
前兩日,賀章同她說已經與月娘說了,道是月娘說會好好的考慮的。這便是她考慮之後得出的結果?想來是那日只有她同賀章在一起,她不好做這場戲給自己添堵吧。
若站在這兒的是個心眼兒小且又對賀章有情的,指不定的氣成了什麼樣子。任誰都還記得之前賀章對陳婉的感情。
她雖然心眼兒大,但依然是很生氣。
她勾唇笑笑,露出一抹溫和慈善的笑容,便啟步繼續往前走。
紫玉在她後面默默跟隨,夫人這般笑起來的模樣,很假啊!
听到了腳步聲,知道是宋喬回轉了,賀章便要推開月娘,只她死死的抱著他,將整個臉埋在他的胸前。他又不好做的太狠,一時之間竟是沒有章法。
月娘還在那兒哀求著,「求求您了,別不要我。」
「吆,這是怎麼了?」簾子尚未掀開,宋喬的聲音便傳了進來。
月娘抖了抖身子,小心翼翼的從賀章胸前抬起頭來,待對上笑意盈盈的宋喬時,雙腿一軟,便順著又滑了下去,膝行著來到宋喬的面前,想要去抱她的雙腿。
宋喬微微後退,紫玉便錯身擋在了前面。
月娘身子一僵,便落了空。她眸中閃過一絲冷峭,然後繼續淒慘的哀求道︰「妾錯了,求夫人饒了妾吧,求您了,妾以後再也不敢了。」
宋喬輕笑一聲,「我怎麼你了?你又不敢什麼啊?」
然後她一臉無辜的看向賀章,待發現他胸前的淚痕之後,眸光暗了暗,心中有些不悅。哼,明明說過對這個女人沒有感情,緣何在她哭的時候還抱在懷里好好的撫慰。
根本就是個騙子。
賀章嘆息一聲,對月娘說道︰「你且先起來,這事是我決定的,夫人她什麼都不知道,你莫要胡說。」
月娘滯了一下,心中微惱,他就這般時時刻刻的護著她。
「郎主,妾……妾求夫人勸勸郎主,莫要敢妾走。」說完又膝行著朝宋喬的方向而去。
宋喬扶額,「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是怎麼個回事呢?趕你走,誰要趕你走啊?」
月娘便顫抖著聲音將賀章的的決定說了。
宋喬佯裝愣了一下,然後嗔笑著看向賀章,「夫君怎麼能這般呢,月娘她畢竟跟了你好幾年,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雖然月娘不過是個妾,但到底伺候了你這麼長時間,這般傳出去總歸是不好吧。」
賀章原本還覺得她裝模作樣的很是好笑,原本的不悅便有些散了。只听到她這話,心便再次沉了沉。她竟是一點都不介意他同月娘,竟是用這般玩笑的口氣說了出來。
他原本想要解釋同月娘之間已是很久都沒有親近了,而之前也不過是……
現在想想,便是說了,她也根本不會在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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