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錦 第三十一章 小丑

作者 ︰ 李寶姝

韓幀隱在暗處,看到馬車緩緩駛進賀府的莊子,額角不自覺的抽動了兩下。他握了握拳頭,眸中閃過壓制不住的痛苦。在床上趴了半個月,他的身子方才慢慢的好轉,第一時間便去了小院子里看望青玉,卻沒想到哪里早就沒了人。

守在那兒的阿梅期期艾艾的告訴他青玉被之前來的那位夫人派人接走了,他當即便踉蹌了一下。

阿喬這是徹底的放棄了他?再也不想和他有什麼瓜葛了嗎?

他白著一張臉,失魂落魄的站在那兒,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朝著阿梅怒喝道︰「你是死的嗎?青玉走了,你難道不知道想辦法通知我一聲,好教我……」

好教他什麼呢?一時之間,韓幀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青白著一張臉瞪著阿梅。

半個月的時光,他整個人都瘦的有些月兌形,不復之前俊美無鑄的模樣,反而有幾分駭然。

阿梅嚇得後退兩步,眼淚控制不住的流出來,她怯懦的吶吶開口,「我有啊……有和木子說這件事情……」

木子得了韓真的命令前來看望青玉的時候便得知了這個消息,只他害怕韓幀知道了不肯好好養傷,便沒敢同他說。

氣得韓幀回府,很是教育了木子一頓。

這半個月的時光,謝櫻幾乎是衣不解帶的伺候在韓幀的身邊,無論他說話多難听臉色有多麼的冷,只全都默默的忍耐下來。既不爭辯也不吵鬧,只在韓幀罵得很的時候,她會哭著跑出去,只沒多久又好像什麼都沒生似得出現在韓幀的面前。

這是謝夫人臨走之前特地交代她要學會的事情。

但凡是個男人,都不會不被這樣的深情不移和柔軟乖巧所感動。像謝櫻之前那般,越是吵鬧越是希望得到韓幀的關注,反而便容易將他推得越遠。

謝櫻有的時候差一點便要反唇相譏或者哭著質問了,只想起之前的種種。每一次韓幀吐出的話會更加的難听,她終究選擇繼續忍下去。至少經過這半個月來,成果還是不錯的。

韓夫人看到謝櫻這般模樣,之前的種種不悅都消散的七七八八了。看著謝櫻倒也帶了幾分的真心實意。

而韓幀從一開始的謾罵羞辱,到現在雖然不太搭理她,但至少不會再說那些難听的話了。

謝櫻便也帶了幾分笑意,照顧韓幀越的小意溫柔起來。

只機會卻是沒了。

韓幀身子稍微好了,便又時時不回家中來。她多麼想就那麼尋上門去,但依然選擇了隱忍。

忍吧!哪怕是忍得心疼肝也疼,只要最後能得到韓幀的心,她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還是沒效果?」謝家莊子里,謝夫人晲了一眼神色不快的謝櫻,開口問道。

謝櫻抑郁的扁扁唇。「自從夫君好了,我便再也沒有見過他。整日里不著家。」

她皺起眉頭,眸光中帶著幾分的記恨,「阿娘,你說宋喬她就那般好嗎?我都已經做到了這種地步。他還是一點都看不進去,心心念念都是那個殘花敗柳。不過笑的是,想必宋喬早就不在意他了,同那個賀章雙宿雙飛過的極是快活。」

她越說越生氣,聲音都尖利刻薄了許多,「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好,明明長得就不是頂漂亮。偏偏那些男人就好像蒼蠅看到了屎一樣,恨不得時時撲在她的身上。下賤的女人也只能配像賀章那種殘忍的男人……」

「謝櫻。」謝夫人蹙眉打斷她的話,道︰「你怎麼變得這麼粗魯。」

謝櫻一梗,神色便有些訕訕,她撇撇唇,便垂了眸沒再說話。

好一會兒。謝夫人開口道︰「你同韓幀需要一個孩子。」不管再怎麼生疏的兩夫妻,有了孩子總會是好一些,男人總會是對自己第一個孩子記憶深刻感情獨特,自然這種感情也會延伸到孩子的母親身上。

謝櫻便苦笑一聲,她也想要個孩子呢。是根本就尋不著機會。

謝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她一眼。扶額道︰「在這邊,他總不好不會家中吧,此時便是一個機會,你且要把握住。」

「想想我之前是怎麼同你說的。」

謝櫻又在謝夫人這邊消磨了一下午的時光,便坐著馬車回了韓家。

來了蒙山已經幾日的了,她在家中憋了兩天,便想要回娘家散散心,回去之後依然心情很不爽利。是呀,韓幀只能住在莊子里,莊子里並非只有一間房,他根本就恨不得躲的她遠遠的。

謝櫻又傷心又憤恨不已。

及至到了家中,隨口問了一句,得知韓幀也是回了,只看著心情不好,在東跨院那邊的廂房內歇著呢。

她心中一動,便忍不住的轉了小心思。

回到房中,招來身邊的大丫鬟錦兒,吩咐道︰「你且去看看,郎君在做些什麼?」

沒大會兒,錦兒便回轉了,「三女乃女乃,郎君他在飲酒,木子和湘雲在一旁伺候著。」

謝櫻點點頭,揮揮手讓她先出去了。

因著湘蘭,她對湘雲這個韓幀身邊的大丫鬟也很是不喜歡,只不過湘雲看著倒是個老實的,謝櫻便也沒說什麼。

而湘蘭,自從上次小產之後,她整個人便有些瘋瘋癲癲的了。整日里不是做些小衣裳說是給未來的小郎君,便是笑嘻嘻的捂著肚子在院子里賽太陽,完全不顧毒辣的陽光同酷熱的天氣。

沒登她身子轉好,便被韓夫人送去了郊外的莊子里。

謝櫻在房中轉來轉去,好一會兒才咬咬牙下定決心。

她坐在梳妝鏡前,忍著心中的痛苦和難堪苦笑一聲,但現在卻只能這般做。

她在宋喬身邊與她親親熱熱的做了這麼些年的閨中密友,對她平日里的裝扮自然是熟悉無比。她抿抿唇,喚來錦兒,讓她給自己梳了一個宋喬最喜歡的型。

然後又挑挑揀揀自櫃子里翻出一件齊胸的淡粉色襦裙,外面罩了件素花的乳白色褙子。

穿衣鏡前,她微微一笑,竟是將宋喬以往的天真嬌憨學了個七八成。

她握緊了雙拳。任由指甲在手心落下深深的痕跡。

打扮之後,便帶著錦兒幾人往韓幀落腳的院子走去。

此時太陽西落,空氣中涼爽了許多,但謝櫻的額上卻掛著細碎的冷汗。因為緊張也因為難過。

韓幀重重的將酒杯落在桌上,拿過酒壺快速斟滿之後,又仰脖喝了下去。

他在賀府的莊子外面守了幾日,一次也沒有見過宋喬,卻見過賀章幾次。

有一次那個男人好像現了他,看過來的眼神帶著幾分的冷意以及不屑。

若不是木子死死的抱住他,他多麼想就那般沖出去,和他一較高低。

但是不行。

他只能站在那兒,跟個傻子似的,苦苦的等待著守候著。

韓幀在心中為著自己滿腔的愛戀默哀。也為著自己的神情而感動。他想要見到宋喬又怕宋喬會對他冷淡,這一日日的折磨下來,讓他心中苦悶不已,便只能借酒消愁。

每日里醉了便不會想許多,才以安然入睡。只醒過來之後,便是更大的失落感。如此這般重復,讓他原本就因為鞭打而不好的身子日益的憔悴。

日子總是要繼續下去。

他微微垂眸,想起那日父親又氣恨又失落的眸光,便不由的苦笑,他知道一向被當做韓家驕傲的自己讓父親失望了,是他又能如何呢。宋喬已經成為了他的心病。

不……

不僅僅是宋喬。還有新婚那日的事情,以及後來的種種。他只要想起,便心焦如焚,便夜不能寐。

而這一切的源頭全都是因為謝櫻和謝六。

他怎麼能夠原諒這兩個賤人。

是她們把他害成現在這個樣子,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原諒她們。無論謝櫻表現的多麼委屈多麼大度,他只覺得笑和惡心。一開始還會嘲笑譏諷。後來便只把她當做跳梁小丑一樣冷眼看著。

最後一次了,他對自己說。

這般傻子一樣去守候,然後自甘墮落的獨子在這兒借酒消愁也是最後一次了。

他眸中劃過堅定和寒芒,哪怕是再艱難,他都要振作起來。他不會再讓阿喬看不起自己。;尤其是他再也不想看到賀章那般居高臨下不屑的眸光,從賀章的眸中,韓幀覺得自己才是那個一無是處的跳梁小丑。

穿著破舊的衣服畫著笑的妝容,用來取悅別人的丑角。

謝櫻來的時候,湘雲和木子正一臉擔憂的站在門外,是誰也不敢進去看看韓幀到底怎麼了。三郎現在的脾氣執拗又古怪,稍有不慎,便能會得來一陣怒罵。

而且湘雲更怕的是生湘蘭那般的事情。

看到謝櫻,兩人微微一愣,便要開口請安。

謝櫻淡淡的挑眉,擺了擺手,示意兩人下去。

湘雲和木子臉上都有些猶疑,然後對上謝櫻冷凝的眸光之後,都顫顫的低下頭去。

走也是要挨罵,不走肯定也要挨罵。

兩人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

「拿酒來。」韓幀在里面喝道。

謝櫻眉目一動,便對身後的錦兒使了個眼色,錦兒上前對著木子微微一笑,將手中捧著的酒壇子 到他的懷里,對著他俏皮的眨眨眼楮,無聲的指了指里面。

錦兒姿容在一眾丫鬟中算得上美麗的,木子當即便有些飄飄然。

不受控制般的推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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