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德並不知道藍月海岸的那群人心中的絕望。
當然,他現在的心情也異常的惡劣。就在不久前,一架直升飛機突兀地出現在了他行駛的車道前,接著,那群用鼻子看都知道是雇佣兵的人將他從車子里扯了出來,帶到了飛機上。
如果這種事情不是發生過的話,蘭德恐怕會以為這是什麼好萊塢式的綁架。
不過,文森在電話里說了他會派人來接他,蘭德多多少少還是有了一些心理準備——這就是文森的風格,一貫的簡單,粗暴,以及完全不顧忌任何人的想法,無論是其他人還是蘭德的。
「呃,我的車會被拖回去麼?」
蘭德在大腦空白中笨拙地開口。
雇佣兵頓時會對他投來怪異的視線,沒有人回答他,蘭德尷尬地低下了頭。
啊,忘記了,這是文森派來的人。
蘭德在心底詛咒著自己的壞記性。文森不允許任何任務中的人與他有任何非必要的交流。在蘭德看來,他或許是在避免自己給他丟臉。
蘭德曾經嘗試過設身處地地站在文森的角度來看自己,然後得出了這個結論。
以他的身份,自己這樣的「弟弟」恐怕就像是黃金寶冠上的污漬,十分礙眼吧。
蘭德和文森是兄弟,小時候或許關系還不錯……但是蘭德已經完全不記得這些了。他真正的記憶始于十四歲,那個時候他正在一個偏僻的中部城市的警察局里。年長的警察給了他一床臭臭的毯子,還有一杯熱咖啡(不要問為什麼那個時候他們會給一個孩子熱咖啡),他們告訴蘭德他和他的家人出了嚴重的車禍,與他同車的人腦子被扭曲的鋼筋擠得像是一團爛掉的番茄,沒有身份證明,車子沒有任何記錄。
他們查不出那個人死去的人的身份,而蘭德不記得自己是誰。
最後蘭德被送往了救助機構,他後來與一對亞裔夫妻生活了許久直到他們也因為車禍過世,他沒有上大學,在打了幾年廉價工之後,成為了一名小鎮圖書館的管理員。
蘭德曾經以為自己會一輩子這樣下去——過著平靜而貧窮的生活。然而有一天,文森出現在他面前,告訴他,他們是兄弟,以及蘭德的父母是深白生物科技的創始人。
蘭德的生活從此天翻地覆。
他擁有了自己之前一輩子都不可能擁有的東西,名車,豪宅,大量的金錢,還有與之而來的,文森可怕的控制欲。
蘭德覺得文森如果生活在過去,定然是個會在歷史書上留下痕跡的暴君。他控制著蘭德的一切。這個「一切」包括蘭德每天的服飾,他的食物,他的日程安排,他的閱讀書籍,他的洗澡時間……
蘭德甚至在某個夜晚無意間醒來,然後看到了坐在床邊的文森,後者正用那種可怕的目光注視著他。
爭吵成為了家常便飯,可蘭德幾乎從未得到過勝利。
在相互折磨了將近一年後,蘭德最終以心理性厭食癥得到了唯一一次的勝利……他從文森家里搬了出來,到了一個不發達的小城市(就跟他長大的那個城市一樣),然後去了一個報社。
他的本意很簡單,一個清潔工也好,或者是包裝工。他並不在乎低工資,可他沒有想到最後文森還是把報社買了下來。
以及今天他還派了一輛直升機將他從采訪途中接回家。
真是受夠了。
蘭德想。